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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从此找到了依据——汲冢书”系列之二 可信的史书——《竹书纪年》

“历史从此找到了依据——汲冢书”系列之二 可信的史书——《竹书纪年》□首席记者李红军文图   现代史学家陈梦家先生曾经说:“纪元后279~281年之间在汲郡所出的《竹书纪年》,乃纪元前297~前296年所作魏国的史记。

“历史从此找到了依据——汲冢书”系列之二可信的史书——《竹书纪年》

大河网-大河报2008.08.15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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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记者李红军文图

现代史学家陈梦家先生曾经说:“纪元后279~281年之间在汲郡所出的《竹书纪年》,乃纪元前297~前296年所作魏国的史记。汲冢竹简的发现,和安阳甲骨的发现,就古史的材料而说,有着几乎同等的重要性。”《竹书纪年》叙述夏、商、西周和春秋、战国的历史,按年编次,是魏国史官作的史书。

作为战国的古代史书,《竹书纪年》是最珍贵的资料,清代朱右曾就利用它校订《史记》,陈梦家、杨宽等复位战国年表,根据的也基本上是《竹书纪年》,《竹书纪年》已经成为重建战国年代学的主要依据。

《竹书纪年》对春秋史事的记载,大多与《春秋》相一致。除此之外,《竹书纪年》对晋代学术的影响也非常大。正是在《竹书纪年》整理研究的刺激和影响下,晋出现了大量史学著作,尤其是编年史,进而使史学的独立价值被发现,使晋代学术发生结构性的变化,史学最终从经学中独立出来。

《竹书纪年》被历代史学家所认可

《竹书纪年》在史实上的权威性,被历代史学家所认可,这从各部史书对其引用上可看出来。在很多史实上,它与较早的文字——甲骨文、金文的记载是一致的。

对春秋史事的记载,《竹书纪年》与《春秋》大多一致。如《竹书纪年》:“鲁隐公及邾庄公盟于姑蔑。”《春秋·隐公元年》:“公及邾仪父盟于蔑。”

关于商周史实,《竹书纪年》的很多记载与甲骨文、金文符合。比如:“(殷)祖乙胜即位,是为中宗”,与甲骨文“中宗祖乙”的称谓相合。但有些地方,《竹书纪年》与传统记载有很大不同,比如“太甲杀伊尹”、“文丁杀季历”、“共伯和干王位”等,传统史书很可能是在儒家思想影响下本着“为尊者讳”的精神而进行了改动,反不如《竹书纪年》的记载可信。杜预曾就《竹书纪年》所记“太甲杀伊尹”事说:“此为大与《尚书》叙说大甲事乖异,不知老叟之伏生,或致昏忘,将此古书亦当时杂记,未足以取审也。”

《竹书纪年》有关夏代世系的记载基本与《史记·夏本纪》相合,并且《竹书纪年》还记载了其他史书没有记载的夏代史事,如所记夏代各王的都邑,也比其他文献更为详尽。

《竹书纪年》可以与不同来源的资料多方印证,说明古史记载的可信度相当高。前不久完成的夏商周断代工程,很大程度上就依据了《竹书纪年》。

与《春秋》相比较,唐代刘知几《史通·申左》认为:“至晋太康年中,汲冢或书,全同《左氏》。故束皙云:‘若使此书出于汉世,刘歆不作五原太守矣。’于是挚虞、束皙引其义以相明,王接等取其文相证,杜预申以注释,干宝籍为师范。”

有专家认为,“杜预申以注释”一语,与史实略有出入。杜预在晋武帝太康元年(280年)三月平吴之后,自江陵还襄阳,解甲休兵,“乃申抒旧意,修成《春秋释例》及《经传集解》”。在《春秋经传集解》“始讫”,才在秘府得见汲冢竹简。杜预虽未以《竹书纪年》来注释《春秋》经传,但对《竹书纪年》和《左传》作了比较,他的结论是:“其著书文意大似《春秋》经传,推此足见古者‘国史’、‘策书’之常也。”“诸所记多与《左传》符同,异于《公羊》、《谷梁》:知此二书近世穿凿,非《春秋》本意审矣!虽不皆与《史记》、《尚书》同,然参而求之,可以端正学者。”《竹书纪年》与《春秋》相近,尤其是《左传》,这是最可宝贵的国史!

