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是戏剧、评书发展的一个高峰期。五代故事当仁不让地成为了作者的最佳素材.

因为某些故事与宋人的祖辈或高祖辈处于同一时期，显得亲切且真实，民众可接受度高。

五龙二虎战彦章，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就比如著名的“五龙二虎困彦章”。

彦章，指的是王彦章，在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中杨康死于铁枪庙，就是纪念王彦章的庙宇。

《水浒传》中没羽箭张清连挫梁山十几员高手，吴用忍不住将之与王彦章相比。

《水浒传》连环画

这样一员猛将，想要对付并不容易，所以就有了李存勖、李嗣源、刘知远、石敬瑭、郭威五龙，加上高行周、杨衮二虎。

高行周的儿子是大宋开国元勋高怀德，杨衮正是赫赫有名的杨继业的父亲。

王彦章，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这样豪华的阵容对决王彦章一人，可见王彦章有多么勇猛。

但王彦章在残唐五代，仍然只能算第二条好汉，遇见第一条好汉，就像宇文成都遇见了李元霸。

“飞虎将军”李存孝

当时的“天下第一”是有着“飞虎将军”称号的李存孝。

传说，王彦章与李存孝在在寿章淤泥河相遇，李存孝一招夺走王彦章一百二十斤浑铁篙，王彦章来夺如蜻蜓撼石柱。

李存孝，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李存孝一拖，将王彦章连人带篙拖上岸来，李存孝反手把王彦章连人带篙扔出百步。

王彦章因李存孝骑马打步战的他而不服气，于是骑马讨战，被李存孝一招将武器震得弯如蚯蚓。

李克用收李存孝为义子，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民间传闻，李克用有十三个义子，被称为“十三太保”。

李克用曾经带着他们，经常以几百人的队伍，就能击败对手的几万大军。

李存孝也有自己的直属军队，就是所谓的十八骑，李存孝只要带着他们上了战场，在数万敌军中如入无人之境，还可以毫发无伤。

勇猛的李存孝，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李存孝除了天生神力，耐力还极强，每次上战场，就有一位贴身侍卫。

这侍卫并不是来保护他的，而是牵着两匹马备用。

李存孝每次上战场身披重甲，却迅捷如飞，但他的坐骑会扛不住。所以每场大战，李存孝总会中途换马。

李克用在数次遭遇危机的时候，总会是李存孝前来解围，这就大大增强了李存孝在李克用心中的地位，肯定也会引起其他义子的眼红。

李克用&李存孝，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尤其是李存信，后来进谗言，离间李克用与李存孝的关系。

父子果然刀兵相向，但李存孝却是百口莫辩，最后主动投降，不过却没有引来宽恕。

李存信监斩，处李存孝以车裂之刑，但五匹马根本拉不动李存孝。

车裂李存孝，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李存孝觉得自己横竖都是一死，就提醒李存信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敲碎他的膝盖骨。这样，李存孝才被车裂。

李存孝死后，王彦章方敢出山。

由于王彦章投靠了朱温，所以导致李克用非常被动，以至于哀叹：“吾儿存孝若在，何至于此？”

最后，王彦章要靠五龙二虎才能困住，从王彦章的武力来看，更加突出了李存孝是何等威猛。

正史中的李存孝

然而，相比较于演义中，正史中的李存孝形象相对单薄。

李存孝本名安敬思，出生于河北北部，这一带是汉人和胡人杂居的地方。

从姓氏来判断，他当有胡人血统。

李存孝，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他幼年被李克用的军队俘虏，被李克用收为义子，成年后的李存孝弓马娴熟，勇猛非凡，跟随李克用南征北战的过程中，屡建奇功。

在唐昭宗龙纪元年（889年）的泽州之战中，李克用的部将李罕之被朱温派来的张全义打得龟缩不敢出战，写鸡毛信向李克用求救。

朱温，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朱温当时名叫朱全忠，张全义的名字也是唐朝所赐名，从忠与义二字来看，张全义与朱温当时的地位旗鼓相当。

张全义之所以归附朱温，除了朱温势力大以外，还有朱温此刻代表着唐朝中央政府，而李克用则属于“叛军”。

不过，都知道，两人是一路货色。

李克用收到求救信，立即派出了救火队长李存孝。

李存孝所带部队并不多，所以遭遇了惨败。

这就好比正史中的关羽也经常打败仗一样，一般而言，战场人数还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之一。

李存孝生擒敌将，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但正史中的李存孝也不乏单骑闯关的亮眼表现，尤其是在遭遇了惨败后，并没有被打击信心，而是越打越有感觉，战绩也一次比一次亮眼。

一年以后，李存孝奉命攻打昭义镇（今山西、河北交界），打得梁军不敢冒头。

然而，李克用后院失火，潞州（今长治）发生兵变，潞州不仅是进攻河北的重要据点，还是太原的南边门户。

如果潞州失陷，对李克用集团的打击是重大的。

在河北前线的李存孝火线回师潞州，夺取潞州后，又进入泽州（今晋城）据守。

当时，朱温的部队在城下喊话：“再不投降，你们沙陀人就得无穴自处了。”

