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菊东篱山,悠然见南山”是一个时代的文人士大夫毕生的理想追求,他们在那样一个混乱的时代,决定寄情于山水田园,希望能够做一名真隐士,以此来缓解自身的焦虑和不安。
魏晋时代的混乱是我们这身处于和平、繁荣、发展的时代的人无法理解的,但是我们可以通过现有的记载去感受书中所讲述的那个或真实或虚构的时代,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时代的文人士大夫都有一种对人生的无措、不安之感。
《世说新语》给我们展现了魏晋名士的风度和他们心态,以及他们置身于那样一个混乱时代所展现得出来的别样的姿态,从而带给人们的思考,魏晋时期也被人们称为“思想觉醒的一代”。
魏晋玄学是那个混乱时代的主流思想,其并不同于我们现在所讲的玄学,而在这一融合的思想的影响下,出现了一种新的行为——服散,那么在这行为有着怎样的文化背景呢?其又于那个时代有着怎样特殊的意义呢?
服散,就是服用五石散,那么五石散为何物呢?五石散就是由五种药物搭配在一起的药,而这五种药物的配方主要有两种观点:
其一,葛洪认为“五石散”是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这五种药,其二,隋朝的巢元方所提出的“钟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这五种药物搭配而成。
虽然就五石散的成分有着不同的说法,但是服用其之后的症状确是一样的,在服用五石散之后,会让服用之人全身发热,而且这种药本就属于燥热绘烈之药,会产生一种短期的幻觉,而这症状就有点类似于中毒的症状。
第一个服用五石散的人是魏晋时期的著名的何晏,魏晋玄学的代表人物之一,五石散的广为流传除了何晏是服用的第一人之外,还有一个关于何晏的传说,那才是推动五石散蔚然风行的助推剂。
何晏,作为魏晋名士的代表人物之一,其在文学和玄学方面必然有着独特的造诣,而且与其对时代的感知和对精神世界的深入探求以及对人生的深入思考必然有着密切的联系。
当时流传着何晏沉迷于声色犬马,但这并影响其成为一名玄学家,他在服用了五石散之后,一直被酒精麻痹的思想豁然开朗,而且精神力更是有了显著的提高。并且一直虚弱的身体也逐渐增强,他认为自己的这些“好的”变化都是五石散带给他的。
于是,他开始向周围的人推荐五石散,鼓励人们都服用五石散,人们看到何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且何晏本人也在推广,愿意尝试的人越来越多,在感受到身体发生变化之后,服用的剂量和时间也逐渐增加。
就这样,人们在这样一种幻觉中逐渐死亡,直到唐代,“药王”孙思邈在经过深入研究之后,发现其是一种致人死亡的毒药而非良药之后,建议人们“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久留也”。
服用五石散在魏晋时代的风靡并非一人所为,而是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的结果。
1、 混乱的时代背景——根本原因
混乱的时代虽然带给人们许多不安,但相应地也带去了思考,处于时代中的人开始思考自己人生的意义和生命或者说是理想之于他们的重要意义,以及在其漫长的人生旅途中所处的位置,开始促使人们思想的觉醒。
思想的觉醒必然是痛苦的,而这种“痛苦”在最初是靠酒来实现的,但是酒精与毒药相比,其对精神的麻痹的作用必然是有限的,其时间也相对短暂。
在魏晋名士发现五石散的“药效”比酒精好很多之后,开始大量服用,并大力推广,最终五石散成为魏晋时期的“网红药品”。
2、蔚然成风的玄学——重要原因
魏晋时期,文人士大夫热衷于对诗、酒的追求,而且这必然有其思想方面的原因,在当时蔚然成风的不是儒学,也不是汉朝时传入中原的佛学,而是玄学。
玄学并不是某一种思想,而是儒家、道家、佛教思想的融合,道家所推崇的对自然山水的感受和追求,对当时名士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此外,名士们对养生寻仙的追求也源于道家,崩乱的现实社会让他们感受到了人生的无奈和自己的无力,希望从道家的思想中解脱自己,将自己置身于现实之外的世界之中。
道家就成了救赎他们的主要思想,而道家和道教之间虽然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是却有着深刻的间接的联系,道教的创始人张道陵正是借助道家追寻自然的思想,创了这一宗教。
