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科技手段没有引入到中国历史学界之前,中国的历史记载,一是主要依靠文献资料,二是依靠金石之学,三是依靠地下发现的文物和简椟。但是,即使如此,历史之所以叫做历史,其一定是依赖时间纪年而为自身基本存在条件的,所以,在中国没有现代科技手段之前,中国的信史,是以汉武帝时代的“太初历法”以来的历法为“信史”的基本存在条件的。
因为汉武帝时代之前,中国没有一部统一的历法,所以,中国古代严谨的历史学者,往往对秦汉之前的事情大多是存而不论的,这已经在中国史学界中形成了一种基本治学原则。中国因为是具有精耕细作传统的统一农业大国,所以,“太初历”以后的历法就非常严格了,因为,这涉及到国家的统一和国家稳定问题。因此,汉武帝以后的中国各王朝虽然不时发生更替,但是,文化(主要指文字和国家意识形态领域里的经典著作)则是统一传承的,特别是历法,各王朝都必须延续前朝的时间秩序而制定,因此,中国历史纪年,往往可信度非常的高。
但是,相比之下,西方历史上的纪年情况则很紊乱。西方不是天文学发源地,西方历史上使用的历法是来自于古巴比仑,古希腊时代的天文学家,大多是巫师和哲学家,他们和政治大多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古希腊时代和古罗马时代,天文学中的时间概念和秩序,还没有真正和属于政治社会范畴的历史学紧密联系起来。16世纪之前,西方各王朝走马灯的转换,他们建立一个新王朝,往往就要毁灭前朝的文化,甚至大烧前朝的图书馆和杀害异端。西方历史上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西方在希腊和罗马王朝时代,一直没有建立起象中国秦始皇那样的“书同文,行同伦”的文化制度,这样,必然要造成西方在16世纪之前的文化的不断变换和消灭异端的历史紊乱问题,因此,西方历史上很难建立出以统一语言文字和统一时间次序为基本存在条件的“信史”来。
西方在16世纪之前一直使用儒略历法,因为以上所说的王朝更替中的对前朝文化的灭绝原因,儒略历法在西方历史上的各个王朝中使用得非常混乱。西方历史上开始建立比较严谨的历法,主要是通过基督教教会千年的努力才逐渐形成的,准确讲,是12世纪以后,西方基督教教会开始引入和吸取了希腊文化和阿拉伯文化成果以后,他们才开始注意到了统一的历法对于农业季节的测算和对于教皇的管理是很有用的,这样,到了16世纪后期,才由罗马教皇格雷果里正式下令和组织教会中的学者们进行了比较准确和统一的历法推算和测定,并于1582年在西方历史上才第一次正式规定了基督教所有教区内的统一历法时间。由此可见,西方的历年次序理念产生得非常的晚,这,是我们中国人应该高度注意到的。
大家知道,历史之所以叫做历史,关键在于“历”,就是在于时间秩序的准确性,所以,西方真正的史学,在16世纪之前是没有条件的,16世纪确立了准确的历法以后,才有了一定的信史条件。而由于前面说的西方历史上的王朝更替有毁灭前朝文化的惯例,所以,西方现代历史学基本上是建立在依靠现代科技手段的考古学和人类学考察基础之上的,因此,西方真正的“信史”,只能够从19世纪以后算起。而且,由于我以上说的文物必须以文献史的印证为基本条件的前提,所以,我们中国人阅读西方的历史著作和西方思想史著作,最好还是不要全信为好!或者说一定要打折扣,否则,我们将对西方的历史和思想史犯“想象化”的错误。
3. 西方的思想史著作和基督教史的文字和载体问题
近现代以来,中国人在讨论中西方文明文化关系的时候,常常是言必称希腊哲学,但是,由于以上所说的原因,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些所谓的希腊时代的哲学思想著作并不真实!这些思想文化“巨著”几乎就是西方中世纪时期的基督教教会的托古“杰作”!
