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保宗
顾保宗字世嗣,江夏人也,每钓鱼江中。尝夏夜于草堂临月未卧,忽有一人须发皓然,自称为翁,有如渔父,直至堂下,乃揖保宗,便箕踞而坐,唯哭而已。保宗曰:“翁何至?”不语,良久谓保宗曰:“陆行甚困,言不得速。”保宗曰:“翁适何至?今何往?”答曰:“来自江州,复归江夏。”言讫又哭。保宗曰:“翁非异人乎?”答曰:“我实非人,以君闲退,故来相话。”保宗曰:“野人渔钓,用释劳生,何闲退之有?”答曰:“世方兵乱,闲退何词?”保宗曰:“今世清平,乱当何有?”答曰:“君不见桓玄之志也?”保宗因问:“若是有兵,可言岁月否?”翁曰:“今不是隆安五年耶?”保宗曰:“是。”又屈指复哭,谓宗曰:“后年易号。复一岁,桓玄盗国,盗国未几,为卯金所败。”保宗曰:“卯金为谁?”答曰:“君当后识耳。”言罢,复谓保宗曰:“不及二十稔,当见大命变革。”保宗曰:“翁远至,何所食?”答曰:“请君常食。”保宗因命食饲(“食饲”原作“笔记”,据明抄本改。)之。翁食讫,谓保宗曰:“今夕奉使,须向前江,来日平旦,幸愿观之。”又曰:“百里之中,独我偏异,故验灾祥,我等是也。”宗曰:“未审此言,何以验之?”答曰:“兵甲之兆也。”言讫乃出。保宗送之于户外,乃诀去。及晓,宗遂临江观之,闻水风渐急,鱼皆出浪,极目不知其数。观者相传,首尾百余里,其中有大白鱼,长百余丈,骧首四望,移时乃没。是岁隆安五年六月十六曰也。保宗大异之。后二岁,改隆安七年为元兴,元兴二年,十一月壬午,桓玄果篡位。三年二月,建武将军刘裕起义兵灭桓玄,复晋安帝位。后十七年,刘裕受晋禅。一如鱼之所言。(出《九江记》)
【译文】
顾保宗的字叫世嗣,是江夏人,常常到江边钓鱼。在一个夏天的夜晚,他独自一人在草屋前对月未眠。忽然有一个头发胡子全都白了,很像个老渔夫的老头来到台阶下。他自称老翁,向顾保宗作了一个揖,然后,就盘腿坐下,只是一个劲地哭。顾保宗说:“老翁是从那里来的?”老翁不说话,过了很久才对顾保宗说:“在陆地上行走非常劳累,不请便来与你讲话。”顾保宗说:“老翁刚才从哪里来?现在要到哪里去?”回答说:“从江州来,再回江夏。”说完了又哭起来。顾保宗说:“老翁莫非不是人类吗?”回答说:“我真的不是人类,因为你在家里闲呆着,所以来与你说话。”顾保宗说:“山野之人打渔钓鱼,来安排辛苦地生计,为什么说是在家里闲呆着呢?”回答说:“世上就要发生变乱,在家闲呆着有什么不好。”顾保宗说:“现在世上安定太平,怎么会有变乱呢?”回答说:“你不知道桓玄的野心。”
顾保宗接着问:“如果真有兵变,能说出发生的年月吗?”老翁说:“如今不是隆安五年吗?”顾保宗说:“是”。老翁又弯着指头一边计算一边哭,对顾保宗说:“后年就会改变年号,再过一年,桓玄篡位,篡位不久,被卯金打败”。顾保宗说:“卯金是谁?”回答说:“你以后会知道的”。然后,又对顾保宗说:“不出二十年的时间,就能看见改朝换代。”顾保宗说:“老翁从远处来,吃点什么吗?”回答说:“请拿些你的家常便饭。”顾保宗于是让人给老翁东西吃。老翁吃完饭,对顾保宗说:“我今天奉了使命,要到前江去,明天天一亮,请你到江边去看一看。”又说:“一百里之内,只有我很特殊,所以能验证灾难和吉祥,就是我们这一类呀。”顾保宗说:“不理解你说的话,怎么验证呢?”回答说:“是战争的预兆。”说完就出门去了,顾保宗把老翁送到大门外,老翁离开。
等到天亮,顾保宗就到江边去观看,只见水和风渐渐地大起来,鱼全都跳出波浪,放眼望去,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鱼。观看的人互相传说,鱼群从头到尾,有一百多里长,其中有条大白鱼,长一百多丈,抬起头来,四面张望,过了一段时间,才沉入水中。这一年是隆安第五年六月十六,顾保宗对此特别惊奇。后来又过了两年,改隆安第七年为元兴第一年,元兴第二年的十一月壬午日,恒玄果然篡了位。元兴第三年的二月,建武将军刘裕带领正义的军队消灭了桓玄,恢复了晋安帝的皇位。又过了十七年,刘裕接受了晋朝皇帝的禅让,一切都象大白鱼说的那样。
尹儿
安城民尹儿,宋元嘉中,父暂出,令守舍。忽见一人,年可二十,骑马张斗伞,从者四人,衣并黄色,从东方来,于门呼尹儿,求暂寄息。因入舍中庭下,坐胡床,一人捉伞覆之。尹儿看其衣悉无缝,五色斓斑,似鳞甲而非毛也。有顷,雨将至,此人上马去,顾语尹儿曰:“明当更来。”乃西行,蹑虚而升。须臾,云气四合,白昼为之晦螟。明日,大水暴至,川谷沸涌,丘壑淼漫。将淹尹舍,忽见大鱼,长三丈余,盘屈当水冲,尹族乃免漂荡之患。(出《广古今五行记》)