杜预还敏锐地发现《竹书纪年》与《春秋》经传的差别。

春秋战国时期,各国都有史官记录的史书,如晋《乘》、秦《记》、楚《俦杌》,鲁国的史书是《春秋》。但今本的《春秋》和其他各国史书不同,有着义理的说教在其中,这是因为今天看到的《春秋》是孔子改动过的《春秋》。孔子对鲁国国史《春秋》主要作了两方面的重要改动:起讫时间缩短在鲁隐公元年(公元前722年)至鲁哀公十四年(公元前481年),因为其时“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在文字上进行了义理褒贬处理:“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者丘窃取之矣。’”对鲁国国史的义理化改动是件大事,所以孔子自己也心情沉重:“《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孔子做《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孔门传授的《春秋》是有义理褒贬的,《左传》大量归纳了《春秋》书法凡例的文字以阐发经义。比如“凡”、“君子曰”、“书”、“书曰”、“故书曰”、“先书”、“故先书”、“后书”、“追书”、“不书”、“未书”、“不先书”、“称”、“不称”、“言”、“不言”等。

《竹书纪年》记载的“鲁隐公及邾庄公盟于姑蔑。”而《春秋·鲁隐公元年》的记载是:“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左传》是:“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邾子克也。未王命,故不书爵:曰仪父,贵之也。”因为周王室并没有封邾子克为公,所以不能以公的爵位称呼他;但他毕竟是个尊者,所以称他为仪父。名实称谓事关礼制大事,春秋时代礼崩乐坏,坏就坏在周公制定的礼乐制度不再被遵守。正名分、寓褒贬,这就是孔子的《春秋》笔法。

《竹书纪年》记载的“周襄王会诸侯于河阳”,《春秋》同样也有记载,《春秋·僖公二十八年》曰“天王狩于河阳”,不说“会诸侯”而用了一个“狩”字。河阳属于晋的领地,并不是周天子狩猎的地方。按照礼制,周天子去河阳会诸侯,是件大失体统的事,所以孔子用心良苦地选用了一个“狩”字,既反映了历史的真实,又维护了周天子的尊严。对此,《左传》的记载为:“是会也,晋侯召王,以诸侯见,且使王狩。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河阳’,言非其地也,且明德也。”《史记·晋世家》:“孔子读史记至文公,曰‘诸侯无召王’、‘王狩河阳’者,《春秋》讳之也。”

所以,杜预说:“仲尼修《春秋》,以义而制异文也。”可见,史官所记古史和孔门传授的《春秋》经传还是有区别的。区别就在于《春秋》经传担负着义理教化的责任,而包括《竹书纪年》在内的诸国史记只是历史事件的记录。

杜预敏感察觉的,就是刘知几、郑樵、章学诚所概括的记注和撰述的区别。

史学的独立自《竹书纪年》始

刘知几所谓“干宝籍为师范”,指出了《竹书纪年》对晋代学术的影响,即在《竹书纪年》整理研究的刺激和影响下,大量史学著作尤其是编年史的出现,史学的独立价值被发现,进而使晋代学术发生结构性变化,史学最终从经学中独立出来。

根据金文资料进行的西周职官研究表明,周代史官实际分太史和内史两类,内史承担单纯行政事务的文字工作,而太史则掌各种文书典册和学术。太史记史也有义例惩戒的目的,但直接来源引申于其推定历法、颁历告朔的职使而获知的所谓“天数”。

马王堆帛书《要》篇记孔子之言:“赞而不达于数,则其为之巫;数而不达于德,则其为之史。”所以孔子说“我观其德义耳”、“吾求其德而已,吾与史巫同涂而殊归者也”。儒家的要求是“幽赞而达乎数,明数而达乎德”。孔子《春秋》对史官记录的史书进行义理化处理,正说明儒家关注的是与天理同数的人德,即政治、伦理等关系社会人事的一面。孔子作《春秋》,是有意义有目的的撰述,其后的史学著作都强调有义理的撰述。

