书中在推前《今本竹书纪年》的年代的时候用了《真诰》来证明,
齐代陶弘景《真诰》:
《诸历检课》谓尧元年戊戌,至齐之己卯岁二千八百三年。高辛即尧父,说此语时又应在晋世而已云三千年,即是尧至今不啻二千八百年。外历容或不定,如此丁亥之数,不将已过乎?《汲冢纪年》正二千六百四十三年,弥复大悬也。
因为陶弘景此文不直接引用《竹书纪年》的文字,所以所谓《古本竹书纪年》都没有收入。《真诰》恐怕也不是每一个伪造者都会知道的书。……因为中国史书中没有其他书含有这样的年历,而且也没有办法 所谓《古本竹书纪年》的引文来弥补这个数字,所以像陈力指出的那样,这一记载可以证明,不但《今本竹书纪年》的某一部分早在五世纪末年已经存在,并且现存《今本竹书纪年》整个的年历系统与陶弘景所看的《竹书纪年》一样,肯定已经存在。
《天一阁书目》:子部:真诰十卷,梁陶弘景撰,明王瓉序。[ 《续修四库全书》(第九百二十册)P173]
按:夏含夷先生認為《真誥》不是每一個偽造者都會知道的書。但是今本竹書紀年造偽的嫌疑人范欽的天一閣就藏著這本書,他完全有可能把這段話錄入《今本竹書紀年》當中,就無法確定《今本竹書紀年》就是陶弘景所看的《竹書紀年》了。
宋代张嵲《紫微集》卷三十二说:“如汲冢《竹书纪年》之类耳,后人以其与《左氏》乖刺,遂削去之,所以不见於世也。”由于《竹书纪年》与以《左传》、《尚书》为代表的儒家传统说法相悖,因此它不断受到学者贬斥、冷落。安史之乱後,《竹书纪年》传抄本逐渐散佚,到宋本已经很难寻觅。南宋张邦基在《墨庄漫录》中言:“今汲冢中竹书唯此书(指《穆天子传》)及《师春》行於世。余如《纪年》、《瑣语》之类,复已亡佚。”北宋《崇文总目》,南宋《晁公武读书志》、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及元代马端临《文献通考》都不再著录此书。
清姚振宗:“今本二卷成沈约注者,为钦所辑录,其小字夹行之注,亦钦所为也。”
错简问题:
《今本竹书纪年》:“自武王至穆王享国百年。”
《晋书·束晳传》:“自周受命至穆王百年,非穆寿百岁也。”因为在古代史书上,周之“受命”差不多都定在周文王,所以《束晳传》这句话暗指这一百年应始於武王即位之前。
周武王
十二年辛卯,王率西夷诸侯伐殷,败之于坶野。王亲禽受於南单之台,遂分天之明。立受子禄父,是为武庚。
……
十四年,王有疾,周文王祷於壇墠,作《金縢》。
十五年,肃慎氏来宾。初狩方岳,诰于沬邑。冬,迁九鼎于洛。
十六年,箕子来朝。秋,王师灭蒲姑。
十七年,命王世子诵于王宫。冬十有二月,王陟,年九十四。
成王
十四年,秦师围曲城,克之。冬,洛邑告成。
十八年春正月,王如洛邑定鼎。凤凰见,遂有事于河。
十九年,王巡守侯、甸、方岳,召康公从。归于宗周,遂正百官。
迁九鼎于洛似乎与成王洛邑定鼎可联系在一起,但是迁九鼎于洛在《左传》当中也有记载,《左传·桓二年传》“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 《古本竹书纪年辑证》P243],“成王定鼎”则在《左传·宣三年》有记载“成王定鼎于郏鄏。”在武王时期,就已经迁九鼎到洛邑了。而且迁鼎、定鼎,说的都是移鼎,似乎没有必要重复一遍,强调开始迁鼎与最终定鼎没有必要。
而关于“箕子来朝”,将其挪到成王纪年是否合适呢?根据《史记·宋微子世家》记载,武王克商以后,曾访问过箕子,箕子对答以《洪范》。“于是武王乃封箕子于朝鲜,而不臣也。其後箕子朝周,过故殷墟,感宫室毁坏,生黍离,箕子伤之,欲哭而不可,欲泣为其近妇人,乃作《麦秀之诗》以歌咏之……周公既承成王命诛武庚,杀管叔,放蔡叔,乃命微子开代殷後,奉其先祀,作《微子之命》以申之,国于宋。微子故能仁贤,乃代武庚,故殷之馀民甚戴爱之。”在《史记》当中,微子和周武王曾经在克商之后有一次对话,时间上放在武王十六年并无问题。虽然《史记》武王访问微子,而不是微子朝周。但后面关于箕子朝周的描写,说明箕子在那之后曾经朝周,而且十二年王败殷,如果在那时候已经封箕子,那么箕子在十六年的时候去朝周,正符合五年一聘的礼法,并无不通之处。而根据《今本竹书纪年》本身的记载,成王元年的时候,武庚以殷叛。三年,王师灭殷。杀武庚父。此时,《史记》中说微子接过了殷国的祭祀,是为宋国。如果微子不是武王的时候便已经朝周,那怎么可能马上就能把他分配过去呢?而如果是已经分配过去,而没有明文,为什么在十四年後才书“箕子朝周”呢,显然这是不成立的。
