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收到平阳县图书馆赵丹先生寄赠的点校本民国《平阳县志》，展卷翻阅，既似曾相识，又不敢相认。

似曾相识是由于敝人近年写作经常用到这本志书，因不便查阅，曾请平阳县志办陈盛奖先生发我电子版，两者文字相同，故如见到故乡人一般，格外亲切。不敢相认是由于经过点校并重新排版，已翻然一新，惊喜有加，需刮目相看。本志系王理孚修，符璋总纂，刘绍宽副纂，平阳县图书馆整理，赵丹、陈盛奖总校，中华书局出版，共九十八卷，130多万字，分上中下三册，堪称鸿篇巨著。

清方志学家章学诚《文史通义新编》说“方志乃一方全史”，可见志书亦属于史书的一种体裁。而且还说：“志属信史……期明事实，非尚文辞。”可见在质量方面有更高的要求。

民国《平阳县志》正是这样一部高质量的志史得兼的文献，既是一部平阳“全志”，又是“全史”。这是通过纵横交叉，即“有纵有横，以横为主”的编志法才得以实现的。纵，如“人物志”，按唐、吴越、宋、元、明、清排列，以厘清历代名人辈出及其承前启后的历史；横，如“经籍志”则按经、史、子、集(又分上、下、外编)排列，以厘清当地名公高士在这四方面著书立说的成果。

全志除“学校志”中的书院、社学、义塾；职官志中的名宦列传、人物志、金石志、杂事志、文徵外编等八项为纵向排列外，其余均属横向排列，可见全书虽纵横交错，却又以横为主，完全符合志书的编撰特征。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较之乾隆《平阳县志》(下称“旧志”)，民国《平阳县志》(下称“本志”)至少有以下三大特色。

一、扩展视野，容量大增

民国《平阳县志》是在乾隆《平阳县志》的基础上编撰的，比较而言，前者的视野要比后者扩大了许多，并开辟了不少新领域。例如：“舆地志”，从旧志的二卷增至四卷，另列星野古说、晷度、北极出地图、各节气日出入并昼夜时刻、各节气蠓影太阳昏旦刻分、全县地图及各分图等五项。其中“晷度”是指在日晷仪上投射的日影长短的度数，古人根据晷度变化测定时序时间。经测量，平阳出地高27度41分，即平阳天顶南距赤道度。这里采用光绪十七年浙江舆图局平阳测绘员陈宗虞测定数，并参考丁取忠《舆地经纬表》。

关于地图，除平阳总图外，还包括平阳县城图、城区万全合图、小南乡图、北港乡图、江南乡图、金乡城图、南港乡图、蒲门乡图、内洋海岛图、南麂岛附远图等。

“建置志”也从旧志的二卷增至四卷，并将“水利志”也纳入其中，更显得合理。另列的项目有县治坊巷表、旧乡都表、今乡都村庄表、疆里等。水利又分城河、万全河、小南河、江南河、南港河、北港河、蒲门河、渡步、邮传等细目及埭、塘、堰、陡门、闸、湫等小细目。

“学校志”，在旧志“建置志”中仅是一个子目一卷，本志却单独立志，增至三卷，以突现对办学的重视。其中“县学”包括学宫、学基、清代学额三项；书院、旧废社学、旧废义塾，则依宋、元、明、清排列；新学制包括劝学所、高等小学、国民小学、民国十三年修改学制后学校表、停办各校等五项；最后为学款学产。

“食货志”为旧志所未立，其中除“物产”与“田赋”分别收入旧志“风土志”与“贡赋志”外，其余均为新列。包括：外赋、仓储、籴运、蠲赈、盐法、商税。

物产又分植物、动物两部。植物部包括：农业植物、园艺植物、嗜好料植物、工业植物、赏观植物、山野植物、川泽植物、药用植物、救荒植物、饲料及肥料植物、有毒植物；动物部包括食用动物类、农业动物、工业动物、役使动物、药用动物、赏观动物、效用未著动物、未经实见动物。

最后为“矿产及岩石部”，包括：服食用材、冶金用材、建筑用材、工艺用料、啄磨用材、装饰用材、染色用材、入药用材。

“神教志”为旧志所未立，其中除“仙释”收入旧志“人物志”外，其余均为新增。包括：神祀、基督教、寺观建置(附废寺)、基督教礼拜堂、神迹列传、仙释列传。

“金石志”全属新增，按晋、齐、梁、后晋、宋、元、明、补遗排列。

增加最多是“文徵”，其中“文徵内编”凡十四卷，共二十四类，依次为：制诰、奏状、谕诫、论说、记、序、跋、赠序、书、墓志铭、传状、谥议、祭文、颂、赋、祝文、诗一宋、诗二元、诗三明、诗四清、诗五清、诗六清、诗七清闺秀、方外。“文徵外编”凡二十二卷，共二十二类，依次为：制诰、奏状、说、书、碑记、序、题跋、赠序、墓志铭、塔铭、传状、哀祭、颂赞、铭、引、赋、诗一宋、诗二元明、诗三清、诗四清、方外、词。