司马迁是世袭的太史令,掌天时星历,也讲“天数”。《史记》十二本纪,纪本自古史记注《竹书纪年》,十二纪之数仿《吕氏春秋》。《秦本纪》、《项羽本纪》本属世家,列入本纪:《十二诸侯年表》“谱十二诸侯”,而内容有十三国;《天官书》屡言十二星,而实际星数并非都是十二个,这些都是为十二这个“天数”。但司马迁作《史记》,有其撰述之志,即“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然而所谓“一家之言”,还是“厥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思想相符合。

秦始皇焚各国史书之后,“史官之废久矣”。儒家独尊的汉经学时代,儒家义理是根本要求,史学价值没有独立,只是经学的附庸。

东汉的荀悦对史学独立有巨大贡献,他不仅第一个建议设置专职史官,还写了汉代第一部编年体史书《汉纪》,发凡起例之功不可磨灭。时人以“班、荀二体”来表明纪传体(班固《汉书》)和编年体(荀悦《汉纪》)这样两种古代最重要的史书体裁。正是在《汉纪》中,荀悦提出了“典经”这一概念,“经”是儒家经书,“典”则是指史志。荀悦指出“立典有五志”:达道义、彰法式、通古今、著功勋、表贤能,这就是荀悦“志”(意为记述)史的五条标准。儒家义理仍是史志的指导原则,但毕竟史志地位上升成为“典”。

《竹书纪年》的出现对晋代史学的独立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在出土古史整理研究热潮的直接刺激下,一下子出现了许多编年史著作,单就写晋代史言,就有习凿齿的《汉晋春秋》、孙盛的《晋阳秋》、檀道鸾的《续晋阳秋》、干宝《晋纪》、陆机《晋纪》附《晋惠帝起居注》、曹嘉之《晋纪》、邓粲《晋纪》、徐广《晋纪》、郭季产《晋录》、刘谦之《晋纪》、裴松之《晋纪》、王韶之《晋安帝纪》、刘道荟《晋起居注》,此外还有李轨及佚名的晋各朝起居注以及未明作者的《晋纪》遗文。大量编年史直接以“纪”、“春秋”、“阳秋”为名,表明是摹仿《竹书纪年》和《春秋》而作。实际上,《竹书纪年》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如臣瓒的《汉书音义》、徐广《史记音义》,都采用了《竹书纪年》的材料;司马彪根据《竹书纪年》驳难谯周的《古史考》有122处不当,对于史学考据史料、辨伪考实都有很大的推进意义。

从干宝及晋代众多史家的著作中看,史书已经有了自己相对独立的目标和思想,史家也逐渐形成了一整套服务于此的史书撰述方法。与史学思想和撰史方法思考的日趋成熟相呼应,魏晋时期大量史书涌现纪传体、编年体以及史注、实录多种著述形式;官家、私家修史大量出现;传记、谱牒、地志以及各类汇编,总集类的史料书籍盛行,中国史学终于独立。

负责整理“汲冢书”的荀勖是荀悦的族后辈,在荀勖为国家图书的编目《中经新簿》中,图书被分成了甲、乙、丙、丁四部,其中丙部包括史记、旧事、皇览簿、杂事。书籍四部分类的产生,表明史学无论从其实质内容还是史书的书籍形式上,都已经彻底摆脱了经学附庸的地位,成为完全独立的学术门类。荀勖的四部分类中,“汲冢书”和诗赋图赞同属丁部,表明这是按照图书插架的方便而作的图书分类,新近入库的汲冢书和有图的图赞被放在最末。到了南朝宋文帝时,儒、玄、史、文四门学的设立,更表明在国家教育的学科设置中史学已成为一门专门的学科。

《竹书纪年》的发现,促使了史学对于经学的独立,深刻地影响到晋代学术结构性变化的发生,而这种学术分类结构的变化对中国传统学术的走向更是意义深远。

根据汲冢出土竹简整理的《竹书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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