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动物园中的“天下第一牛”雕塑
卧牛泉
牛年驾到,说说济南的那些“牛”事。济南历史上的那些“牛”典故,唠唠叨叨得有一箩筐。
铁牛,一座扑朔迷离的山
“铁牛镇水深藏处,还似石鲸晚啸风。月下依稀头角出,时将黑犊饮池中”——这是明末诗人王象春所作的《铁牛》诗。在此诗所附的释文中,王象春解释说,铁牛“在府学大门内,犹微露其脊,盖建城之镇也”,《后汉书·郡国志》有“历城有铁”之记载,这就是明证。
王象春的《铁牛》诗及释文是关于济南铁牛的最早记载,收录其专著《齐音》之中。《齐音》成书于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在此后400多年间,铁牛,一直被坊间奉为济南的镇水之宝。这头神乎其神的铁牛,又是一座似是而非的山。如明崇祯六年(1633年)刊刻的《历乘》中,已把铁牛山列入“山类”,说它俗传为“铁牛山”,其实不是山。明崇祯十三年(1640年)刻印的《历城县志》在“杂志”卷中则首次提到济南民间流传的“三山不显”传说,三山即府学文庙中的铁牛山、历山顶街的历山和县治后的煤山(一说为灰山)。
“三山不见,四门不对”是旧时济南府城的一种特色风水格局。所谓“四门不对”指济南的南门居中,北门偏东,东门偏北,西门偏南,南门与北门、东门和西门不正对,有藏风聚气之象。所谓“三山不见”则指铁牛山、历山、灰山三座隐于市区的“小山”从远处根本看不见,暗合不“显山露水”之意。
清代,济南民间关于“铁牛山”的传说更加神奇。如清雍正《山东通志》上说,铁牛是平地涌出来的神物,挖掘铁牛周遭的土,铁牛竟然边挖边往土中走。而用土填埋它,铁牛总会露出地面。这个非石非铁的铁牛究竟是做什么用的,清代济南人给予了大胆猜测,有人从铁牛周遭经常有水推测,铁牛下面可能是“海眼”,古人铸造铁牛正是为了压住“海眼”。这个故事记载于清道光诗人范坰的《风沦集》中。范坰还作诗一首:如牛伏地背嶙峋,谁见当年铸铁人?纵有五丁拖不起,武都文梓是前身。
像范坰这样对铁牛诗兴大发的人在清代有很多,仅民国《续修历城县志》中就收录了7首之多。与此同时,在铁牛上面还建起了亭子以遮风雨,旁边立有石碑,当年,逢年过节来此祭拜祈福的人想必络绎不绝。
铁牛原来卧在济南府学文庙玉带河西南的土中,后来逐渐沉入池中。以后亭子和池子都没有了,铁牛山就出现在庠门里街东面的街上了。由于街道加高,铁牛山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已不见了踪影。2001年9月,在济南文史学家荣斌先生等人呼吁下,文物部门对铁牛进行了抢救性挖掘,挖掘前,铁牛山被埋在一家馒头作坊的屋基之下。当年10月2日,沉睡于地下的镇水之宝——铁牛终于破土而出。不过,关于其身份,依然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它是一块从天而降的陨铁,有人认为它是一块天然铁矿石,还有人认为它是汉代人工冶炼而成的镇水之宝。据记载,山东省地质科学实验研究院当时对铁牛进行了局部采样化验,得出结论是铁含量为99.98%,镍含量为0.01%。陨铁的镍含量一般在5%以上,如果铁牛确实是陨铁的话,那在世界上都属罕见;如果铁牛是天然铁矿石,纯度如此之高也是很罕见;如果说铁牛是人工冶炼而成,很难想象古时候的冶炼技术会有如此之高。无论是哪一种结论,“铁牛”都将是一个奇迹。
