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想必杨三军的名字与毛泽东的《七律·长征》或许多少有着那么一丝因缘,三军兄擅画历史题材,作品《四二零国民请愿大会》、《四五烈士》等恢宏的巨幅佳构给笔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这组《竹·光·影》系列以油画家独特视角,对光线的敏感捕捉,将视窗固化在当下的瞬间围合中,直接将读者引向江南的造境与园景,这里似有书斋之美,户牖交融之境,更有意象和寡之逸,心象与哲匠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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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光·影
墨竹图局部(北宋)文同
东坡对琴声曾有一妙问: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
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苏轼《琴诗》
问琴曲之声,是琴声欤?或指头之声欤?琴若有声,应在琴匣中自鸣;琴声若从指上来,何不从指头上听?这是妙问,既指向人的心性,又问出了一种哲理之思。譬如竹林听风。
竹林听风是竹的声音吗?是风的声音吗?来去无形的风,本自无声;风间了竹林的隙,就有了声音。竹叶婆娑婆娑,原来静谧的景致因为风的过隙而悄然有了“动”的韵味。竹有清响——这既不单此竹响,又不只彼之风声,所以是妙。
泉声夜长——竹石系列之一 布面油彩 杨三军
思深远时,不过幽篁独坐,伴明月弹琴长啸;神清朗处,不过池轩闲卧,听竹露清响。竹林风声妙在应物的境界。犹如拾取琴与君指两者间,单论琴器或心性,皆无法圆满。用耳朵捕捉竹叶和风相间的声音,用心灵听取自然万籁的共鸣。简古的琴音或清朗的竹响,饱含超越意象的美,令人凝神向往。人常常自问与他物的关系,而古人总能在物我相处之道上找到平衡——这来自对物灵的尊重和自在谦和的品性,同时也是一种智慧的灵光。
东墙过午——竹石系列之二 布面油彩 杨三军
又有爱竹影的巧致者,写“窗前风动竹,声碎影仍繁”、“上窗风动竹,月微明”。竹影的巧,现出了“景外之景”。古人善用多种方式去表达对自然的亲近和对精神品质的追慕。譬如竹的高节和生生不息的力量,又或慕静处幽的行事风格等等。其中对物形的理解,总有一种超越物象、夺取神奥的悟力——月微星光,风动竹的影象映投在窗纸上——这既是形意的提取,也是景致的投射。
无梦高唐——竹石系列之三 布面油彩 杨三军
郭熙《林泉高致》从画竹之法析写山水之法,其中说“学画竹者,取一枝竹,因月夜照其影于素壁之上,则竹之真形出矣。”这种壁取影之法,实际上是就“去糙存真”、“物取真形”而提出的方案。若从物象空间的维度问题来看,此乃“三维立体”向“二维平面”的一种转化。但非止于此,若涉及到竹之“真形”,那么这种转化则是非求“形全”的空间塑造方式,而是求“形真”的归纳整理手段。郭熙认为这样获得的“竹影”是竹之“真形”,大概与荆浩说“搜妙创真”的“真”同义。
绿影斜晖——竹石系列之四 布面油彩 杨三军
国人天性与竹亲近,大多得益于对竹本性的理解与认定。东坡评价文与可画竹,在一个很高的层次——“与可画竹时,见竹不见人。岂独不见人,嗒然遗其身。其身与竹化,无穷出清新。”应物而化身为物,当然就是最好的境界了。记得读《红楼梦》时,在写各人物的居处中印象最深刻的是黛玉的“潇湘馆”和宝钗的“蘅芜苑”。”潇湘馆“有“千百竿翠竹掩映”, “蘅芜苑” 内遍植异藤香草。曹雪芹借元春和探春之口,以“潇湘馆”来暗合那位吐尽血泪的“潇湘妃子”,又以“蘅芜苑”暗示闺阁君子,角色笔锋入血入肉。
居所作为典型的私人空间,是心灵驻所的一种物化要求和体现,同时也是个人性格的延伸。在私人园林大兴的时期,这种根深蒂固的信念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彰化。
日翳无迹——竹石系列之五 布面油彩 杨三军
笔者求学时客居江南,曾在园林中度过了不少午后时光。常常流连于窗下桂荫,在寂静处看投射在粉墙上的光影。天光一日中随时变幻,或从屋檐斜下界开明暗,或透过枝叶投下成片斑斓的点影,取光、借景、造境——光整活了园子的空间和氛围。若屋宇为体、松柏为骨、廊桥为脉、花草为肤,光影则敷出了神色,令立体再现,令神采飞扬。园林浓缩了国人对居所的一切要求和审美,突出地体现了国人长久以来对待光的态度和运用光的智慧。檐下角落、窗畔堂前,微空间都被光影细致地分割、裁剪。
帘栊微风——竹石系列之六 布面油彩 杨三军
板桥记画竹事的一段描写带有欣喜的语气:“夏日新篁初放,绿阴照人,置一小榻其中,甚凉适也。秋冬之际,取围屏骨子,断去两头,横安以为窗棂,用匀薄洁白之纸糊之。风和日暖,冻蝇触窗纸上,冬冬作小鼓声。于是一片竹影零乱,岂非天然图画乎!凡吾画竹,无所师承,多得于纸窗粉壁日光月影中耳。”(郑燮《题画竹》)大至居所庭院空间,细至一匝纸窗粉壁,文人能通过光影来探别空间的维度,并对其进行归纳和诠释。
阑干西角——竹石系列之七 布面油彩 杨三军
就表现“物”与“所”的关系而言,光从表现角度被剥离成为形式元素并开启新的艺术表现领域前,西方透视学的实践一直致力于以光来雕塑物的形体和空间维度,而中国的美学和绘画探索则对光的归纳和统摄能力更为敏感。这也许与中国古今以来对“形神”思考和研究的积累,以及对“留白”的偏爱有关。所以中国式的光影往往在负空间着笔甚多。在居所建筑中,处处能见光的运用和体现,划分空间、展现虚实;而在画中,光则更多地隐匿在“画外空间“,成为一种“不可见”的意象。
东墙疏影——竹石系列之八 布面油彩 杨三军
当然,中国式的光影观念和表现过于意象化,容易令眼睛错过“光色”的美餐。光与空气相交会展现斑斓又微妙的色相——莫奈的海上微光和暗影处跳动的幻彩、笼罩雷诺阿少女发肤上的珠光色空气、德加那扑簌迷离的柔光,是多么的令人愉悦和沉醉?从艺术的角度来说,面对一种认知需要找寻答案的时候,不同的角度和思路往往会带来惊喜。正如当“美食”不再简单地被定义为“食物”时,那些选择和品味的过程,才能真正地变得有意思起来。(赵凯昕)
落景风回——竹石系列之九 布面油彩 杨三军
林月如筛——竹石系列之十 布面油彩 杨三军
画家简介
杨三军,齐鲁师范学院教授、美术学院院长,中国致公党党员。山东省美术家协会理事,山东省美协油画艺委会委员,山东油画学会理事,山东省致公书画院副院长,济南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济南市油画水彩艺委会副秘书长,济南中华文化促进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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