就是说，你们恐怕无家可归。

李存孝生擒邓季筠，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李存孝则回应道：“俟尔肉馔军，可令肥者出斗！”

没错，我们是要弹尽粮绝了，让你们那边长得肥的人出来，我要拿他充饥。

梁军阵中，一位猛将邓季筠坐不住了，勒马挺枪向李存孝冲过去。邓季筠是朱温的牙将，主管骑兵，如果朱温是刘备，那么邓就算梁军中的赵云。

当两军将士期待一场势均力敌的单挑的时候，结果却大跌眼镜，“存孝激励部众，舞槊先登，一战败之，获马千匹，生擒季筠于军中。”

李存孝之死

立下如此大的汗马功劳，李克用却任命康君立做泽潞一带的长官，有功不赏，给李存孝留下了心理阴影。

康君立，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鉴于李克用此刻与唐中央的关系处于胶着状态，朝廷派丞相张浚攻打李克用，首要战斗地点即是李存孝的防区。

朝廷军队自然不是李存孝的对手，但李存孝也考虑到张浚毕竟是朝廷宰相，就没有紧逼。

此时，李克用从进一步稳固后方的角度出发，准备攻下幽州（今北京），但负责攻打的李存孝与李存信却互不服气，李存信跟李克用告状，惊惧之下的李存孝，决定倒向唐廷。

李存信离间李存孝，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在李克用拼命攻打幽州的时候，李存孝又不合时宜地前往与幽州的长官商讨军机。

父子二人终于决裂。

李存孝被围困的时候，还曾经跟李克用自辩，李克用也让自己的夫人前去城中劝降。

李存孝投降后，却没有换来宽恕，被车裂而死。

如果从李存孝的选择而言，李克用和他，以及其他义子，有点董卓与吕布的感觉。

十三太保，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李存孝本人也并非悲剧英雄，而且在乱世中不乏骑墙的行为。

拿父子二人产生嫌隙的导火索而言，李克用之所以加封康君立，以及相信李存信的离间，并非李克用糊涂。

这涉及到李克用的基本盘。

他起家仰仗的势力，正是代北元从，这个集团的代表人物就是李存信、康君立。

五代中原势力图，图源自网络

李克用曾经讨平李茂贞等三王的叛乱，在长安近在咫尺的情况下，却没能面见唐昭宗。

因为，代表集团的盖寓阻止他，盖寓希望李克用做一个“忠臣”，而非“挟天子令诸侯”的曹操。

盖寓也并非唐朝的忠臣，他的出发点是，倘若李克用进入中央朝廷，那么代北集团的地位就要下降许多。

而最后李克用竟然不得不听取盖寓的意见，可见这个集团的话语权。

李克用，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在李克用与朱温互有胜负的战斗中，一旦受挫，这个集团总是主张回归代北。

但李存孝等人的成长，却让李克用有了另一种选择，李存孝虽然也是代北人氏，可他是俘虏出身，他能够跻身李克用集团靠的是军功和勇猛。

李克用集团的后晋人才也以李存孝为榜样。

可以说，李克用提拔康君立，是一种平衡术，也代表着代北集团对李存孝等军功集团的敌视。

李存孝，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李克用在李存孝反叛的时候，派自己夫人劝降，可见两人的感情是很深的，李存孝死后，李克用的反应十分悲痛，也代表着他并不想处死李存孝。

这只能说明，李克用必须要在代北和军功两大集团中作取舍，最终李存孝之死就不可避免了，同时被处死的还有另一猛将薛阿檀。

李存孝之死，代表着代北集团达到了巅峰，他们的保守策略也让李克用在与朱温的较量中处于下风。

李存孝形象演变

从唐廷最初将李克用定为叛军，到此时，李克用已经以唐朝的忠臣所居，不是李克用良心发现，而是内部掣肘，让他无法逐鹿天下。

再说后来，唐朝已经被朱温灭亡，李克用与朱温是死对头，此刻以唐廷忠臣所居，能博得舆论好感。

朱温篡唐，图源自《残唐演义》连环画

巧合的是，由于李克用死前的这一转变，让民间有了创作灵感，李存孝也跟着沾光。

首先，李存孝守护的是大唐，与《三国演义》复兴汉室的基调相类似，兴唐是残唐五代故事的一个主流基调。

王彦章守护的是后梁，朱温是乱臣贼子，自然不受百姓待见，被用来衬托李存孝就不可避免了。

而且，相比臣节，民间更热衷讨论武评。

三国五虎将是武评迷的钟爱，图源自网络

所以，即便官方表彰王彦章忠于后梁，是看其臣节，为他修庙；可在历史上能单骑生擒邓季筠，有“骁勇冠绝、未尝挫败”之称的李存孝，却更符合大众胃口。

由此，民间百姓的本能性欣赏与朝廷官方审美始终存在一个冲突，成了中国历史上的普遍规律，也诞生了诸多如李存孝一样的人物。

本文创作团队

作者| 赵希夷

策划 |赵希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