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当五胡之乱序幕揭开，以匈奴人为中核的胡—汉叛变洪流汹涌冲击而晋朝政府军节节败退期间，能在匈奴后方与侧翼作有力抗拒，以及被晋朝依赖为主要力量的，便是以段部、拓跋部为代表的鲜卑人。忠心耿耿的鲜卑诸部族，正与各怀贰心的汉人实力将帅呈现强烈对照。

长城以北草原历史，第一次游牧民族大联盟或第一个“朝代”是匈奴，第二次是鲜卑。匈奴兴起于蒙古高原南部，鲜卑兴起于蒙古高原东部。一世纪末北匈奴人从蒙古高原被逐出，鲜卑人得趁机沿戈壁沙漠以南西进，接收了内蒙古的政权真空地带，残留当地的匈奴人加入鲜卑系统与自此变成“鲜卑”人的，据汉朝记录，前后至十万余落之谱，也因此使鲜卑势力骤形庞大，一跃而具备足以在游牧世界继承匈奴领导权的资本。

东汉前期联络南匈奴、乌桓、鲜卑夹击北匈奴

鲜卑人长相（鲜卑人长相特点）

东汉建武三十年（公元54年），鲜卑各部落首领首次到洛阳朝见光武帝，分别受赐王、侯名号，被承认与汉朝的从属关系，为汉朝在长城外负起对北匈奴侦察、保哨、守御、袭击的责任。每年按斩杀北匈奴人首级为统计，至辽东郡接受赏赐。明帝永平元年（公元58年）起，因任务范围扩大为兼也监视其同族乌桓人叛出长城。汉朝安帝永初中（公元107—113年），鲜卑大人之一燕荔阳入朝洛阳，获颁鲜卑王印绶，沿长城准开胡市与汉朝交易，鲜卑中心势力逐渐凝结。

胡族提供军事上义务，原系东汉以来他们获准内移的条件。但相对方面，军事义务也限定在为汉族政府“守边”以及接受征调对外征伐，对内镇压盗贼并非胡族责任。汉末混乱期，才有乌桓匈奴骑兵被调入内地对黄巾作战的破例行动初见。三世纪初，曹操扑灭袁氏势力，追随袁氏的乌桓遭受曹操毁灭性打击，“胡汉二十余万口”全数被勒令南迁内地后，又“帅从其侯王大人种众与征伐，由是三郡乌丸（桓）为天下名骑”。

原依长城线与乌桓分居长城内外的外缘同种族鲜卑，又自长城外南移，接替了东北边境乌桓原居住位置，被允许留住中国东北境辽河流域。鲜卑与汉族政府建立隶属关系特为亲密，尤其至魏晋时代，因之汉化或文明化的速度也特为惊人。而堪注意，此期间鲜卑族获得魏晋政府宠任与优待的原因，便基于军事上的协力。

西晋时期五胡内迁形势图

《三国志》魏志鲜卑传：“（鲜卑轲比能）部落近塞，自袁绍据河北，中国人多亡叛归之”。东汉末年乱世之中，很多汉人投奔鲜卑，如同倒向豪族，乃是人民逃避痛苦现实无可选择时的选择。这些汉人教鲜卑人武器制作法、用兵战术、高度的耕稼技术，中国文物制度与汉式文字，也都于这个时期源源输入鲜卑，轲比能即因得到这些汉族部众拥戴与协力，而在鲜卑诸部中占有最大优势。此一趋向，至四世纪初西晋“八王之乱”展开而愈益加大。

三世纪三十年代，鲜卑因助魏国平定辽东公孙氏而蒙嘉许，并因之被准许广范围移入北方长城区的汉族中国领土，首领们分别接受政府汉式官位与名号。到晋朝，东方辽宁、热河、察哈尔、河北境内鲜卑诸系，已依自东而西不同的居住位置，沿用领导氏族名称而形成慕容氏、宇文氏、段氏等各各分立的形势。

西晋八王之战期间，段氏一支得怀有野心的幽州军阀王浚提携，势力最为庞大，受驱使介入皇族间内乱，匈奴人建国，又肩负阻遏石勒势力向东扩张的重任。到王浚被石勒诱杀，原供割据野心家利用为工具的鲜卑部族，也获得机会直结晋朝政府，实力者段匹磾（dī）向晋朝政府效忠，受命继王浚而任幽州刺史。

