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金时期,因为女真人还是比较原始的,取名字也比较个性化,也没有汉人字辈和避讳那一套,想怎么取就怎么取,也导致不少女真人的名字在汉语语境下非常有意思。
比如大家熟知的“努尔哈赤”,一般人,认为“努尔哈赤”就是“野猪皮”的意思,因而不少人喜欢直接称之为“野猪皮”代称“努尔哈赤”,但实际并非如此。
努尔哈赤
当然,在展开这个话题之前,想要说明一点,就是努尔哈赤之前,女真人并无自己的文字,都是借用蒙古文来表达。
虽然日后创立了满文,但旧满文并不是一个成熟的文字,其用语习惯受到了蒙古语的影响。
旧满文写的《满文老档》
因而旧满文要么本身就是借用蒙古语,要么带有蒙古语的特点,和日后的新满文是有不少区别的。
基于这个原则,我们来看看努尔哈赤的满文拼写。
由于需要对努尔哈赤避讳,所有关于努尔哈赤名字的满文文档中,都将努尔哈赤的名字用黄条遮挡,意为避讳。
但根据辽宁档案馆出版《满洲实录》影印版来看,努尔哈赤的满文名字转为拉丁文为“Nurgaci”。
满文文档中,都将努尔哈赤的名字用黄条遮挡,意为避讳
其中“Nurga”自然是“野猪”的含义,那么“ci”呢?
在后来的满语,即新满语里“ci”的确有“动物皮”的说法,按照新满语的翻译,努尔哈赤翻译成“野猪皮”也并无不妥。
但在努尔哈赤时代,满语并未成熟,很多都是用的蒙古语的意思,女真人起名自然也用了蒙古语的习惯,因而“ci”也借助蒙古语的语境来解释。
那么“ci”在蒙古语里是什么意思呢?即“擅长做某些事情的人”,这么一来“Nurgaci”就有了“像野猪一样勇猛的人”的含义。
清初八旗征战
那么有人说,你这是强行翻译,强行嫁接。
那么不妨看看“鹿皮”在满语里的拼写,满语拉丁拼写的“鹿皮”是“buhi”,很显然,并没有遵循“ci”这种结尾的用法,况且满语里也有专门代表皮革的词汇,即“sukv”,意为“皮”或者“皮革”。
所以认为“ci”等于“皮”,其实是比较片面的,加上当时满文都要借助蒙古语来表达,那么最好的解释,就是“像野猪一样勇猛的人”。
而且这么解释,也能表达父母对孩子未来的一种祝愿和期待吧,毕竟不管哪个民族,都喜欢给孩子取个好名字,况且用猛兽来形容勇士,也是一种非常常见的做法。
比如汉武帝刘彻的小名“刘彘”,“彘”有“野猪”的意思,那么有人说了,咋想的,咋给孩子取名为“猪”呢?
《山海经》记载的“豪彘”
要知道野猪可不等同于家猪,野猪性情凶猛,皮糙肉厚,又能打,象征着勇敢,所以古人取这个名字,就是寓意孩子可以强壮勇敢。
同样以“野猪”为意思取名的还有西汉开国功臣陈豨,“豨”意为“巨大的野猪”。
至于家猪,其实有另外一个字“豚”,比如“丰年留客足鸡豚”,这里的“豚”就是常吃的猪肉。
在古代,如果你用“彘”或者“狶”夸人,对方会很高兴,认为是夸自己勇猛,但如果你用“豚”,那就纯属贬低对方了。
只是后来不管野猪还是家猪,都用“猪”来代替了。
这话题有点扯远了,如果努尔哈赤名字这么解释的话,那么他的兄弟名字也可以有着更加清晰的理解。
比如穆尔哈齐,满语“murgaci”,意为“像老虎一样勇猛的人”,而不是“老虎皮”;
比如舒尔哈齐,满语“xurgaci”,意为“像小野猪一样勇猛的人”,而不是“小野猪皮”;
比如雅儿哈齐,满语“yargaci”,意为“像豹子一样勇猛的人”,而不是“豹子皮”。
毕竟按照这样的取名方法和取名逻辑,的确符合当时女真人的游猎生活习惯,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勇猛强壮?为家庭带来更多的食物呢?