历史的记载,必须以文字符号和文字符号的载体为自己的两个基本存在前提。中国文字自公元前1500年左右出现系统的甲骨文以后,虽然文字曾经在各王朝和春秋时代各战国中有变异,但是,秦王朝的文字在500年时间中一直相对稳定统一,这就是为什么后来的篆书和隶书的汉字会以秦文字为基准的道理,也是秦始皇为什么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实现通“书同文”的道理。根据现在四川的青川木椟文字(这枚木椟现在保留在四川博物馆中)看,可以证明,在公元前500年的时间区间中,当时的蜀地已经出现了方块汉字的雏形,而且有了很经受得起时间磨砺的记载的“木椟”载体。到了秦朝和汉初时代,文字已经完全隶书规范化,其与今天的中文基本上一样了,记载载体也多样化,有了帛书等。
但是,尽管如此,中国的史学的发达,还是在东汉时代以后了,也就是公元105年蔡伦制造出了纸张和公元1000年左右中国发明了活字排印以后,同时也与东汉通过《熹平石经》统一了五经文本有关系。现在中国的纸版书,可以追溯到宋朝,也就是距今有千年历史。因为纸张才可以大量记载文字,所以,详细的历史书,应该是产生在使用纸张以后和采用了活字排印以后。这,是个常识问题。这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些产生在东汉尚未产生纸张以前的中国古典“巨著”,其中也包括50多万字的《史记》、15万字以上的《管子》、《荀子》、《孟子》、《春秋》、《三礼》,很可能都不是秦朝以前或者不是西汉时代的作品,所以,这就是中国史学界历来有今古文之争的原因。
这就是说,其实,中国历史上的许多学者已经意识到了西汉初和西汉末,及其唐朝,分别有官方组织的且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的“托故改制”的大型编篡活动。事实上也是这样,现在发现的秦朝之前的文物中,除了《老子》这部典籍外,还没有发现那些据说是战国时代的“巨著”,所以,即使是中国的许多“巨著”,也很可能仅仅形成于汉朝时代。当然,无可否认的是,中国是当今世界上的“信典”最多最实和最古远的唯一国家,这是其他任何国家文明都不能够相比的。
我们再来看一下西方历史典籍中的十分明显的伪问题。即使根据德国史学家施奈因的记载,中国的造纸术也是公元1150年才传到西班牙,1276年传到意大利,1350年传到法国,1390年传到纽伦堡,1494年传到英国,1576年传到莫斯科,1690年传到北美。西方出现雕版印刷则是在1450年以后。西方首次出版纸张书籍,是在1472年以后,1499年才在西方出现了专职纸张印刷所,西方的活字印刷则更晚了(以上记载见《人类文明编年纪事?科学和技术分册》 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而之前,西方使用的文字载体是羊皮书、纸草书(一种宽叶植物)和泥版书及铜铸铭文,这样的文字载体和方法,一是保存时间不会长久,二是记载的内容也不可能多。
15世纪的印刷厂情形
另外,西欧学者大多比较回避谈自己民族的语言文字的历史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一旦追溯起来,常常会让一些西方学者难堪,这正如美国布龙非尔德所说:“日尔曼诸民族接受希腊化拉丁字母,我们不知道是在何时何地,字母的具体形象也多少不同于寻常的希腊体或拉丁体。”(《语言论》 P365 商务印书馆)。虽然罗马帝国建立于公元前一世纪,但是,公元500年前,欧洲的地方方言各自为阵,罗马文字也远没有推广开来,这既有欧洲民族成分太复杂和民族群体彼此隔绝的历史原因,也与那时候的希腊文字和罗马文字的本身不健全有直接关系。5世纪——15世纪,拉丁文字(既系统的罗马文字)才在基督教教会的慢慢地研究下而完善起来,文艺复兴时期,基督教教会一边学习希腊和拉丁文字,一边通过阿拉伯图书整理古希腊和古罗马的一些残篇著作,一边又根据该时期出现的民族国家而研究各民族国家的文字,这就是说,现在西欧各国的文字,也就是布龙非尔德所说的日尔曼各民族的文字,产生年代不会超过14世纪。
那么,既然西欧地区系统文字的拉丁文仅仅形成于5—15世纪之间,西欧各民族国家的文字不会超过14世纪,再加上纸张在西欧的使用也非常晚,于是,人们自然要怀疑,那些罗马时代和古希腊时代的历史及思想文化“巨著”,究竟是怎么样炮制出来的?!这世界上难道有连文化材料都残缺不全就能够修建得起文化大厦的怪事情?!