祖逖与刘琨，闻鸡起舞好少年

鲜卑人另一主流系西方诸支中，以汉朝末年撤消郡县建制的绥远省东部作移住地的拓跋部。他们当匈奴刘渊兴起之初，协助晋朝政府牵制匈奴本据地建有大功，他们累次击退猛烈来犯的匈奴部队，对前后两任并州刺史司马腾、刘琨确保太原的屹立，尽其最大努力。晋怀帝在位，便由刘琨推荐，拓跋部领袖猗卢受晋朝政府封为代公，部族居留地也获准向南扩大到山西省北部雁门郡境内。愍帝时代，猗卢再进位代王。

所以，当五胡之乱序幕揭开，以匈奴人为中核的胡—汉叛变洪流汹涌冲击而晋朝政府军节节败退期间，能在匈奴后方与侧翼作有力抗拒，以及被晋朝依赖为主要力量的，便是以段部、拓跋部为代表的鲜卑人。忠心耿耿的鲜卑诸部族，正与各怀贰心的汉人实力将帅呈现强烈对照。

晋朝皇统中断，北方残存将领一百八十人在刘琨领导下，于317年向江南割据皇族琅邪王司马睿上劝进表的领衔人，依《晋书》记录为“司空并州刺史广武侯刘琨、幽州刺史左贤王渤海公段匹磾、领护乌桓校尉镇北将军刘翰、单于广宁公段辰、辽西公段眷、冀州刺史祝阿子劭续、青州刺史广饶侯曹嶷、兖州刺史定襄侯刘演、东夷校尉崔毖、鲜卑大都督慕容廆”。内中颇多鲜卑领袖的事实，对鲜卑诸部族其时如何忠诚服从晋朝与履行隶属关系，可以概见。

北方局势注定在太多的汉族将领败类手中恶化，鲜卑族的政治伦理究竟也不能保证。劝进表中拓跋部未见列名，便因上一年（316年）猗卢之死而拓跋部鲜卑内乱式微。

后赵与东晋、成国三国鼎立

五胡乱华前期，石勒建立的后赵与长江以南司马氏东晋、四川李氏成国，三国鼎立并存。孤悬于后赵东方领土前端，而依海道继续与东晋政权连系的辽河流域汉族领土，系自东晋元帝太兴三年（320年）任命鲜卑诸部族中最早汉化，也汉化最成熟一支的慕容部领袖慕容廆（wěi），继崔毖为平州刺史（次年改平州牧），封辽东郡公而统治。

慕容廆念念不忘“受大晋累世之恩”，以及得其强力保护而黄河流域流民潮不断涌入，如《晋书》慕容廆载记所形容“二京倾覆，幽、冀沦陷，廆刑政修明，虚怀引纳，流亡士庶多褓负归之。廆乃立郡以统流人，冀州人为冀阳郡，豫州人为成周郡，青州人为营丘郡，并州人为唐国郡”的形势，已成为四世纪前半吸引难民逃避兵祸理想的安全地带。333年，慕容廆去世，东晋朝廷追赠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号为襄。

然而，可以想象，象征式的晋朝“孤岛”主权支配终不能长久维持。所以，东北当慕容廆之子慕容皝（huàng）继任平州牧的第四年（337年），已自称燕王，虽然附着的手续仍是向东晋朝廷“言权假之意”，取得正式朝命，而且也继续奉东晋正朔。但第十二年（345年）慕容皝便独立建元，摆脱东晋名义上的支配，而独立“燕”国成立。这是五胡十六国前半唯一鲜卑人建立的国家。

《天龙八部》慕容复为了复兴燕国人格扭曲，无恶不作

雄才大略的英主慕容皝领导下，慕容部鲜卑值得特笔大书的伟业，非只建设燕国，已系历史上第一次完成中国东北域内通古斯系诸种族大统一，周围夫余、高句丽，以及慕容氏同系统的段氏、宇文氏等，都先后被征服或并合。到次代慕容俊于349年继位，再以获得后赵内乱机会，势力突入后赵领域，占领并第三度迁都到愈向东方的蓟城（今北京）。

前燕雄厚兵力消灭昙花一现的冉闵魏国，续又肃清后赵崩裂瓦解期东方各地割据势力，山东、河南、山西等省都加入为前燕领土。于是，357年再第四度迁都至后赵国都的邺。这个阶段，性质是五胡乱华的中期形态成立，北方中国前燕、前秦以及河西前凉三国分立，而前燕接替前期后赵，于中期之初立于最强大的优势。