【译文】
安城的百姓尹儿,刘宋元嘉年间,父亲暂时出门,让尹儿守门。忽然有一个人,年龄大约二十岁,骑着马打着一把伞,四个人跟从着,衣服全是黄色,从东方走过来。这个人在门口招呼尹儿,要求暂且到他家休息,接着就进屋去,坐在椅子上,一个人拿着伞遮住他。尹儿看他们的衣服全都没有缝线,五彩斑斓,象鳞甲而不是皮毛。不一会,快要下雨了。那个人骑上马去,回头对尹儿说:“明天我会再来。”然后向西走去,踩着虚空升上天去。不一会儿,乌云从四面合拢过来,白天变得昏暗起来。第二天,大水暴涨,河流山谷全都奔涌着洪水,山丘沟壑被大水漫平,眼看快要淹没尹儿家的房子了。忽然看见一条鱼,长三丈多,盘屈着挡在水头上,尹儿一家才免除了水淹的灾祸。
广陵王女
沙门竺僧瑶得神咒,尤能治邪。广陵王家女病邪,瑶治之。入门,瞑目骂云:“老魅不念守道而干犯人!”女乃大哭云:“人杀我夫!”魅在其侧曰:“吾命尽于今!”因虚欷,又曰:“此神不可与事。”乃成老鼍,走出庭中,瑶令仆杀之也。(出《志怪》)
【译文】
有个叫瑶的天竺和尚学会了神妙的咒术,尤其善于却除邪病。广陵王家的女儿得了邪病,瑶去为她医治,一进门就闭着眼睛骂道:“你这个老妖精不遵守修道的规矩却来伤害人。”那个女孩大哭着说:“有人要杀我的丈夫。”那个妖魅站在她的旁边说:“我的性命今天就到头了。”接着哭泣着说:“不能和这个神灵打交道。”说完就变成老鼍,走出屋子来到庭院,瑶让仆人去将它杀了。
杨丑奴
河南杨丑奴常诣章安湖拔蒲,将暝,见一女子,衣裳不甚鲜洁,而容貌美,乘船载菜,前就丑奴。家湖侧,逼暮不得返,便(“便”字原空缺,据明抄本补。)停舟寄住。借食器以食,盘中有干鱼生菜。食毕,因戏笑,丑奴歌嘲之,女答曰:“家在西湖侧,日暮阳光颓。托荫遇良主,不觉宽中怀。”俄灭火共寝,觉有臊气,又手指甚短,乃疑是魅。此物知人意,遽出户,变为獭,径走入水。(出《甄异志》)
【译文】
河南的杨丑奴常常到章安湖边拔蒲草,天快黑了,他看见一个女子,衣服不太鲜艳,可是容貌很美。这女子坐着船,船上载着莼菜,上前靠近杨丑奴。她说自己的家在湖的另一侧,天黑了一时回不了家,想停船借住一宿。她借杨丑奴的食器吃饭,盘子里有干鱼和生菜。吃完饭,两个人说笑起来,杨丑奴唱歌嘲讽她,女子回答说:“家住西湖边,日暮天色晚。寄宿遇好人,心中很宽慰。”不一会两人吹灭了灯火一块睡觉,杨丑奴觉得有一股子臊气,又因为她的手指很短,便怀疑女子是妖魅。这个东西察觉人的心思,急忙走出门去,变成水獭,一直走到水里去了。
谢宗
会稽王国吏谢宗赴假,经吴皋桥,同船人至市,宗独在船。有一女子,姿性婉娩,来诣船,因相为戏。女即留宿欢宴,乃求寄载,宗许之。自尔船人夕夕闻言笑。后逾年,往来弥数。同房密伺,不见有人,知是妖魅,遂共掩被。良久,得一物,大如枕。须臾,又获二物,并小如拳,视之,乃是三龟。宗悲思,数日方悟,向说如是云:“此女子一岁生二男,大者名道愍,小者名道兴。”宗又云:“此女子及二儿,初被索之时大怖,形并缩小,谓宗曰:‘可取我枕投之。’”时族叔道明为郎中令,笼三龟示之。(出《志怪》)
【译文】
会稽王的官吏谢宗回家渡假,路上经过吴皋桥,同船的人到市上去玩,只有谢宗一人呆在船上。有个女子,性情柔顺,来到船上,于是两个人互相说笑话,那女人就留下来住宿并在一起快乐地吃饭。随后那女子又要求住在船上,谢宗答应了她。从此船上的人天天晚上听到他们两个人的说笑声。后来过一年。两人来往的次数更加频繁。有一次同一个屋子里的人暗中察看,没看见有人,知道遇上了妖邪,便一起按住了被子。很久之后,被子里有一个东西,大小象枕头,不一会,又得到两个东西,大小都象拳头,一看竟是三只乌龟。谢宗悲哀地思考着,几天后才明白过来,向大家说明了经过。这个女子一年生了两儿子,大儿子名字叫道愍,小儿子名字叫道兴。谢宗又说:“这个女人以及两个儿子,刚被捆住时很害怕,身形一块缩小了。”她对谢宗说:“可以取来我的枕头扔到水里。”这时同宗的叔叔作郎中令的道明用笼子装着三只龟给谢宗看。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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