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唐朝,终于把吐蕃军神钦陵熬死了,金城公主也入嫁吐蕃,两边止干休戈过了几年的和平日子。
唐蕃和亲促进了什么也增进了什么的友好关系(唐蕃和亲怎么读)
中宗李显甚至曾颁布敕命,准许吐蕃留学生入国子监学习。要知道唐朝国子监的门槛可是很高的,一般只有三品以上官员的子侄才有权入学。
中宗不光允许吐蕃子弟来长安求学,还和吐蕃使臣一起打马球健身。吐蕃使臣也很上道,写诗拍中宗马屁,搞得李显龙颜大悦,赏赐了衣物。
公允地说,金城公主虽然名气远没有文成公主大,她入藏后两国保持的和平岁月也短些,但金城公主依旧堪称影响深远。
唐蕃两国“甥舅”关系便由金城公主而始,并成之后两国史料中屡见不鲜的名词。
不过,在两国和平修睦的岁月里,吐蕃似乎获益更大。
睿宗李旦脑袋一抽,大方的将河西九曲,以公主“汤沐之地”的理由送给了吐蕃。这个荒唐的决定,给日后的唐朝造成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金城公主入藏四年后,唐蕃两国战端再开。李隆基和赤德祖赞两位君主,在棋盘上运筹帷幄斗得不亦乐乎。
纵观玄宗的开元年间,唐蕃关系呈现一种极其有趣的战和交替节奏。
711—714年为金城公主入嫁后的和平时期;
714—716年战火初燃;
716—722年再度回归和平岁月;
722—729年战端再起;
730—736年又是和平岁月;
737—741年又变成战争年代。
之所以会打出这种节奏,其原因在于战争的主动发起方基本都是吐蕃,打几年发现获益寥寥,便以金城公主的名义向唐朝请和,攒上几年力量后再打一段。
期间,吐蕃在从东至剑南西至勃律,绵延数千公里的正面战场反复尝试,安戎城(四川茂汶西)、石堡城、祁连城(甘肃民乐)、常乐县、大莫门城(青海龙羊峡)、瓜州(甘肃酒泉)、凉州、甘州、姑墨州(新疆阿克苏)、大石城(新疆乌什县)、大小勃律都成了两军血战的战场。
因两国战事实在太多,以至于金城公主和赤德祖赞的关系几近破裂,公主甚至生出了出走个失密国(今克什米尔)的念头。
由此可见连绵的战火,即便贵为公主也深受其害。
这种战和循环的状态在738年(开元二十六年)终结,事件的引爆点来自遥远的勃律。
737年,吐蕃进攻小勃律,勃律国王苏失利兵败投降,周边二十五国尽降于吐蕃。为巩固其在小勃律的统治,赤祖德赞还将公主苏玛禄嫁予了勃律国王。
吐蕃对勃律用兵时,玄宗曾置书要求罢兵,但被吐蕃拒绝。
为了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外甥,李隆基命河西节度使崔希逸,自凉州奔袭两千余里,在青海西大败吐蕃,斩首二千余级,吐蕃大相乞力徐只身而逃。
王维的名篇《使至塞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便是玄宗为庆祝这场胜利,以王维为监察御史,出塞宣慰时所作。
此战之后,吐蕃也很愤怒,认为唐朝违背了会盟的条约,由此断绝了外交关系(朝贡乃绝)。
738年6月,唐朝以捣毁赤岭(青海日月山)盟誓碑和禁绝互市表明了态度,唐蕃由此彻底破盟,各自调兵大打出手。
以崔希逸、杜希望、王忠嗣、皇甫惟明、王倕破、高仙芝、封常青、哥舒翰为代表的唐将,打出了一连串的胜绩,甚至赞普之子琅支都死于军中。
但吐蕃也并不是全无还手之力,围绕着战略据点石堡城(吐蕃称铁刃城)的争夺,便最能反映双方纠缠不休的状态。
关于石堡城的地点,史家历来众说纷纭,其位置大致有三种说法:
一说在青海湟源县境内;
另说在甘肃省卓尼县阳坝村附近;
还有人根据碑刻记载,认为在唐代廓州达化县(今青海尖扎县、贵德县黄河以南部分、同仁县西部及贵南县北部地区)附近。
不论石堡城位置究竟在何地,所有史书中都认为,石堡城所处地势险要。
开元十七年(729),唐将李祎第一次攻下了石堡城,玄宗改石堡城为振武军,从此河、陇两地唐军声势相连,拓地一千多里。
开元二十九年(741),吐蕃以四十万人攻鄯州,兵围安人军(青海湖东),占达化县(青海贵德县东),夺回了石堡城。
