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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小红(马小红日常)

马小红(马小红日常)素儿跪在礼拜毡上,眼神坚定,语气虔诚,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安拉”。细密的汗水从光洁的额头渗出,闪闪发亮她却浑然不觉。沉侵在信仰中的素儿似一颗黄土地的红柳扎根于深深的地底越发坚韧。她的身影仿佛镀上了一层神秘光晕,圣洁安详。这是素儿来南方打工的第二个年头,面对花花世界的诱惑她坚守着底线,从不敢遗

素儿跪在礼拜毡上,眼神坚定,语气虔诚,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安拉”。细密的汗水从光洁的额头渗出,闪闪发亮她却浑然不觉。沉侵在信仰中的素儿似一颗黄土地的红柳扎根于深深的地底越发坚韧。她的身影仿佛镀上了一层神秘光晕,圣洁安详。这是素儿来南方打工的第二个年头,面对花花世界的诱惑她坚守着底线,从不敢遗忘自己的信仰,在下班或者休息的间隙抽空做礼拜。她虔诚的心带动着她沸腾的血液流遍她的四肢百骸,冲刷然后抚平她曾经精神和身体上的桎梏,甚至安抚了她对今世后世未知经历的焦虑和恐惧。

马小红(马小红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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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儿记得她头一次扎进广东的情形,她也记得投入到工厂的原委。如果这一切不去刻意想,再过个几年她也会忘记的吧,除了那间让她顿悟的宾馆房间。

七月底的广东,酷热难挡,白日里太阳将路面和建筑晒的发白甚至呲呲作响,黑夜里那些热气一股脑的倾泻散发与现代智能产物吞吐的热气混合在一起更加闷热。素儿坐在广州火车站出站口一处人行道上的石墩子上,双手半扶半撑的搭在立在石墩子旁的行李箱上。

素儿头上纯白色的沙巾,身着黑色西服西色皮鞋,全身上下严严实实。行头是临出门前一天上街买的,据说是家乡的新款,流行款。而此刻,这些新款潮流款却使素儿痛苦不堪,她觉得像是钻进了超大号的塑料袋里,有人使劲往袋子里鼓热气,汗水浸湿了内衬沾在脊背上,脖颈里堆的沙巾潮热发黏,脚底像踩了一团火……闷热压的她似一条搁浅的鱼暴晒在太阳底下,口罩下的嘴巴一开一合,好不容易换口气,五脏六腑却都要烧起来一样……

在背心短裤、薄裙凉鞋扎堆的火车站,她的装扮引的商户小贩、步履匆匆的行人频频侧目,毫不掩饰的露出好奇、惊讶甚至嘲讽的表情。素儿忽略了所有的不友好,看着周围的行人白生生的手臂和大腿裸露在空气中,有的人上身只着堪堪裹住胸部的布片,相比之下她身上的内衬背心都太严实了。她不是没有知觉感受不到温度,她也不是没有脱下外套的力量,而是她的信仰她的认知不允许她将自己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中。她觉得眼前晃来晃去的白肉和黑肉,像极了剪秃了羊毛的羊颠着脚晃来晃去的屁股,自以为找到了什么生存法则似的屁颠屁颠的傲娇神气,殊不知白肉上扎出来的毛茬子和那一动一颤的肥肉使他们更加别扭……丑陋。这样的白肉叫她觉得羞愧,仿佛是她露的白肉一样,看多了都是大罪;她还觉得这样的热就算不着寸缕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人们依旧汗流浃背无精打采,就连树叶花草都软哒哒的伏着。这使素儿更加热爱自己的信仰,她的信仰保护了她的羞体,维护了她的尊严,还能减轻她的罪恶!

