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国际上的通行标准,一般把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例达到20%定位为超级老龄社会。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2022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22年,我国人口比上年末减少85万人,全年出生人口956万人,出生率为6.77‰;死亡人口1041万人,死亡率为7.37‰;自然增长率为-0.60‰。
从不同年龄段的人口比例来看,我国60岁以上人口2.8亿,占总人口比例19.8%;65岁以上人口接近2.1亿,占总人口比重14.9%。
而在2021年,我国65岁以上人口的比重为14.2%,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达13.5%。换句话来说,2020年至今,我国65岁以上老年人口每年增长的比例达到0.7个百分点。
这意味着我国将在未来不足10年的时间内,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例有望达到20%,成为超级老龄化社会。
9月12日,国务院新闻办举行“权威部门话开局”系列主题新闻发布会,民政部部长唐登杰表示,要深入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大力发展养老事业、养老产业,努力提高广大老年人生活品质。
我国老龄化的程度正在不断加深,如何正确的认识我国老龄化社会?如何看待老龄化社会对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应对老龄化社会,我们应该采取哪些举措?
就上述问题,近日,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了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首席专家、上海财经大学讲席教授汪伟。
汪伟表示,中国正处于深度老龄化向超级老龄化快速发展阶段,这对中国经济发展既是机遇,也是挑战,采取正确的举措,将会继续保持经济高质量发展。
汪伟。资料图
快速迈向“超级老龄化”
《21世纪》: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是我国国策,你如何看待我国的人口老龄化问题?
汪伟:人口老龄化是一种年龄结构变动的趋势,主要是由生育率下降、预期寿命延长所引起的。同时,这也是一种全球性的趋势,是经济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的必然结果。
中国正处于深度老龄化向超级老龄化快速发展的阶段。按照国际通行的标准,65岁及以上老龄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达到7%,意味着一个国家进入浅度老龄化社会;达到14%,意味着进入深度老龄化社会;达到20%,意味着进入超级老龄化社会。
观察中国历年人口普查数据,在2000年,中国进入浅度老龄化社会,65岁及以上年龄人口占总人口数量的约7%。在2021年,中国已经进入到深度老龄化社会,2021年65岁及以上年龄人口占总人口数量的约14.2%。预计到2030年之后,中国65岁及以上年龄人口将超过20%。
从速度上看,中国大约只用20年时间进入深度老龄化社会,预计只用10年左右的时间进入超级老龄化社会,该速度甚至超越此前人口老龄化进度最快的日本。此前,从深度老龄化到超级老龄化,日本用了11年。
《21世纪》:9月12日,国新办举行“权威部门话开局”系列主题新闻发布会,提到了我国老龄事业和养老服务。你认为我国老龄事业和养老服务发展如何?政府应该如何更好的搭建我国养老服务的框架,以应对老龄化不断加深的局面?
汪伟:在老龄化不断加深的局面下,我国的一个重要目标是实现老龄事业、养老服务与老龄产业的高质量发展,但当前我国老龄事业、养老服务与老龄产业发展还存在着很多问题,其中一个关键问题就是老年服务供需矛盾突出。
而这与多方面因素有关。一方面,老龄产品研发滞后,企业创新不足,产品及服务单一且技术含量过低。另一方面,老龄产业还面临产业标准缺失、缺少具有可操作性的养老产业发展政策,已有优惠政策落实不到位,导致很多企业认为老龄产业投资前景不明朗,处于观望状态,养老产业的民间投资动力不足。此外,养老服务业还存在基础设施不足、人才资源短缺(特别是专业护理人员短缺)等问题。
为此,建议一是应加快构建养老、孝老、敬老政策体系和社会环境,加快老龄事业、服务和产业协调发展。应健全多层次养老服务体系,增强养老服务的普惠性和公平性,保障人人享有基本养老服务的基础上,有效满足老年人多样化、多层次养老服务需求,增强老年人参与感、获得感和幸福感。
二是在注重老龄事业、养老服务和老龄产业的协同发展的同时,应进一步转变政府职能,推进“放管服”改革,重视激发养老服务和老龄产业市场活力,形成一个政府做好宏观管理,老龄产业企业以市场化、规范化为准则自主经营管理的良好局面。
三是要打造高质量的为老服务和产品供给体系、提高应对人口老龄化的科技创新能力和加快养老服务人才培养。
四是应完善长期照护服务体系,将家庭养老与社会化照料体系相结合,以提供充足的老年照料是大多数国家的选择,在加强对家庭照料行为支持的同时,应加快推进社会化照料体系建设。
开拓新的经济增长源泉
《21世纪》:老龄化社会的经济发展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人们担忧日益严重的人口老龄化会显著降低中国经济增长的速度。你如何看待中国老龄化社会对经济的发展?政府应该做哪些准备?
