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从西周末年的公元前840年写起,一直写到秦统一六国的公元前221年,时间跨度长达600余载。
全书洋洋洒洒108回,70余万字,为我们展现了一幅幅恢弘壮阔、浓墨重彩的历史画卷,演绎了一曲曲跌宕起伏、大开大合的民族交响,描摹了一个个乖张多舛、生动鲜活的生命形态。
春秋群雄起,战国一秦收。也许正是有了这数百年的混乱纷争,才有了中国历史上最彻底的精神大解放,最激烈的思想大碰撞,最深远的文化大繁荣。春秋战国,中华民族历史长河中一朵最瑰丽的浪花……
话说秦穆公私与郑(国立)盟,背晋退兵,晋文公大怒,狐偃进曰:“秦虽去不远,臣请率偏师追击之。军有归心,必无斗志,可一战而胜也;既胜秦,郑必丧胆,将不攻自下矣。”文公曰:“不可。寡人昔赖其力,以抚有社稷。若非秦君,寡人何能及此?以子玉(楚国令尹成得臣)之无礼于寡人,寡人犹避之三舍,以报其施,况婚姻乎?且无秦何患不能围郑。”乃分兵一半,营于函陵,攻围如故。郑伯谓烛武曰:“秦兵之退,子(先生)之力也,晋兵未退,如之奈何(又该怎么办呢)?”烛武对曰:“(听)闻公子兰(在晋国)有宠于晋侯,若使人(往)迎公子兰归国,以请成于晋(以此求和于晋国),晋必从矣(晋侯肯定答应)。”郑伯曰:“此非老大夫(如此重大之事非得老大夫前往),亦不堪使也(但此去鞍马劳顿且多有艰险,实不忍心再让您老前往了)。”石申父曰:“武劳矣(烛武确已十分辛劳),臣愿代(其)一行。”乃携重宝出城,直叩晋营求见。(晋)文公命之入,石申父再拜,将重宝上献,(并)致郑伯之命曰:“寡君以密迩荆蛮(我们国君因为与荆蛮楚国一步临近),不敢显绝(不敢公开与其断绝关系),然实不敢离君侯之宇下也(其实我们国君真的是不敢离开君侯您的麾下)。君侯赫然震怒,寡君(已)知罪矣。
不腆世藏(不好意思带了一些世藏国宝),愿效贽于左右。寡君有子(姬)兰,获侍(您的)左右,今愿因(子)兰(之名)以乞君侯之怜。君侯使兰监郑之国(君侯您可以使派子兰以监郑国),当朝夕在庭,其敢有二心?”文公曰:“汝离我于秦(你们离间我与秦国),明欺我不能独下郑也(明着就是小看我们晋国不能单独攻克郑国)。今又来求成(今又来巧言求和),莫非缓兵之计,欲俟楚救耶(企图等待楚国来救你们吧)?若欲我退兵,必依我二事方可。”石申父曰:“请君侯命之。”(晋)文公曰:“(郑伯)必迎立公子兰为世子,(而)且(还要)献谋臣叔詹出来,方(可)表汝(之)诚心也!”石申父领了晋侯言语,入城回复郑伯。郑伯(文公)曰:“孤曾有子,昔时得子兰确有梦征,立为世子,社稷必享之。但叔詹乃吾股肱之臣,岂可去孤左右(怎么能让其离开寡人的左右呀)?”叔詹对曰:“臣闻‘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今晋人索臣,臣不往,兵必不解(围困郑国之军必不会解除)。是臣避死不忠,而遗君以忧辱也(而且还会给国君您带来更多的屈辱啊)。臣请往!”郑伯曰:“子往必死,孤不忍也。”叔詹对曰:“君不忍于一詹(君不忍于叔詹一人),而(又咋能)忍于百姓之危困,社稷之陨坠(倾毁覆灭)乎?舍一臣以救百姓而安社稷,君何爱焉(国君您有什么舍不得的呢)?”郑伯涕泪而遣之。石申父同侯宣多,送叔詹于晋军,言:“寡君(敬)畏君(侯)之灵(威),二事俱不敢违。今使(叔)詹听罪于幕下,惟君侯处裁。且求赐公子兰为敝邑之嫡嗣(世子),以终上国之德。”晋侯大悦,即命狐偃召公子兰于东鄙,命石申父、侯宣多在营中等候。