2008年8月,伴随济南府学文庙大修工程的收尾,在济南市博物馆安放多年的“铁牛”被重新请回它的原始出处——济南府学文庙院内。鉴于“铁牛”在济南人心中的重要地位,府学文庙为其专门建造了一座“铁牛亭”。今年是铁牛重见天日后的第二个牛年,去府学文庙旅游的人们,别忘了去看看这头神乎其神的铁牛。
金牛,最早藏在华不注山
一说起金牛,现在的济南人首先会想到金牛山。在1988年之前,如今的济南动物园名叫金牛公园,名称源自公园内有一座金牛山。在金牛山北侧,有个“金牛洞”,洞口附近有依传说而命名的金牛槽、金牛滩,洞中角落雕有见尾不见首的牛屁股(牛头石雕在金牛山南坡)。此外,在金牛山旁边的广场上,还矗立着济南籍艺术大师韩美林先生创作的巨型雕塑“天下第一牛”,来游园的人都会在这里留张影。
在《济南市天桥区民间文学集成》《天桥区志》等书的记载中,金牛和金牛山的传说故事能找到6个版本。这些传说内容各异,但核心内容是“贪婪必遭恶报”,反映了老百姓扬善抑恶的朴素愿望。如“苕瓜打金牛的故事”是这么说的:金牛山,很早以前并没有山名。有一天,一个南方人从山前路过,发现山中有一个山洞,便好奇地走进去。过了一个时辰,这位南方人走出山洞,到山下瓜地里,对种瓜人说:“你种的这些瓜我全买了,好好地种,等一百天我来收瓜。”到了第九十九天,南方人还未来。种瓜人沉不住气了,心里琢磨:“这么好的瓜,长老了,不好卖。”于是,他将瓜摘下卖了。第二天,南方人来了,一见成熟的瓜全没了,非常生气。天黑以后,南方人顺手摘下一根长得未成熟的苕瓜,藏在山洞洞口附近。到了半夜,突然一头金牛从山洞里冲出来。南方人一见,便抄起苕瓜去打牛,结果只打下一只牛角,牛受惊后,直奔东方而去了,不见踪影了。于是,人们将这座山叫做“金牛山”。
尽管民间传说把金牛山的历史都说成是“很久以前”,但在元明清地方志记载中,尚找不到“金牛山”的名字。直到1928年出版的《历城县乡土调查录》中,才首次出现了金牛山的记载——“金牛山在县西北十里药山之南,现划为北商埠公园”。鉴于金牛山的最早记载距今不过90多年,此地有关金牛洞及金牛的传说应该也不会太悠久。
据考证,济南历史最悠久的金牛洞是在济南东北郊的名山——华不注山(俗称华山)。此山又名金舆山,现存历城县志最早的刻本是明崇祯六年(1633年)刊刻的《历乘》,此书记载了济南近郊的六个著名山洞,其中之一便是金牛洞:“金牛洞,华不注山,相传内有金牛”。据此推算,华山的金牛洞和金牛在济南至少已有400年历史。
金牛洞在华山的何处?笔者十多年前曾到现场探访。在当地村民的指引下,笔者来到华山东坡,只见一块高约23米、宽22米的平滑巨石赫然斜躺在山脚下,中间一条天然裂缝使这块巨石看起来颇像两扇石门。由于倾斜度很高,常人从巨石下面往上爬,往往到不了一半就被迫滑下来。所以,游客只有从旁边迂回攀登,才能到达石门的顶部。据介绍,这就是华山的“山门石”,也就是传说中的“金牛洞”洞口。济南文史专家唐景椿先生编著的《华山胜览》一书中,收录了由他寻访记录的三个传说,其中一个传说是这样的:华不注山的这块“山门石”,实际是金牛洞的山门。门口有一株老杏树,每年杏成熟后,将树头朝着洞口方向,洞门就会打开。有一个老财主看出了门道,他花高价钱买下了杏树,在一个夜晚把山门打开,见洞内有金牛正在磨金豆子。他拼命把金豆装满口袋,临走时还把金牛卸下想牵回家。就在走到洞门时,金牛突然挣脱而去。老财主被永远关在了洞内。金牛则在山神追赶下卧于荒草之中,化为华山东面的卧牛山。此山为“齐烟九点”之一,明成化年间高中探花的王敕曾在此读书。
与牛相关的泉,竟有十多个