在“灭蒲姑”的问题上,《今本竹书系年》“三年,王师灭殷,杀武庚禄父……灭蒲始。四年春正月,初朝于庙。夏四月,初尝麦。王师伐淮夷,遂入奄。五年春正月,王在奄,迁其君于蒲姑。”(原注:姑与四国作乱,故周文公伐之。《汉书地理志》:“薄姑氏与四国作乱,成王灭之。”《尚书序》“成王东伐淮夷,遂践奄,将迁其君于蒲姑。”)如果灭蒲姑在成王十七年,前面已经迁奄君于蒲姑,将蒲姑也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了,何必再灭一次?根据《汉书》注,蒲姑是和四国作乱,成王灭之。而如果按照原来的顺序,灭蒲姑在武王的时候已经征服过一次,后来蒲姑跟武庚、管、蔡叛变,所以又被灭了一次,这样说也合理。
夏含夷先生还说,“《今本竹书纪年》的整理者不但误排了原属于成王纪年的那一支竹简,致使武王卒年从十四年变为十七年,并且还在最后一个商王及帝辛的纪年中,增加了十一年,把帝辛的在位年数从四十年延长至五十二年。我还运用了甲骨文和天文数据来推定帝辛的元年应该是公元前1086年,也以其它文献的记载说明武王克商之年应该是公园前1045年,从而证明帝辛在位一共四十一年。”
《今本竹书纪年》周武王纪年是从十二年开始的。而商纣王帝辛四十二年有原注“周武王元年”。夏含夷先生认为这也是错简,即,周武王的前十一年被安排在帝辛後十一年,导致时间上多了(总共505年),不符合总年数四百九十六年。如果将位置调换,减去十一年,就是四百九十六年了。窃以为夏含夷先生理解错殷周之际的年表了。而他理解的年表是,周的纪年是承接者殷的纪年的,所以周王少了十一年的纪年。实际上,周武王的纪年在那十一年当中是与帝辛的纪年并存的。并不是商灭了周的年表才开始。而“汤灭夏以至于受,二十九王,用岁四百九十六年。”中的“受”在《今本竹书纪年》当中也有非常明确的指示,即帝辛四十二年(原注:周武王元年),西伯发受旦书于吕尚。在《大戴礼记》中“武王践祚三日,召师尚父而问焉。曰:‘昔黄帝、颛顼之道存乎?’”这是受天命的开始。也就是,汤岁数在西伯发受命的这一年便结束了,原本就是四百九十六年,不需要用错简来解释。这一两种纪年并存的情况,在夏到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帝癸(一名桀)十五年:“商侯履迁于亳。(原注:成汤元年。)”,帝癸三十一年:“获桀于焦门,放之于南朝。”商履的纪年则是从十八年开始的,“十八年癸亥,王即位,居亳。”而夏桀死于成汤二十年。也就是前十七年的纪年都是包括在帝癸的纪年当中的,那刚刚好是十七年。类似这种两个朝代交接之际两种纪年并存的情况後世也有许多。如未灭项羽时,便开始用汉的年号。夏含夷先生对于两朝交接之际的年表错误,为了合乎四百九十六年之数,用错简来解释,是错误的。即使四百九十六年的数不用错简也是正确的,仍然不能证明《史记集解》便是引用了《今本竹书纪年》,也不能用《史记集解》来证明《今本竹书纪年》的正确性。《竹书纪年》的真本在《史记集解》的年代是能够看见的,所以它所引的是真本《竹书纪年》。真本《竹书纪年》的正确不一定代表了《今本竹书纪年》的正确,这两者不是同一本书。也有可能《今本》抄自《史记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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