女真人是游猎民族
当然,你硬要说“野猪皮”,那也没问题,毕竟努尔哈赤后世的子孙也是这么认为的,比如阎崇年的《努尔哈赤传》里,就用了这个解释。
当初他写《努尔哈赤传》,专门询问了金启孮先生,根据他的说法,西伯利亚通古斯各个民族,父母喜欢用包裹孩子的某种野兽的皮衣为乳名。
至于了金启孮先生,他是乾隆第五子永琪的七世孙,也是五阿哥的后代,也是著名的女真文、满学、清史、蒙古史专家,作为努尔哈赤后代,他这么解释,似乎也有道理。
当然至于到底如何翻译,大家就见仁见智了,我个人认为,还是如猛兽一样勇猛这样的解释比较靠谱。
说完了努尔哈赤,在谈谈努尔哈赤几个儿子的名字含义。
首先就是阿巴亥的三个儿子: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
阿济格满文为“Ajige”,意思是“小儿子”,阿济格出生的时候,努尔哈赤已经四十七岁了,估计没想到还能生儿子,因而给这个孩子取名为“Ajige”,认为这会是自己最小的儿子。
但没想到七年之后,阿巴亥的第二个儿子出生,努尔哈赤取名“Dorgon”,这就是多尔衮。
多尔衮和多铎《孝庄秘史》
在满语里,“Dorgon”意思为“獾”,虽说有希望这个孩子像“獾”一样强大,但不符合起名的逻辑,有人认为应该为“Dorogon”,即“矮小”的意思,这么一看,有点符合比小儿子更小的儿子的取名方式。
但《满洲实录》里,“多尔衮”的写法就是“Dorgon”,那只能按照这个意思解释了,多尔衮就是“獾”了。
当然,之所以加上“矮小”的解释,是因为又过了两年,阿巴亥第三个儿子出生了,努尔哈赤为他取名“Dodo”,这就是多铎,意思是“胎儿”。
比小儿子更小的,这不就是胎儿吗?虽然这个名字取的有些奇怪,但大体上还是遵循小儿子后面的儿子的取名方式。
不过即便是“獾”,我觉得也没啥问题,毕竟努尔哈赤的嫡长孙杜度,满文为“dudu”,意为“斑雀”、外甥库尔缠,满文为“kuurcan”,意思为“灰鹤”,阿巴泰第二子博和讬,满文为“Bohoto”,意为“驼峰”,都是一些动物。
只是没想到,六十一岁的努尔哈赤又生了一个儿子,努尔哈赤取名为“fiyanggū”,这就是费扬果,意为“老幺儿”,事实上,这也是努尔哈赤真正的小儿子。
而另一个值得说说的其实就是“皇太极”这个名字,事实上,“皇太极”这个名字纯属后人的美化,在满语里,皇太极原名叫“洪台吉”或者“黄台吉”,即“HongTaiji”。
皇太极
这个名字实际上也是来源于蒙古语,其中“台吉”又是源于汉语里的“太子”,被蒙古人借来这个词,用来当做蒙古王子的称呼,至于日后的储君,则称之为“黄台吉”,相当于中原“皇太子”的音译。
换句话说,皇太极应该有一个名字的,但因为登上汗位,而称之为“黄台吉”,意为天生就是要继承努尔哈赤汗位的,用来稳定自己的局势。
至于皇太极的本名,现在也无从知晓了。
以上名字都是清朝入关前取名的一个缩影,而随着入关后,在大量汉族文化的影响下,满清贵族在取名方面,不可避免的开始使用汉语词汇,一般都是用一些吉利的词等等,甚至开始使用辈分和避讳等等。
比如从康熙开始,给儿子取名都是以“胤”为辈,甚至以“礻”为边,到了乾隆时期,更进一步,直接给后代排好了辈分,即“永绵奕载”四个字,而后道光帝又增加了“溥毓恒启”四个字,咸丰又接力,定下了“焘闿增旗”四个字。
所以说,看看清朝入关前和入后的名字,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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