服散就成为了魏晋名士追求道教所宣扬的寻仙的主要方式,服散让他们能够沉醉于自己所希望的世界中,让自己更好地谈论宇宙万事万物的存在之理、对所谓的神仙的追求,能够更好地关注自身,将养生求仙作为自己的毕生追求。
可以说,服散是方术和中医神奇结合的产物,是一种精神救赎物的外化。
3、“服散”自身的“优势”——重要原因
服散,在现代人的思想认识中,其就是一种“服毒”的行为,将其带给自己的某些变化,作为“好处”,变本加厉,吸食,最终导致自己死亡。
在魏晋时期,服散,被人们看作是一种对生命的拯救,其可以治病、美容、让人长生不老。
魏晋以后的一些名医认为五石散不仅可以用来治病,在这些医生的佐证之下,人们更加相信五石散可以用来治病。
古人认为要强身健体必须要服用带有硬度的药材,加上当时受道教炼丹的影响,他们认为五石散的药材的硬度要比草药高出很多,他们认为五石散的疗效自然要比普通的草药好。
在《神农本草经》中将五石散中的一些药材贵为上品,上品之药可益寿延年,五石散就这样慢慢地被宣传为具有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实现对神仙的追求的一种“神药”,服散,也就是成为人们的日常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服散,在当时那样一个时代来说,是文人墨客除了诗、酒之外,唯一能够放松自己的心灵,更加关注自己,忽视身边一切动荡和不安,沉醉于自己幻想的世界中的方式,也是唯一一种“保命”的方式。
刘义庆的《世说新语》让人们知道了“未若柳絮因风起,撒盐空中差可拟”的谢道韫,也让人们对魏晋时期的名士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让人们对各时代潇洒、脱俗的名士有了新的看法。
《世说新语》中的魏晋名士与其他时代的文人士大夫有着显著的区别,更主要的是人生的不同,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体现了那样一个时代人们的思想的觉醒和对自我的关注,而“服散”就是这种觉醒的一种外在形式。
《世说新语》中的人物不仅仅打破了秦汉以来,经学对人们的思想的限制和束缚,使得人们进入了一个主张个性、向往自由的多元化时代,而且还致力于打破传统的伦理道德规范、社会思想、政治秩序等价值观念,人们开始了对外在权威力量的否定。
“服散”在《世说新语》中正是名士用来突破束缚,展开一系列思想解放的追求的手段和方式,是其追求内在人格觉醒的行动的外化。
从向外求转向内求,更加关注作为人的自己的生存状态、人格本身和生命的终极意义。
《世说新语》中的魏晋名士认为“死亡才是最真实的东西,只有极力于接近死亡,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真谛,只有哀伤不幸才是最真实的东西”。
服散,通过药物对精神的麻醉,让他们接近所谓的死亡的边缘,去感受生命最真实的意义,去哀伤生命的流逝,提高生命的质量,而这种方式最终让他们获得了更加乐观、达观、潇洒、随意的态度,来面对人生中出现的困难和不幸。
在《世说新语》的《雅量》《识鉴》《品藻》《栖逸》《言语》《简傲》等篇章中,我们可以看到其作为主流的玄学思想,还有当时流行的清谈的内容,如“越名教而任自然的名教与自然之争”“言意之辨”“声无哀乐”等等与哲学相关的命题。
这种哲学问题在当时魏晋名士的眼中,是他们毕生要去探讨和追寻的问题,而解答这一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服散,让自己的精神受到极度的麻醉之后,其才能够领略所有哲学命题的本质,从而去解答这些问题。
《世说新语》中的“服散”文化,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社会现象,或者社会潮流,其更重要的是作为解答人生疑惑的重要手段而存在,而其也成了魏晋风度的成分之一。
“服散”对魏晋名士来说,不仅仅是精神的享受,其带来的也不只有肉体上的快感,更重要的是能够体会到人生的真谛。
在极致接近死亡的状态,去感受生命个体、关注自身,从而实现精神的觉醒和个性的张扬。从而来追求道家所宣扬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1. 《世说新语》
2. 《晋书》
3. 《世说新语》中“服散”之文化解读
4. 从《世说新语》看魏晋文人的精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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