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历史上死得最窝囊的皇帝，如果晋孝武帝说自己排第二，估计没人敢去争第一。他姨太太说皇上是做噩梦做死的，司马光说皇上是被拿枕头捂死的，还有人说是让妃子坐死的……

陛下吃错药？法医来瞧瞧！

且看萨苏挖出“君王诊疗复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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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唤法医介入——被子捂死皇上能鉴定吗？

要说历史上死得最窝囊的皇帝，如果晋孝武帝说自己排第二，估计没人敢去争第一。他姨太太说皇上是做噩梦做死的，司马光说皇上是被拿枕头捂死的，还有人说是让妃子坐死的……

怎么都不光彩啊。

晋孝武帝画像

晋孝武帝司马曜，字昌明，晋简文帝之子，东晋第九位皇帝。孝武帝早年十分聪敏，简文帝葬礼时，大臣提醒他按照惯例该哭了，他叹息道：“哀痛到了自然会哭，这种事哪有惯例可言？”他在位期间，东晋以八万对九十六万，硬生生打赢了淝水之战，让苻坚大帝投鞭断流的野心化作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此后，他收权于门阀，使东晋皇室改变了被几大家族揉捏的软柿子局面，一时颇有中兴之态。

在小有成就之后失去了继续进取的兴趣，将朝政交给不靠谱的弟弟司马道子，自己耽于享乐，贪杯好色，后期可算昏聩。《魏书》评价道：“昌明年长，嗜酒好内，而昌明弟会稽王道子任居宰相，昏醟尤甚，狎昵诌邪。于时尼娼构扇内外，风俗颓薄，人无廉耻。”

不过，史书记载：“至于（太元）末年，天下无事，时和年丰，百姓乐业，谷帛殷阜，几乎家给人足矣。”说明这皇帝虽然在宫中胡来，朝政上还是及格的，老百姓日子过得不错。唐人评价他“真率孝武，不规不矩”，算是毁誉参半。

而孝武帝的死，堪称一场荒唐的闹剧。

事情的起因，源于皇帝在后宫酗酒。孝武帝前期似乎不怎么喝酒，倒是皇后王法慧好酒贪杯而且酒品不好，“嗜酒骄妒”，喝完找上皇帝打架，逼得孝武帝去找老丈人哭诉。那时候的他对酒应该是很反感的。然而，王皇后死后，孝武帝似乎一下找到了喝酒的感觉，竟然变成了一个无酒不欢的皇帝。

史书记载，孝武帝颇似李白“但愿长醉不愿醒”的风格，曾经向天举杯，道：“长星，劝尔一杯酒！自古何时有万岁天子？”这位皇帝经常在后宫痛饮，而且好为“长夜之饮”，不醉不欢。

按照《资治通鉴》的记载：“太元二十一年九月庚申日，帝与后宫宴，妓乐尽侍；时贵人年近三十，帝戏之曰：汝以年亦当废矣，吾意更属少者。贵人潜怒，向夕，帝醉，寝于清暑殿，贵人遍饮宦者酒，散遣之，使婢以被蒙帝面，弑之，重赂左右，云因魇暴崩。”

《魏书》中记录了更多细节——“初，昌明耽于酒色，末年，殆为长夜之饮，醒治既少，外人罕得接见，故多居内殿，流连于樽俎之间。以嬖姬张氏为贵人，宠冠后宫，威行阃内。于时年几三十，昌明妙列妓乐，陪侍嫔少，乃笑而戏之云：‘汝以年当废，吾已属诸姝少矣。’张氏潜怒，昌明不觉而戏逾甚。向夕，昌明稍醉，张氏乃多潜饮宦者内侍而分遣焉。至暮，昌明沉醉卧，张氏遂令其婢蒙之以被，既绝而惧，货左右云以魇死。”

