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讲要为大家介绍的是“前四史”中的第二部,也是我国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它就是东汉班固的《汉书》,记载了西汉包括王莽新朝的历史。
班固,字孟坚,东汉著名史学家。班固的家学渊源深厚,他的父亲班彪,是著名的儒学大师。两汉之际,班彪为躲避战乱,来到天水,委身于隗嚣。隗嚣志大才疏,妄图与刘秀争夺天下。班彪颇不以为然,著《王命论》加以劝诫。隗嚣没有听,班彪就隐居到了河西。光武帝及位之初,班彪在河西大将军窦融的推荐下,出任徐县县令。不久就因病辞官,专心著述。班彪认为司马迁的《史记》对汉武帝太初以后的汉代史事,缺而不录,虽然有褚少孙、刘向等近二十位的学者续补,但班彪认为他们或是材料的堆砌,或文字鄙俗,都不足与《史记》相匹配。于是他采前朝遗事,写《史记后传》六十五篇。今天《汉书》中的《元帝纪》《成帝纪》《韦贤传》《翟方进传》等都明确认定是出于他的手笔。其余作品融入班固的整理之中,不可一一确认。班彪著史为儿子班固完成《汉书》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班固九岁时,就在其父的点拨下,“属文诵诗赋”。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博览群书,熟习百家之言。
班彪去世后,班固离开太学,回家乡守丧。这年他刚刚23岁,即着手写作《汉书》。不料有人上书汉明帝,告发他私修国史。班固因此被关入狱,所有书稿均被没收。所幸的是,明帝是一个颇有政治头脑的皇帝,他发现著史对巩固政权十分有益,特别是他读了《汉书》的初稿之后,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因而明帝下令赦免了班固,任命他为兰台令史。这给班固进一步写作《汉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班固用了二十余年的时间,凡武帝以前的汉史,以《史记》为蓝本,凡武帝太初以后的史事,以其父《史记后传》为基础,博采旧闻,整齐故事,上起汉高祖兴兵反秦,下迄王莽新朝覆亡,断代为史,草成《汉书》。
然而,班固死时,《汉书》并未完全编成。尚有八表和《天文志》没有完稿。和帝就命班固的妹妹班昭续作八表,又命马续协助班昭补作《天文志》。这样,《汉书》历经班彪、班固、班昭、马续四人之手,历时近四十年,才最终完成。
《汉书》共一百篇,后人将其中部分篇幅较长的纪、传、表、志分为上下卷或上中下卷,形成今本一百二十卷的样子。全书由十二本纪、八表、十志和七十列传四部分组成。
《汉书》具有很高的史学价值,其成就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与《史记》的通史不同,《汉书》断西汉一代为史,对一个完整的时代作了全面系统的总结。既体现了史学应有的价值与作用,更适应了历代封建统治者“以史为鉴”的政治需要,所以历代正史中,除《史记》《南史》《北史》外,均采用《汉书》的体例。
其次,班固在体例上虽基本因袭了《史记》,但也有所创新。“本纪”,采用编年的形式,记录皇帝与国家的大事。西汉一代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封国,所以班固弃用“世家”,并入“列传”之中,以适应汉代中央集权的政体。又改“书”为“志”,名称虽改,但实质未变,内容却有很大的扩充,如《刑法志》《地理志》《艺文志》《五行志》是首次创立,为我们了解汉代的法律及法制沿革,行政区划的沿革与变迁,户口的增减,各地的物产、资源、经济、社会风貌等,提供了十分宝贵的资料,充分体现出作者博学贯通的特点。《汉书》的八表,内容也有较大突破。《古今人表》不涉及汉代,主要总结了先秦时期的重要历史人物,有明显的讽喻特征。而《百官公卿表》也是第一次将继承秦制的汉代官制简明扼要地叙述出来,成为后人研究汉代官制不可或缺的基本史料。在列传的编次上,班固以时代先后为序,先专传,后类传,再边疆传。
第三,班固在吸取《史记》成果的基础上,纠偏补缺,做了大量的工作。如补《惠帝纪》,补叙了当时一批有影响的制度和法令。又增加《王陵传》《吴芮传》《蒯通传》等,还将张骞的事迹从《史记》的《卫将军骠骑列传》中抽出,加以扩充,设立专传,使今人更加清楚地了解当时的重大历史事件。此外,班固十分重视诏令和奏疏的价值,如贾谊的《治安策》,晁错的《言兵事疏》等,分入各自的传中。此外,昭、宣、元、成、哀、平六帝纪,全详载了他们发布的诏令。所以就史料的原始性、完整性、系统性而言,较《史记》为佳。当然,他删去了《仓公传》,不能不说是一大失误。此举开轻视科技人物的恶劣先例,甚不足取。