纵观由近现代的中国一些学者从西方翻译进来,且对今天中国思想文化领域影响很大的“西方名著”的情况,可以发现,现在,中国人能够读到的属于16世纪之前的西方历史和思想文化“巨著”甚多,思想史方面,包括古希腊时代的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伦理学》、《诗学》、《物理学》、《政治学》、《动物志》和柏拉图的《理想国》等,公元4世纪之前的古罗马的奥古斯丁的《上帝城》和《忏悔录》等。历史方面,包括古希腊的《希罗多德历史》和古罗马时代的《塔西佗历史》及《高卢战记》,也包括阿庇安的《罗马史》和6世纪法兰克帝国的格雷戈里的《法兰克人史》等等,这些西方16世纪以前的历史学“巨著”和哲学思想《巨著》,都是厚厚的几十万言,特别是亚里士多德的“巨著”竟然超百万言之多,那么,我们就不禁要问,他们究竟是依靠什么样的传承载体将这些典籍继承下来的?!
如果这些著作是真实的,那么,为什么西方一些历史学家又屡屡要提到历史上的许多著作都是残篇。而且,西方历史上还有排斥异端思想文化的惯例,西方历史上的政教合一政权,不仅仅要烧死异教徒,他们还要同时毁灭他们的著作文字,这种从毁灭异端肉体到异端思想文化的事情,一直贯穿于西方的整个历史,其惨烈程度,是一向以“焚书坑儒”著称的中国的秦始皇所远不能够相比的。既然如此,他们这些巨著是怎么制造出来的?!特别是亚里士多德的许多“巨著”,在中世纪之前,尚一直属于有异于《圣经》的著作,不可能在基督教政教合一时代的图书馆里长期保存,这,都太让人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了。这就是说,是西方基督教教会,创造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整个西方文明文化!
我们能够期望西方严谨的历史学者去自我揭穿这些西方历史典籍的奥秘吗?!我看,这不太可能!一个民族和文明就象一个人一样,也有自己自卑的隐私,我们要期望已经在世界上树立起了“具有悠久文明传统”形象的西方人去自揭自身文明文化中的虚假,实在太难了!应该承认,象汤因比和罗素等西方智慧者能够承认西方文明的直接源流是来自于欧洲蛮族,已经就很不容易了,我们何必又要去过分要求别人呢!推己及人,我们还是给西方历史学界和思想界,留点面子吧。但是,作为中国历史研究者,我们应该弄清楚西方历史上的这些问题,即使我们不必去捅穿西方史学界的这些隐私,否则,我们在研究世界历史的时候就要犯错误。
笔者在论证了西方历史学和思想史的伪作问题以后,一旦联想起中国的顾颉刚那“古史是层累地造成的,发生的次序和排列的系统恰是一个反背”(《古史辩•自序》)的著名论断,就有种又佩服他又鄙视他的感受,佩服他的原因是顾先生用很通俗的语言总结出了中国古代的一贯的疑古思想,认为历史越往后走,人们对前面的历史的总结描绘越多。但是,笔者很鄙视顾先生的是,他这个论断对中国的史学却并不太合适,却异常适合西方的史学,然而,非常遗憾的是,顾先生这样的论断恰好就是为严厉批评中国史学而说的,他却一直没有提到过西方史学的伪作问题!这太不严谨!也说明顾先生的历史视野太狭窄了。
尽管我论证了西方文明中的历史著作和思想著作的“伪作”问题,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参照现在的许多西方著作去进行我所要讨论的西方历史问题和基督教文化问题,这,对于笔者来讲,并不轻松,也有种二难的心境!我对自己这样的二难心境,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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