这段话翻译成白话文，大意是皇帝在后宫喝多了酒，和宠妃张贵人开玩笑，说她年纪大了，很快会被废掉，自己更喜欢年轻的妹子。张贵人已经年近三旬，被说中心病不快，而皇帝继续开玩笑，越开越过火。于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张贵人给侍奉皇帝的宦官内侍多赏酒食，遣散他们，然后乘皇帝沉醉之际与宫女们用枕头被子蒙上他的头将其闷死。直到皇帝真的死了，她才感到惊恐，于是赏赐左右，称皇帝是睡觉做噩梦吓死的。

在《南史演义》等野史中，还有更传神的写法，比如皇帝如何强逼张贵人饮酒，张贵人如何已经喝醉不肯再喝，两人闹僵；计划谋杀皇帝时宫女们如何畏缩，张贵人如何悲泣鼓动；闷死皇上时贵妃如何坐到皇帝身上……但毕竟是野史村言，当不得真。只是《资治通鉴》这等著作，自然不能信口开河，孝武帝遭到妃子谋杀，用被子捂死当是事实。

这让我们想起了另一起皇帝谋杀案，那起案件中的皇帝，也是被用被子捂死的……

这位皇帝便是所罗门王朝的末代君主，埃塞俄比亚帝国皇帝海尔·塞拉西一世。

海尔·塞拉西一世

海尔·塞拉西一世1930年继位，早年曾经是一位英主，他大力推进埃塞俄比亚的近代化进程，并率领全国军民英勇抵抗意大利法西斯的入侵，直到取得胜利。他还曾访问我国，是新中国第一代领导人的老朋友。但是，晚年的塞拉西日渐昏聩，留恋权力又缺乏应对危机的手段，在1974年的军事政变中被推翻。

政变之后，埃塞俄比亚局势始终不稳。由于老皇帝在国际国内都有很高威望，反对他的人多，支持他的人也不少，政变领导人门格斯图上校（后来在埃塞俄比亚执政十七年的失败统治者，1991年被人民起义推翻并缺席判处死刑）决心杀死皇帝。1975年8月27日夜间，门格斯图亲自带领士兵杀死了被囚禁的皇帝。由于塞拉西皇帝被视为所罗门王与示巴女王的后代，而当地有传说让所罗门王后人流血将全家下地狱，迷信的门格斯图下令不得让皇帝流血而死。他们选择用被子（也有说是毯子和枕头）闷死皇帝。

据说当时已经八十三岁的皇帝曾拼死反抗，三名身强力壮的士兵竟然用了二十分钟才完成使命。皇帝的最后一句话是高喊了一声：“圣灵啊！”事后，门格斯图把皇帝的尸体埋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据说这样可以保佑他的统治），并从皇帝右手上取走了所谓的“所罗门王戒指”，直到他被推翻，皇帝的尸骨才被找到安葬。次日，门格斯图领导的军事委员会向全国宣布，海尔·塞拉西一世皇帝前一天晚上因病在睡梦中去世。

海尔·塞拉西的去世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他已经八十三岁了，这个年龄的死亡并非不正常。然而，孝武帝的死竟然也波澜不惊就令人令人惊讶了——这么一起严重的弑君案，晋王朝竟然没做任何处理，就没了下文。

《晋史》对于这件事的记载十分暧昧，“秋九月庚申帝崩于清暑殿，时年三十五，葬隆平陵”，“帝醉，遂暴崩”。完全没有提到对皇帝被谋杀应该做出的激烈反应。史书记载，这是因为执政的司马道子已经与孝武帝离心离德，得知其死讯迅速立了痴呆的晋安帝，以便执掌朝政，完全无心追究皇帝“暴崩”的缘由——“时道子昏惑，元显专权，竟不推其罪人。”

假如这位孝武帝有灵，只怕会大喊——给我找一个法医来，找到证据送那个毒妇去吃花生米！

在笔者看来，没有追究晋孝武帝被谋杀的案子，司马道子等人忙于夺权可能是一个原因，抓不到直接证据也可能是另一个原因。

说来意外，张贵妃这醉里胡乱的谋杀，即便是今天的法医看来，也如同神来之笔，可能是机械窒息致死中相当不好判断的一种，要是法医没有经验，这案子发生在今天张贵人也有机会逃脱的。

