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领兵将近汝南，扎住营寨。当夜营外拿了两个细作。关羽一看，其中认得一人，乃是孙乾。关羽叱退左右，问孙乾道：“公自溃散之后，一向踪迹不闻，为何今在此处？”孙乾道：“我自逃难，飘泊汝南，幸得刘辟收留。将军为何却在曹操处？甘、糜二夫人是否无恙？”关羽便将前事细说一遍。

孙乾夜访

挂印封金（挂印封金是什么意思）

孙乾道：“近闻玄德公在袁绍处，欲往相投，未得其便。今刘、龚二人归顺袁绍，相助攻曹。天幸将军到此，因此特令小军引路，叫我扮为细作，来报知将军。来日二人当会虚败一阵，公可速引二夫人去投袁绍，与玄德公相见。”关羽道：“既然兄长在袁绍处，我必星夜而往。但恨我斩了袁绍二将，恐事有变。”孙乾道：“我当先往，探明虚实，再来报知将军。”关羽道：“我见兄长一面，虽万死不辞。今回许昌，便辞曹操。”当夜密送孙乾去了。

次日，关羽领兵出战，龚都披挂出阵。关羽道：“你等何故背反朝廷？”龚都道：“你乃背主之人，为何反来责我？”关羽道：“我何曾背主？”龚都道：“刘玄德现在袁本初处，你却跟从曹操，为何？”关羽也不答话，拍马舞刀向前。龚都便走，关羽赶上。龚都回身告知关羽，道：“故主之恩，不可相忘。公当速进，我让汝南。”关羽会意，驱军掩杀。刘、龚二人佯输诈败，四散去了。关羽夺得州县，安民已定，班师回到许昌。曹操出郭迎接，赏劳军士。

宴罢，关羽回家，参拜二嫂于门外。甘夫人道：“叔叔两番出军，可知皇叔音信？”关羽答道：“未曾”。关羽退下，二夫人在门内痛哭道：“想是皇叔休矣！二叔恐我姊妹烦恼，故隐而不言。”正哭间，有一随行老军，听得哭声不绝，心中不忍，在门外相告道：“夫人休哭，主人现在河北袁绍处。”夫人道：“你由何得知？”老军道：“跟关将军出征，有人在阵上说来。”夫人急忙召来关羽，责备道：“皇叔未曾负你，你今受曹操之恩，顿忘旧日之义，不以实情告我，究竟为何？”关羽顿首道：“兄长如今委实是在河北。不敢叫嫂嫂知晓，恐有泄漏。事须缓图，不可欲速。”甘夫人道：“叔宜加紧。”关羽退下，寻思离去之计，坐立不安。

原来于禁探知刘备现在河北，报与了曹操。曹操便令张辽来探关羽心意。关羽正在闷坐，张辽进来贺道：“闻兄在阵上得知玄德音信，特来贺喜。”关羽道：“故主虽在，未得一见，何喜之有！”张辽道：“兄与玄德相交，比弟与兄相交如何？”关羽道：“我与兄，朋友之交；我与玄德，是朋友而兄弟、兄弟而主臣，岂可共论？”张辽道：“今玄德在河北，兄是否前往？”关羽道：“昔日之言，怎肯相背！文远须为我致意丞相。”张辽将关羽之言，回告曹操，曹操道：“我自有计相留。”

关羽正寻思间，忽报有故人来访。关羽请入，却不相识。关羽问道：“公乃何人？”来人答道：“我乃袁绍部下南阳陈震。”关羽大惊，急忙叱退左右，问道：“先生此来，必有所为？”陈震取出书扎一缄，递与关羽。关羽一看，乃是刘备所书。

其略：

备与足下，自桃园缔盟，誓以同死。今何中道相违，割恩断义？君必欲取功名、图富贵，愿献备首级以成全功。书不尽言，死待来命。

关羽看罢，大哭道：“我非不欲寻兄，怎奈不知所在。怎会图富贵而背旧盟？”陈震道：“玄德望公甚切，公既不背旧盟，宜速前往相见。”关羽道：“人生天地间，无终无始，非为君子。我来时明白，去时不可不明白。我现作书，烦公先达知兄长，容我辞却曹操，奉二嫂前来相见。”陈震道：“倘若曹操不允，该当如何？”关羽道：“我宁死，岂肯久留在此！”陈震道：“公速作回书，免致刘使君挂念。”关羽写书答道：

窃闻义不负心，忠不顾死。羽自幼读书，粗知礼义，观羊角哀、左伯桃之事，未尝不三叹而流涕也。前守下邳。内无积粟，外无援兵；欲即效死，奈有二嫂之重，未敢断首捐躯，致负所托；故尔暂且羁身，冀图后会。近至汝南，方知兄信；即当面辞曹公，奉二嫂归。羽但怀异心，神人共戮。披肝沥胆，笔楮难穷。瞻拜有期，伏惟照鉴。

陈震得书自回。关羽入内告知二嫂，随即到相府，来拜辞曹操。曹操心知来意，令人在门上悬挂回避牌。关羽怏怏而回，命旧日跟随人役，收拾车马，早晚伺候；吩咐宅中，所有原赐之物，尽皆留下，分毫不可带去。

次日再到相府辞谢，门外又挂回避牌。关羽一连去了数次，皆不得见。再往张辽家相探，欲言其事。张辽亦是托病不出。关羽思道：“此是曹丞相不容我离去之意。但我去志已决，岂可再留！”即写书一封，辞谢曹操。

书略：

羽少事皇叔，誓同生死；皇天后土，实闻斯言。前者下邳失守，所请三事，已蒙恩诺。今探知故主现在袁绍军中，回思昔日之盟，岂容违背？新恩虽厚，旧义难忘。兹特奉书告辞，伏惟照察。其有余恩未报，愿以俟之异日。

挂印封金

写毕封好，关羽一面差人去相府投递；一面将累次所受金银，一一封置库中，悬汉寿亭侯印于堂上，并请二夫人上车。关羽上赤兔马，手提青龙刀，率领旧日跟随人役，护送车仗，径到北门。门吏想要拦挡，关羽怒目横刀，大喝一声，门吏皆自退避。

关羽出得北门，对从者道：“你等护送车仗先行，但有追赶者，我自抵挡，勿得惊动二位夫人。”从者推车，望官道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