素儿在火车站外坐了两个小时,期间好几个举着住宿牌子的来问是否需要住宿的,还有好几个吆喝着去某地上车即走的问要不要出租车的,素儿一一摇头回应。终于在素儿喝光一瓶水尿意十足正无计可施着急时,邻居大哥黑子出现了。黑子同一家中介签了合同负责招工,素儿阿大把第一次出门的素儿托付给了黑子。

黑子带素儿吃了饭后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到工厂所在地,找了家旅馆给她住下了。当素儿脱下外套,躺在宾馆白色的床上,看着手腕上露出来的已经淡红的伤疤,松懈下来的身体和精神才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连日的委屈,心酸和不甘一遍又一遍回旋在脑海。那双漆黑的大眼睛无助、彷徨、迷茫,眼泪一颗一颗无声的滚落,仿佛停不下来,仿佛压抑了许久的痛苦找到了宣泄的理由和出口,流过脸颊滚落没入床单,留下花儿般的印痕。如果不是这场泪,不光是素儿阿妈素儿阿大,就连素儿自己也差点认为自己泪腺干涸了或脑子痴傻了。

素儿前夫把一个女子带回家,声称她们已经好了六年,素儿看着个子比她小的女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手没抑制住往那张脸上呼了一巴掌,结果前夫死命的捏着她的手腕向那女子表忠心,扬言要折断她的手腕,素儿的手腕被赶来的大姑子护下了没被折断但已青紫,还被她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边嵌出一道深红血迹,很像她自己自了未遂。那天的素儿似一个疯婆子精神恍惚,但是她没掉一颗眼泪。素儿被告知离婚时她没哭也没闹,儿子的抚养权推给她时她即没显出高兴也没露出难过,离婚十五日后得知他再婚她也淡然平静。只是她突然开始每日里坚持念经和礼拜,对父母对儿子仿佛事不关己置若罔闻。她阿妈暗地里哭过几回之后决定让她出来打打工,顺便散散心。素儿阿大和阿妈送她到火车站,她阿妈抱着她哭了一会,连她阿大都眼睛红了,她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白色床单的旅馆里,滚烫的泪水提醒素儿,她并未曾痴傻,她只是太过要强导致反应迟钝。素儿十六岁嫁人,十八岁生娃,二十四岁被离婚,还没长大就已生娃,未曾感受过虚幻的情爱已经进入婚姻的坟墓,最好的八年时光都围着娃娃和男人转了,没为自己想过半厘的后路。直到被离婚她才记起这八年只是做了寥寥几方礼拜,她开始恐慌、开始弥补。没想到这一恐慌和弥补掩盖了她被原本的不甘和委屈。

在这间旅馆的夜里,素儿想起听过的一个阿訇讲经时的话,“东亚是回民的驿站,回民的归宿还是后世,东亚上牙长的日子里我们应当礼拜做功德为后世铺路”,她一遍又一遍的回味。当素儿知感真主,因善安拉决定要为自己活一场时,好像一块幕布被撕裂一样,素儿脑海里清清爽爽浮现一条越来越宽展的路……

对于进厂打工的人来说,素儿是幸运的,她分到QC部,负责验货签收,重要的是素儿自己也很满足,不断地知感真主的口唤。素儿洁身自好,酷热的南方也不能叫她揭去头上的沙巾,进厂两年从来没有撇下礼拜,就算再忙她也抽时间弥补,引得许多回族男子青睐,素儿却无动于衷。她说她要赡养父母,抚养儿子,还要为自己的后世铺路没时间去计较婚姻情爱。

单身回族妈妈进厂打工非要发生点什么吗?不,实际什么也没发生,素儿虔诚的做着自己的功德。有人问素儿这样累这样热这样苦,为什么还在坚持?教门礼拜就不能在在休息空闲的时候尊?这个时候,素儿颇有一副世外高人的范,像是二十多岁的身体里住着一百多岁的灵魂,微笑着缓缓回:教门信仰是每时每刻都该尊的,它不是工作到点上班再到点下班,它没有时间空间之分,不是闲了就记起来忙了就忘到耳背后的,现在苦点累点没关系,但是在后世里少受苦……

马小红,回族,青海大通人,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的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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