且说晋侯见了叔詹,大喝:“汝执郑国之柄,使其君失礼于宾客(指晋文公重耳流亡时郑国闭门不纳之事),一罪也;受盟而复怀贰心,二罪也。”命左右速具鼎镬(huò),将烹之(将要烹杀叔詹)。叔詹面不改色,拱手谓文公曰:“臣愿得尽言而死(臣恳请把话说完再死)!”文公曰:“汝有何言!”(叔)詹对曰:“君侯辱临敝邑(当年君侯屈驾降临敝国),臣常言于君曰(臣当时就给我们国君说):‘晋公子贤明,其左右皆卿才,若返国,必伯诸侯(一定能成为一代霸主)。’及(到)温(邑)之盟,臣又劝吾君:‘必终事晋(一定要坚心侍奉晋国),无得罪(千万不要得罪),罪且不赦。’天降郑祸(无奈合该天降祸于郑国),言不见纳(屡次进言未被采纳)。今君侯(您)委罪于执政,寡君明其非辜(我们国君明知不是我叔詹之过),坚不肯遣,臣引‘主辱臣死’之义,自请就诛,以(我一人之死)救一城之难。夫料事能中(但凡预料之事都成现实),智也;尽心谋国(一心为国而谋),忠也;临难不避,勇也;杀身救国,仁也。仁、智、忠、勇俱全,有臣如此(天下如此臣子),在晋国之法(却在堂堂德义晋国),固宜烹矣(就要得到被烹杀的结局了)。”乃据鼎耳而号曰:“自今已往,事(奉)君(王诸侯)者以(叔)詹为戒!”(晋)文公悚然,命赦勿杀。曰:“寡人聊以试子(是寡人开玩笑试试先生),子真烈士也(先生真不愧忠勇刚烈之士啊)!”加礼甚厚。不一日,公子兰取至(来到晋军大营),文公告以相召之意。使叔詹同石申父、侯宣多等,即以世子之礼相见,然后跟随入城。郑伯(文公)立公子兰为世子,晋师方退。自是秦、晋(两国互)有(嫌)隙。髯翁有诗叹云:
甥舅同兵意不欺,却因烛武片言移。为贪东道蝇头利,数世兵连那得知。
是年魏犨醉后,坠车折臂,内伤(旧)病复发,呕血斗余(而)死。文公录其子魏颗嗣爵(继成爵位)。未几,狐毛、狐偃亦相继而卒。晋文公哭之(大)恸,曰:“寡人得脱患难,以有今日,多赖舅氏之力,不意弃我而去,使寡人失其右臂矣,哀哉!”胥臣进曰:“主公惜二狐之才,臣举一人,可为卿相,惟主公主裁!”文公曰:“卿所举何人也?”胥臣曰:“臣前奉使,舍于冀野(古冀州之地,西周时所封属国,为尧帝之后,后被晋国所灭,故址在今山西河津一带),见一人方秉耒(耜lěi sì)而耨(nòu。看见一人正拿着铁锨翻地),其妻馈以(送来)午餐,双手捧献,夫亦敛容(非常郑重地)接之。夫祭而后食(其夫端着饭食祭祀天、地后食用),其妻侍立于旁。良久食毕,夫俟(待)其妻行而后复耨,始终无惰容(始终没有倦怠之意)。夫妻之间,(尚)相敬如宾,况他人乎?臣闻‘能敬者必有德。’往问姓名,乃郤芮之子郤缺也。此人若用于晋(国),不弱于子犯(狐偃)。”文公曰:“其父有大罪,安可用其子乎?”胥臣曰:“以尧、舜为父,而有丹朱、商均之不肖(之子);以鲧为父,而有(大)禹之圣。贤(德与)不肖之间,父子不相及也(父与子不一定相传呀)。君奈何因已往之恶,而弃有用之才乎?”文公曰:“善,卿为我召之。”胥臣曰:“臣恐其逃奔他国,为敌所用,已携归在臣家中矣。君以使命往(还是要由君侯您派人前往命召),方是礼贤之道。”