另外,《汉书》承继了《史记》重视边疆,重视周边国家的开放眼光,设立了《匈奴传》《西南夷两粤朝鲜传》《西域传》。前两传主要取资于《史记》,均有相当的补充,内容更趋完善。而《西域传》则突破了《史记》中《大宛列传》主要记载大宛,附带言及乌孙、康居、大月氏、安息、条支的做法,而是正式全面论述了西域五十一国,国别明,区域广,内容详尽且丰富,在西域史研究中,其价值超过了《史记·大宛列传》。之所以如此,班固的弟弟班超多年经略西域,熟悉情况,帮了他的大忙。
除参据其父的《史记后传》外,班固还利用了刘向、刘歆等人的成果。如《高祖纪》径用刘向的《高祖颂》,《艺文志》则取材于刘歆的《七略》,《张汤传赞》引用了冯商的案语。
需要指出的是,班固恪守封建礼教的规范,又崇尚天命,他不能像司马迁那样秉正直言,而多有避讳。这一点,是我们在阅读《汉书》时必须留意的。
说起来,《汉书》这部书较为难读。正如《后汉书·班昭传》所言,“时《汉书》始出,多未能通者”。但此书又极受朝廷重视,流传既早且广,学者争相诵读。为了解决读者的困难,为它作注的人很多,而且与《汉书》问世的时间相去不远。
现今确切可知最早为《汉书》作注的,当推灵帝时期的人应劭和服虔。这两人都是汉代大儒,学问广博,著述颇丰,所以注中精辟的说法颇多。后世唐代颜师古注《汉书》时采用较多。
《汉书》注中有两家最为突出,即颜师古的《汉书注》和清王先谦的《汉书补注》。
颜师古,唐雍州万年,即今陕西西安人。祖父颜之推,是南北朝时期著名的文学家,所著《颜氏家训》流传至今。父思鲁,擅长于训诂。家学传统对颜师古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贞观年间,在魏徵的荐举下,颜师古参与了《隋书》的修撰工作。同时还从事“五经”文字的考订。不难看出,颜师古确实博学多闻,具备了为《汉书》作注的条件。
自东汉至隋,注释《汉书》的不下二十三家。其中蔡谟的《汉书集解》是颜师古注的主要参考书。在蔡注之前,都是文与注分开的,各自单行。而蔡谟把前人的注释以及自己的见解,分别散入《汉书》各篇之中,文与注开始结合。这一新形式被颜师古所吸取,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加以扩充与完善,成就远在蔡谟之上。今天我们看中华书局点校本的《汉书》,颜师古的注就是散见于各篇正文之中的。
总的说来,颜师古注有以下重要特点:
首先是取材广博,抉择审慎,摘录精确,论证可信。颜师古在《汉书叙例》中说,其所引注释凡二十三家,不仅吸取了他们的成果,还对注家的生平、出处进行了考证,足见其治学之严谨,胸襟之开阔。又如,他在辨析萧望之是否为萧何之后的问题上,斥责私家谱牒的虚妄,足见其治学之认真。凡是难以下结论的时候,颜师古则继承司马迁疑则存疑的学风,往往罗列众说,供读者品评,或者提出倾向性意见,供读者研习时参考。这也是颜师古注始终能与《汉书》合刻,不被剔出或被替代的主要原因之一。
《汉书》自古号称难读,特别是古字古训与后世颇有不同,历代注家的错误解释,更加重了读者的负担。颜师古的《汉书注》多侧重音义,就是这个原因。当然,颜师古的注的缺点也十分明显,就是在史实的考证上明显偏弱,注释的领域略嫌狭窄。
到了清代,学者一般都会涉足《汉书》,所以传世著述颇丰。清末王先谦征引有关论著六十七家,撰成《汉书补注》。其特点是个人发明不多,但综合抉择能力极强,兼采各家之长,客观务实,征引准确,是不可多得的集大成之作。所以,凡研究《汉书》的人,除了依靠颜师古注,就要以王先谦的《补注》为基本依据了。
阅读《汉书》,我们一是要有毅力,二要有恒心,三要细心。
研读《汉书》前,作为铺垫,我们可以先读《资治通鉴》的西汉部分,包括胡三省的注,进而读荀悦的《汉纪》。荀悦按《左传》的体例,删略《汉书》,而成《汉纪》。这部书“辞约事详,论辩多美”,便于使用。《汉纪》所用史料,主要就是《汉书》,所以史料价值不高。但《汉纪》将《汉书》的精华吸收进来,以年系事,条理清晰,首尾连贯,重点突出,不失为一部西汉历史的简明大事记,完全可以作为学习西汉史的入门书来读,当然也可以作为了解《汉书》的入门书来读。何况荀悦的论赞十分精彩,可以与班固的论赞相比较,对于我们认识历史大有裨益。
我们读《汉书》的时候,还要细心。既要认真读正文,还要分析注文。武帝太初以前的部分,要与《史记》相应的篇目进行比较,从同异中做出分析;西汉晚期部分,则要与《后汉书》相参照,挖掘线索。还需要参考像《汉官六种》《新语》《新书》《淮南子》和《春秋繁露》等著作,从而全面深刻地了解汉代历史,以史为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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