济南山水甲齐鲁,泉甲天下。这里面,有众多的泉水与牛结缘。历下区有牛腚泉(浆水泉水库南面的牛腚山峪东),市中区有牛头泉(领秀城南柏石峪东南山峪),历城区有牛头泉(彩石街道玉河泉村)、牛角泉(仲宫街道东路家庄北峪)、牛蹄泉(柳埠街道孙家坡村)、牛膝泉(柳埠街道南山村),长清区有牛鼻泉(万德街道卧龙峪风景区)、牛角岭泉(万德街道坡里庄),而位于天下第一泉景区内的卧牛泉则是诸多“牛”泉历史最悠久的名泉。
卧牛泉位于趵突泉东侧,其名最早见于金《名泉碑》,收录于元代于钦所著《齐乘》中,为历下七十二名泉中之第五泉。《名泉碑》虽然没有记载卧牛泉之泉名来历,但北宋诗人苏辙《槛泉亭》一诗中有“谁家鹅鸭横波去,日暮牛羊饮道边”之句,从中约略可知,宋金时期,趵突泉(槛泉)一带尚为田园牧歌般的景象,卧牛泉或许因牛常卧于此而得名。
明代初年,卧牛泉喷涌旺盛,常年溢流。明永乐二年(1404年)任山东按察司佥事的晏璧在《济南七十二名泉诗》中对卧牛泉有如下描述:“昔闻陶墓有牛眠,今见齐州溢井泉。”不过,待至明末,此泉已经不再出流,有明崇祯十三年(1640年)《历城县志》记载为证:“卧牛泉,金线东,今淤”。清代,卧牛泉状态依然低迷,因此,郝植恭《济南七十二泉记》及王钟霖《历下七十二泉考》均为将其收录。直到2004年4月,济南市名泉研究会、名泉办发起并重新评定的“济南新七十二名泉”名录中,卧牛泉才重回济南七十二泉俱乐部。
2018年底12月26日,国务院正式批复同意山东省调整济南市莱芜市行政区划,撤销莱芜市,将其所辖区域划归济南市管辖。伴随着此次区划调整,原莱芜境内的诸泉也加入了济南泉水大家族。这里面,又有几眼“牛”泉。如钢城区有牛蹄泉(里辛街道双泉山),莱芜区有牛王泉(牛泉镇东牛泉社区)和天牛泉(雪野街道王老村,又名孝子泉)。
值得一提的是,牛王泉之名出现于明代初年,不仅是现在的东牛泉社区、西牛泉社区的名称之源,牛泉镇之名也源自此泉。2020年夏天,记者在当地调查时了解到关于牛王泉的一段典故:600多年前,大汶河南岸有个村子名叫洛庄,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受雇给村里的大财主放牛,每天傍晚他都会赶着牛群到村东水塘去饮水。有一年天气大旱,水塘快见底了,饮牛的时间就拖长了。放牛娃闲着没事,就开始数牛,怎么99头牛连数几遍都是100头?仔细查看后,他发现,原来牛群中混进了一头膘肥体壮的神牛,每当太阳落山后,神牛就会消失,而次日还会再来……一天天过去了,放牛娃和神牛成了好朋友,他暗暗保守着秘密,谁料此事还是被财主知道了。财主让放牛娃帮他指认并捉住神牛,遭到拒绝后,就找人在自家牛角上悄悄系上红布条,然后让家丁在牛群喝水时,拎着棍棒和绳索去捉拿没拴红布条的神牛。神牛发觉后刚想逃走,就被家丁给打伤了。只见它突然变得暴怒,把一只犄角抵入地下,“哞”得一声,平地挑出一个泉眼,粗若大缸。然后双角抵地,向西北方而去,转眼就没影了。在神牛身后,出现一条一丈多深的深沟,泉水就顺着深沟直入汶河。从此,神牛掘出的泉被称为牛王泉,为了感念神牛拱地出泉,就把洛庄也改称为“牛王泉庄”。
牛王泉的传说中,暗含着老百姓对水源的敬畏和对牛的感恩,这种朴素的感情,是农耕文明代代延续的基因。如今,牛业已让位于机械化生产工具,天然泉水也被机井和塘坝抽水而取代。而泉源的基础性、重要性依然,当地人在牛王泉旧址修建了牛王泉主题公园,这是人们对昔日泉水旺盛景象的深深怀恋,也启示着现代社会要更加重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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