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看完了美国维拉诺瓦大学政治学系副教授马可·劳伦斯·希拉德的《伏特加政治》一书。这是一本关于酒精、专制和俄罗斯国家的秘史。

作者马可·劳伦斯·希拉德（Mark Lawrence Schrad）是维拉诺瓦大学（Villanova University）政治学系的副教授，他还是一个兼职的古董打字机修理工。他的著作还有《卑劣观念的政治力量》（T he Political Power of Bad Ideas）(2010), 《砸碎酒精机器》（Smashing the Liquor Machine）（2020), 这些著作连同《伏特加政治》（Vodka Politics）（2014）在国外都是由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此外他拥有被誉为美国公立常青藤大学的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的政治学博士学位。

《伏特加政治》全书共分二十四章，第一章导论以斯大林时期的伏特加政治切入进行引题。第二章则大致介绍了本书的主要内容和观点，后面二十一章以时间为线索，从伊凡雷帝时期的烈性酒一直讲述到梅德韦杰夫时期的伏特加。最后一章总结全书，对俄罗斯伏特加政治的未来做出展望与建议。个人感觉本书的章节中第一、二、六、十九、二十四章比较有意思，可读性很强。第一、二、二十四章主要论述了作者的观点，是这本大部头书的精华。第六章记述了俄罗斯伏特加历史中的一个独特文化偶像与杰出的历史学家——威廉·瓦西列维奇·波赫列布金，他写作出了被誉为记录俄罗斯伏特加酒历史“圣经”的《伏特加酒的历史》一书。他以一己之力面对波兰的诉讼，在国际法庭上证明了苏联对伏特加酒“商标”的合法所有权，捍卫了国家荣耀。第六章叙述了他神秘的一生与离奇的死亡（死于谋杀）。第十九章主要记述了俄罗斯第一任总统鲍里斯·叶利钦与酒瓶的故事。这段的叙述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我对戈尔巴乔夫下台后苏联或者俄罗斯历史的空白，而且这段关于叶利钦在醉酒后召集军队平叛的记述和出访外国的趣闻感觉读来还是很有意思的。

《伏特加政治》一书以秘闻的方式、以伏特加酒的线索为我们简单梳理科普了一下俄罗斯通史，从早期的莫斯科公国，到后面的沙皇俄国，再到前苏联，最后到俄罗斯。作者搜集了大量的史料和野史秘闻，为我们饶有趣味地一一呈现了那些俄罗斯历史上的著名大帝或统治者。从伊凡雷帝到彼得大帝，叶卡捷琳娜大帝，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列宁，斯大林，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戈尔巴乔夫，叶利钦，普京与梅德韦杰夫。这些俄罗斯的现任或历史上的最高领导人无一不面对着深深渗入俄罗斯人民族文化与政治社会体制的伏特加问题，其针对伏特加问题所采用的不同应对措施也深刻影响了他们不同的政治结局。对俄罗斯通史不太熟悉的人可以阅读《伏特加政治》一书，以伏特加酒为切入点，增进对俄罗斯历史的了解。喜爱读野史秘闻与传奇小说的人可以阅读《伏特加政治》一书，该书收集了大量历史史料和野史秘闻，可以满足大众对俄罗斯大帝和苏联领导人们的八卦心理。致力于酒与政治社会方面专业学术研究的学者们或者学生们也可以阅读《伏特加政治》一书，该书一方面拥有颇为翔实的史料，另一方面从俄罗斯财政与伏特加角度的专业研究也很具有借鉴意义。

下面我叙述几点我在阅读《伏特加政治》一书时颇有感触的地方。

首先是关于伏特加与俄罗斯人的民族文化与政治社会。每当外国人提起俄罗斯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印象大概是伏特加，北极熊，AK-47步枪等。根据全俄罗斯舆情研究中心（VTsIOM）在新千年来临之际对俄罗斯人民心里最能代表20世纪俄罗斯的主要标志，伏特加占据了榜首。俄罗斯在文化层面对伏特加酒非常沉迷，但作者认为这种沉迷更多是政治因素的影响而不是由文化因素决定的。他认为俄罗斯人长期以来对伏特加酒的沉迷，以及这种沉迷所带来的各种劫难，实际上是近代俄国专制政权制造出来的一种政治灾难。在近代俄国专制政权崛起前，罗斯人主要饮用着低度数的啤酒、蜂蜜酒、格瓦斯酒、红酒等。而引进蒸馏法后，一切发生了改变。政府垄断了利润丰厚的伏特加酒贸易，并将其作为一种从附属臣民身上榨取财务和资源的手段，同时也是一种通过酒精控制社会大众的手段。近代俄国专制政权开始垄断伏特加贸易后，伏特加酒在后来的相当长时间里成为俄国财政收入难以被轻易取代的重要组成部分。

其次是关于伏特加政治对俄国的作用和影响。从作用方面来看，伏特加酒是俄罗斯人社交生活中检验他人的试金石，可以给饱受欺压和蹂躏的人民带去慰藉，同时伏特加酒也是俄罗斯国家政权管理和控制个体民众的工具，伏特加酒给国家财政带来了大量收入。但同时也要看到伏特加酒的盛行带来的俄罗斯人口死亡率的大幅提高和国民健康水平的普遍下降，伏特加酒成瘾也加深了底层民众的贫穷和羸弱，军队对伏特加酒的过度依赖也导致了数次俄国历史上战争的失利。甚至伏特加酒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俄罗斯经济和社会出现了大规模的逆现代化发展。

最后是关于俄国对伏特加酒的政策与他国的比较。在俄国的历史上，针对伏特加酒，一般都采取政府垄断经营政策，而在统治者实行全面禁酒时，国家的财政收入会大幅下降，同时因为饮用质量低劣的私酒民众的死亡率和健康水平也会下降，同时社会的不稳定因素会增加，政权被颠覆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而对比20世纪的美国，美国对威士忌等烈性酒的政策一直较为成功，虽然20世纪初美国曾借参加一战和进步主义运动的浪潮以立法手段国家的名义宣布禁酒并造成失败，但有赖于美国的清教主义与宗教传统，酒精并没有像在俄国一样泛滥成灾，出现这样深远恶劣的影响。同时作者举了一个成功管制住了酗酒问题并有效提高了公民健康状况的国家——瑞典。瑞典成功解决酗酒问题在作者看来主要采取了两个措施，一方面促成政府出台酒类销售许可证法案，另一方面引入“酒局”这一市政系统。这个系统不仅允许重视戒酒的公民对社区的禁酒做出实在的贡献，还让社会组织得到更多的资源，进而促进了当地草根市民运动的蓬勃发展。

总的来说，伏特加酒问题关联着俄罗斯社会方方面面复杂的因素，俄国的最高领导者要在这些因素间取舍决策，促使俄罗斯人民和国家走向更好的未来。总之阅读《伏特加政治》一书对了解酒文化，俄罗斯秘史与异域风情都是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