文公依其言,使内侍以簪缨袍服(发簪锦冠、华美朝服),往召郤缺。郤缺再拜稽首,辞曰:“臣乃冀野农夫,君不以先臣(先父)之罪,加之罪戮,已荷宽宥(已经是很大的宽恕了),况(怎么还)敢赖宠以玷(污)朝班!”内侍再三传命劝驾,郤缺乃簪佩入朝。郤缺生得身长九尺,隆准丰颐,声如洪钟。文公一见大喜,乃迁胥臣为下军元帅,使郤缺佐之。复改二行(háng)为二军,谓之“新上”、“新下”。以赵衰将“新上军”,箕郑佐之;胥臣之子胥婴将“新下军”,先都佐之。旧有三军,今又添二军,共是五军,亚(稍低)于天子之制。(至此)豪杰向用,军政无阙。楚成王闻之而惧,乃使大夫斗章请平(求和)于晋(国)。晋文公念其旧德,许之通好,使大夫阳处父报聘(回访)于楚(国)。不在话下。
周襄王二十四年(公元前628年),郑文公(姬)捷薨,群臣奉其子公子兰即位,是为穆公,果应昔日梦兰之兆(郑穆公姬兰,郑文公庶子,其母燕姞,公元前628年—前606年在位22年)。是冬,晋文公有疾,召赵衰、先轸、狐射姑、阳处父诸臣入受顾命,使辅世子(姬)驩(huān)为君,勿替伯业。复恐诸子(其他公子)不安于国,预遣公子雍出仕于秦(国),公子乐出仕于陈(国)。(公子)雍乃杜祁所生,(公子)乐乃辰嬴所生也。又使其幼子黑臀,出仕于周(王),以亲(近)王室。文公薨,在位九年,享年六十八岁(享年七十一岁)。史臣有诗赞云:
道路奔驰十九年,神龙返穴遂乘权。河阳再觐忠心显,城濮三军义问宣。雪耻酬恩中始快,赏功罚罪政无偏。虽然广俭繇天授,左右匡扶赖众贤。
世子(姬)驩主丧即位,是为襄公(晋襄公,姬姓,名驩,公元前627年—前621年在位7年)。(晋)襄公奉文公之柩,殡于曲沃,方出(都邑)绛城,柩中忽作大声,如牛鸣然,其柩重如泰山,车不能动,群臣无不大骇。
太卜郭偃卜之,献其繇曰:
“有鼠西来,越我垣墙。我有巨梃(棍棒),一击三伤。”
(郭)偃曰:“数日内,必有兵信自西方来,我军击之,大捷。此先君有灵,以告我也。”群臣皆下拜,柩中声顿止,亦觉不重,遂如常而行。先轸曰:“西方者,秦也。”随使人密往秦国探信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秦将杞子、逢孙、杨孙三人屯戍于郑(国)之北门。见晋国送公子兰归郑,立为世子,忿然曰:“我等为他戍守,以拒晋兵,他又降服晋国,显得我等无功了。”已将密报知会(于)本国。秦穆公心亦不忿,只碍著晋侯(文公之威德),敢怒而不敢言。及公子兰即位,(又)待杞子等无加礼。杞子遂与逢孙、杨孙商议:“我等屯戍在外,终无了期。不若劝吾主潜师(攻)袭郑(国),吾等皆可厚获而归。”正商议间,又闻晋文公(重耳)亦薨,举手加额曰:”此(乃)天赞吾(等)成功也!”遂遣心腹(之)人归秦,言于(秦)穆公曰:“郑人使我(等)掌北门之管(钥),若遣兵潜来袭郑,我(等)为内应,郑(国)可灭也。晋(国现)有大丧,必不能(解)救郑(国)。况郑君嗣位方新,守备未修,此机(万)不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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