357年，前秦苻坚废苻生自立，北方三大国对峙力量开始倾斜，朝气蓬勃的前秦迅速向雄飞发达大道推进。369年占领前燕洛阳是苻坚统一北方大事业的起步，自此十年间，灭亡前燕（370年），揽取仇池（371年），剥夺东晋领土的汉中与成都部分（373年），合并前凉与鲜卑拓跋部代地（376年）。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淝水之战

然而，383年淝水之战前秦惨败于东晋，十六国形势转入后期，各地鲜卑诸集团获得解放，乃纷纷投入政治风暴圈竞相建国。淝水会战第二年（384年），前者在河北复兴燕国（后燕），后者在陕西建立另一个秦国（后秦）。慕容氏一族而且东、西并起，慕容泓、慕容冲的“西燕”系统起义于关中后转入山西。另一支鲜卑种族乞伏部又自次年在甘肃南部独立，仇池氐杨氏与代地鲜卑拓跋部分别获得解放。

淝水之战第四年的386年是北方大动荡期关键性年份，象征五胡乱华以前秦的统一北方又瓦解而结束中期形态，以及后期形态成立。慕容垂后燕定都中山（今河北省定县），姚苌后秦定都长安，自西域凯旋至姑臧的吕光宣布独立凉国（后凉）建立，都在此一年。四分五裂的北方自此再渐渐归纳为燕、秦、凉三大中心领导，彷佛回复前秦统一以前形势。

但历史轨迹重现又似是而非，原因，三大势力外另一具有积极意志而未来北方历史发展便以此为主线的新生力量崛起，便是同系386年，鲜卑拓跋部在拓跋珪的领导下，也已于盛乐（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复兴代国，后来以“代”的国号，再改为“魏”，而历史界称之为北魏。

公元386年形势图

拓跋部被认定的始祖为力微，四世纪初五胡之乱爆发，拓跋部效忠晋朝，因对匈奴系刘汉战功而居留范围被允许自绥远扩大到山西北部。312年，力微之孙，历史上被认为拓跋部发达最早的领导人猗卢，由晋朝封为代郡公。第四年又进封代王时，盛乐（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开始建筑了城郭式都城。316至317年，西晋倾覆而东晋政权退到长江流域，“代”的晋朝从属关系中断，拓跋部一蹶不振，力微第四代孙与猗卢侄孙什翼犍时代一度恢复兴隆。什翼犍死，376年又覆亡于氐苻前奏统一运动中。

淝水战后，前秦不稳定的统一瓦解，北方中国恢复分解状态，拓跋部也随此机缘复兴。什翼犍之孙拓跋珪于386年（东晋孝武帝太元十一年）被拥立为代王，着手收拾内部贺兰、独孤等部破碎分立局面，第三年，进位皇帝（便是北魏开国的太祖道武帝）。这个阶段，拓跋部才真正步上建国大道。

北魏建立之后，北方半个世纪内仍然一片混乱。后燕并灭丁零翟氏（滑台，今河南省滑县）与西燕慕容永（长子，今山西省长子县），领先到达事业顶点，却立即在北魏的压迫下衰落。397年，国都中山沦陷于北魏的大攻击，退回前燕时代旧都龙城。第二年，因被隔离而孤立的山东省领土，由慕容德成立另一燕国（南燕），都广固（今山东省益都县）。东北本据地后燕慕容氏政权，苟延残喘到409年，也被汉人将领冯跋推翻，另建燕国（北燕），仍都龙城。

属于北魏的时代终于来临了！第三代皇帝太武帝时期先后灭亡夏、西秦（均431年）、北燕（436年）、北凉（439年），五胡十六国时代于焉结束，中国北方实现统一。

北魏面对游牧民族柔然侵袭而守卫长城

北魏孝文帝太和十八年（494年）迁都洛阳，一系列禁胡服、禁胡语、禁胡俗、汉胡通婚、改胡姓为汉姓等革命性政策强制执行，以及八国制度崩坏，残存边境因被远隔“北族”而沦为贱民化，又使鲜卑人仅留的“胡”人外貌，从根本上民族意识与民族尊严的丧失而被彻底清扫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