汪伟:对中国经济而言,人口老龄化既是挑战,也是机遇。中国不可能永远依靠人口红利,在当前人口老龄化日益加深的局面下,经济政策上恰恰是优化产业结构、加快人力资本水平、提高技术创新能力、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最有利时机。
首先,人口老龄化会促进产业升级、技术进步和经济转型,虽然人口老龄化必然带来劳动力供给短缺,但是也会促使企业通过更多的研发投入来提升竞争力,这种“倒逼”机制有利于产业升级、技术进步和经济转型。比如在人工智能产业,人口老龄化带来的劳动力短缺促进了人工智能发展。
其次,通过提高受教育水平来加快人力资本积累,提高劳动生产率,可以保持和延伸中国产业的竞争优势。同时,健康老年人口的经验、技能等人力资本,可以扩大人力资源的供给,从而使经济中的生产力提高。
此外,中国还需要通过户籍制度、就业、医疗和社会保障等宏观政策的改革,与教育领域改革的相互配合与协调,将经济引入人力资本积累的动态调整路径上去,并收获改革带来的制度红利。
最后,人们在人口老龄化面前并不是被动,人口老龄化会促使人们重新分配经济资源、提高协调生命周期行为的能力。事实上,个人如果体察到人口结构的这一变化,其在工作阶段的储蓄和消费行为就会随之改变,“未雨绸缪”的储蓄动机会形成新的储蓄来源,从而促进经济增长。
由此可见,人口老龄化并不必然损害中国的经济增长。
《21世纪》:我国老龄人口增速非常快,你认为当务之急应该做哪些准备?有哪些应对建议?
汪伟:当务之急要在以下四个方面深化改革,推出强有力的政策。
第一,我国应通过构建与生育相关的政策支持体系,提高年轻人的生育意愿。更多的孩子出生,对修正失衡的人口年龄结构、对增加未来劳动力数量与减缓老龄化的速度具有一定的作用,同时也有利于降低家庭和社会的养老负担与养老压力。
中国可以借鉴国际经验做法,通过多样化的育儿津贴与儿童税收优惠政策,来有效降低家庭生育和养育子女的成本,对多孩家庭采取梯度生育补贴,以此来提高家庭生育二孩或三孩的意愿。另外,在发放津贴的同时,应辅之以税收优惠政策,比如对生育二孩或三孩的家庭可以在教育、医疗、住房等方面给予更高的减免额,对不同生育意愿的家庭提供更具针对性的激励和保障。
第二,完善养老保障体系,有效化解养老风险。近年来,中国基本养老保险覆盖率大幅提高,参保人数已超过10亿人,但也存在养老保险待遇、统筹层次较低、三支柱体系发展不平衡、低收入群体的缴费负担较重、地区间养老负担不平衡、偿付风险日益凸显等问题。
未来养老保险制度的改革,既要增强养老保障体系的自我积累功能,解决养老保障体系未来的偿付风险,又要增强养老保障的激励功能。
第三,采取相对灵活的弹性退休年龄制度,扩大劳动力资源的供给。与OECD国家和欧盟国家相比,中国的退休年龄和老年劳动参与率都明显偏低,过早的退休年龄和过低的老年期劳动参与率,导致富有生产性的人口过早退出劳动力市场,造成中国劳动力资源严重浪费。同时退休年龄过早,也导致中国养老保险收支状况恶化,养老金体系财务风险随着老龄化的加剧而上升。
同时,从现实来看,老年人的劳动供给决策不仅受到退休制度的影响,同时也受到自身教育水平、健康状况、扶幼负担、闲暇偏好、就业环境等多方因素的影响。因此,我国亟须改革僵化的退休制度,建议采取相对灵活的弹性退休年龄制度,允许劳动者在一定范围内自主决定老年期的劳动供给和退休年龄。不过,应审慎安排相关配套措施,对劳动者延迟退休形成正向激励,引导其自愿延迟退休。
第四,释放老年人的消费潜力,发展“银发经济”。日益庞大的老年群体将形成日益增长的潜在消费市场,为“银发经济”的兴起提供发展机遇。我国亟待在宏观经济政策上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充分释放老年人的消费潜力,将发展“银发经济”作为新的经济增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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