所谓机械窒息致死，指的是通过机械性暴力作用，比如闭塞呼吸道入口、压迫颈项部、异物堵塞呼吸道等手段，引起呼吸障碍所导致的窒息性死亡，犯罪现场常见的勒死、掐死等都属于机械窒息致死。从法医角度来看，这个案子中的孝武帝应该属于典型的机械窒息致死。如果对孝武帝进行尸检，可能会有如下发现——尸斑呈现暗紫红色，体腔内血液呈暗红色；脑组织、双肺、心脏淤血；左右眼睑结膜片状出血；大小便失禁……

然而，凭这些是不能给张贵人定罪的，孝武帝是被捂死的，没有勒死留下的索沟，也没有掐死会造成的舌骨断裂，估计因为让被子蒙住，挣扎时手指都碰不到凶手，想从指甲里找到张贵人的皮肤碎屑也不可能。一切只能说明皇帝死于窒息，是不是他杀还不能定论。至于《资治通鉴》的证词也不能作数，因为司马光也是晋朝皇族后裔，他和孝武帝有亲属利益关联的！

捂死也不是没法鉴定的。2012年，成都市公安局侦破一起强奸杀人案，受害人就是被凶手捂死的，尽管外表无法发现问题，但法医发现受害人的牙龈出血，口腔内有多处创伤，说明是被捂死的时候挣扎所致，案件也就此告破。

张贵人狡猾的地方就在这里，她是用被子捂死孝武帝的，因为被子柔软，孝武帝的口腔内未必有损伤，这案子怎么断？

有那么句话叫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干，从法医学的角度来说，如果现场法医经验足够，孝武帝这个案子并不难确定。这需要检查孝武帝的颅骨（顺便问一下，给皇帝开颅需要什么批准手续？），清除颅底硬脑膜后，如果这位皇帝确实是被捂死的，法医会发现其颞骨岩部有明显的出血，这是用柔软物体捂死受害者时典型的挣扎痕迹。假如张贵人真的跪在皇帝身上进行死亡操作，那留下的证据会更多——因为胸部软组织被压迫，造成毛细血管缺血，孝武帝的胸前应该有一块缺血造成的皮肤苍白区……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晋孝武帝被谋杀的冤案在今天应该是可以被洗雪的。可惜，晋朝的大臣和太医们未必有这么清晰的法医学知识，对于皇帝的猝死就算有疑虑，只怕也是没法找到确证的。

【完】

陛下也会吃错药？当然，很多太医都不靠谱的！

尽管史书上皇帝们大多死得堂皇，但放在今天，要么刑警队一看就要立案，要么御医会被送医学院回炉——这样的小病居然也会死人？！

尽管大多数帝王的病历已经灰飞烟灭，但他们的饮食起居多多少少会有意无意得到记录。学者萨苏依据正史典籍中的蛛丝马迹，运用现代医学和刑侦技术进行合理的推理和想象，和大家一起探究历代帝王的生死之谜。

我们研究的内容不仅包括帝王们的生病、中毒、治疗、死亡，也包括帝王生死背后隐藏的历史秘密与八卦。让我们一起带着药箱穿越，揭示那些史书中未曾提及的真实情况，零距离解读皇家最隐秘的角落。

精彩看点

1. 法医视角看历史，严肃看戏，科学吃瓜

2. 医学+刑侦，当代科技解读历史人物生死之谜

上线时间

2024年1月30日起，每周二/五

主讲嘉宾

萨苏：本名弓云，汉族，祖籍河北，1970年生于北京。记者，作家，电视主持人，撰稿人，中国公共外交协会日本问题专家。1992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图书管理专业。先后出版图书五十余种，有《国破山河在》《看邻人火烧》《与鬼为邻》《京城十案》《铁在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