总之，由于视野的扩大，所设项目增多，篇幅即比旧志增加了三分之二。

二、不囿旧志，体例创新

民国《平阳县志》虽以乾隆本为底本编纂，却又不囿旧志，颇多创获，令人耳目一新。略举三例如下：

一是改造旧志正文前所列的“县境图”“县治图”“附郭图”“南雁图”及相关的表格。分序说：图、表对志书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其广轮非图不明，其沿革非表不著”，然而，由于旧图在“准望”(辨正方位)、标示等方面存在诸多问题，如“南雁图”中的“钱仓、北港并合不分，他可知矣”，以至“虽有如无”，非改进不可。于是本志采用《浙江水陆道里记》本境全图，延聘浙江陆军测量局测绘生七人覆检重制，从而改正其河流山脉，并详加村镇诸名，使总图分图较为备晰。关于它的沿革，总叙在前，列表于后，考订即附表中，便于省览。

二是冲破旧志的束缚，把“学校”从建置中析出单独立志，分为三卷撰写。并在分序中加以说明：“古者建国，教学为先，家塾、党庠、术序、国学，以次递升，法至善也。……清季科举废罢，书院改学堂，县学、社学一切俱废。民国因之，益事推广小学，骎骎乎遍境内，盖与古家塾、党庠之制差有近焉。”遗憾的是旧志将“学校”列入《建置》而被掩盖不彰，非析出单独立志不可，于是“今别出为斯篇”。其中最有价值的是“新学制”条，称“民国初创，法令屡改，学制尤甚，而乡校兴废，亦复不常。兹编初次所刊校表，照九年学章及校数编定，洊阅四载，变更非一。兹仍将九年学校存废各表编列于前，而于十三年所复设、新增及停闭各校共272所。后表列“教育局”至“龟峰”(蒲门乡)共86所，其中停办37所。此外还立有“学款学产”一条。所有这些均成为后世考查、研究平阳古代教育史十分珍贵的史料。

三是打破旧志的格局，把“物产”与“田赋”分别从“风土”与“贡赋”中取出另立“食货志”，以显现食货对于制治、民生的重要作用，并在分序中说明原因云：“《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二者民政之大经也，盖古者奏庶艰鲜，懋迁有无，凡以民而已，而上之取下，即资于是焉。前志贡赋详分而略货，今因而广之。”接着对“户口”“图里”“土田”“科则”“岁征”“运解”“裁和”“贮给”“仓储”“籴运”“外赋”“蠲赈”“盐法”“商税”等十四项一一加以说明。如针对前二项说：“首列户口，以古时算出于丁，赋出于田，不相合并。清虽并丁入田，而人口滋生，国本所系，不可怱也。次列图里，以见征收田赋之所藉，清虽改为顺庄，而其法不异也。”

三、重视调查，稽考精密

编者在《凡例》中说：“志书取材，最须字字皆有来历，不能向壁虚造，故于援据诸书各注出处，非唯明非臆撰，且使后人得检原书，考订得失。第志稿屡经增删，注文上下移易，不无讹误之处，览者幸是正之。”本志即严格按照此诺言编撰的。

例如：舆地志“山川”条，针对旧志“仅载某山在某方，某水在某处，迨久而山川名改，即茫然不可辨识”的不足，即推倒重撰云：“兹依全县山脉河流次第纪之，虽地名或改，而犹可按次以求，且今昔异名，正可从是考见。”为了实现这一诺言，爬山涉水，实地考察，才完成了任务。以平阳最著名的“南雁荡山”为例，旧志仅说其“在县西南百里，北至穹岭，南至施岩，凡五十余里”，其余均为故事，又罕见注明出处。而本志则十分详尽，且一一注明来历。如云：“南雁荡在平阳县，北自穹岭，南施岭，皆南雁荡。”，注明出自《方舆胜览》。又云：“上为珠峰，俗传夜半见珠光，有岩名山帽岩，普照庵遗址在其山麓。”注明出自《南雁志》。

又如“学校志”“选举志”，针对旧志因失考致使读者“沿流昧源，重烦史籍之钩考”的缺陷，也另起炉灶，遵循“历代学校、选举之政制不限于一县，而志必详备纪之，以见当时之所禀承……他如古迹之敕书楼、宣诏、颁春诸亭等，皆关一代掌故，不为引注出处，后人直不知为何物”的原则，重新撰写。例如著名的“会文书院”条，旧志仅称其“一名会邱书院。在雁荡山，宋陈经正等读书处，朱文公题额”。本志则通过多方勘察考证，从而补充“清光绪十年，邑人陈承绂、周启良倡捐重建，邑令汤肇熙捐俸，劝置田产，以助膏伙，今存。”并举邑令汤肇熙撰写的《劝捐平阳北港乡会文书院膏火田启》一文以证之。

总之，这是一本如洪焕春先生于《浙江方志考》中所说的“为近代浙江方志之佳作”，既是志，也是史，二者兼之。然而，最好的佳作倘若锁之高阁，不与世人见面，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块藏在象牙塔中的珍宝而已。如今，点校整理本的问世，则把它从象牙塔中请了出来，回到广大读者的面前，发挥其固有的作用，整理、点校者功德无量矣!温州读书报推荐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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