次年,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败吐蕃大岭军及青海道莽布支所部三万余众,斩首五千余级。但在石堡城下却连续吃瘪,742年、743年、745年的三次尝试,都因吐蕃防守严密,援助迅速而失败。
公元746年、747年,王忠嗣、哥舒翰在青海、苦拔海、积石军等地逐渐打开了局面,但作为战略据点的石堡城,却一直牢牢控制在吐蕃手里。
公元747年(天宝六年),玄宗携青海连胜之势,命王忠嗣复夺石堡城,但王忠嗣以石堡城地势险峻,吐蕃军队援救迅捷,胜也是惨胜为由,建议朝廷暂缓进攻。
随后,唐将董延光请战,玄宗命其出击,再次失败,王忠嗣因协助不力,被贬为汉阳太守。
天宝八年(749),哥舒翰率兵六万三千人仰攻石堡城,但山路狭窄,军队无法展开。
吐蕃军闻讯来援,哥舒翰派兵阻击,两军以石堡城为中心展开了一系列血战。最终。唐军以伤亡数万人的代价重新控制了石堡城,再次改称神武军。
石堡城之战是这一阶段具有标志性的战例,足以说明唐蕃两国战力依旧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只不过从之前,吐蕃占据攻击地位,易手为唐军稍占上风。
而在天宝初年,唐朝边境也确实不断前移,不但基本夺回了河西九曲,还逐步拓展到了青海湖至黄河河曲以西的地区。
不过,唐朝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渔阳颦鼓已迫在眉睫。
公元755年(天宝十四年)中国历史只有一件事值得记住,这就是“渔阳颦鼓动地来”的安史之乱。
它不但是唐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甚至是整个中国历史的转折点。在它的影响下,中国尽失西域,九百多年后才重新回来。
很多人都把天宝十年(751)高仙芝的怛罗斯之战,作为唐朝退出西域的标志性事件。但其实,此战之败并没有让唐朝退出对中亚地区的争夺。
最明显的例子便是,两年后(753年)封常清还率军奔袭大勃律(今克什米尔巴尔蒂斯坦)得胜而还。
但安史之乱爆发后,河西走廊都已不守,西域和中亚就是一个梦。
安史之乱后的唐蕃关系,其实没多少可写的,尤其在唐肃宗、唐代宗时期。因为,唐朝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一直被吐蕃按在地上揍。
上面这段藏文史料足以说明755年之后,唐军已无还手之力,吐蕃在剑南、河拢地区基本属于予取予求的状态。但同时也要看到,至少在这个阶段,吐蕃还没有完全占据河西走廊。
综合唐史的记载,至代宗广德元年(763),兰州(甘肃兰州)、廓州(青海化隆西南)、河州(甘肃东乡)、鄯州(青海乐都)、洮州(甘肃临潭)、岷州(甘肃岷县)、秦州(甘肃秦安)、成州(甘肃西和)、渭州(甘肃陇西)等数十州已经相继沦没,吐蕃牢牢控制了整个河、陇地区。
只要一说起这件事,唐黑、蕃粉全都瞬间高潮,唐粉们则讷讷无言。毕竟长安被攻陷是实实在在的,汉藏史料白纸黑字写着呢,不容抹杀。但这件事真不是那么简单,至少不像很多人了解的那么简单。
这次吐蕃扣关而来是有前因后果的,从战争意义上讲,这更像是一次惩罚性的军事行动。
唐肃宗宝应元年(762年)正月,唐蕃之间有一次会盟,虽然《旧唐书》上记载的是“吐蕃请和”,但大家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就行了。
以当时唐朝的窘境,和谈能谈出什么好内容来,基本就是吐蕃说什么就是什么。大概是实在太难看,汉地史料全都很有默契,闭口不谈。
汉地史料不好意思写,吐蕃史料可写着呢,立于布达拉宫门前的《恩兰?达扎路恭纪功碑》上清清楚楚的刻着以下内容,“每年唐朝要“岁贡”绢缯五万匹给吐蕃。”
你没看错!中原王朝第一次“岁贡”求和,不是北宋与辽的“澶渊之盟”,而是唐和吐蕃的这次“鸿胪寺歃血”。
唐黑们,有这段秘闻以前还不知道呢吧?我给你们提供弹药了,以后记得用哟!
条约签订后几个月后(宝应元年五月),唐肃宗两腿一蹬死了。新皇帝唐代宗李豫继位,他上台后马上就开始赖账,时任吐蕃大相玛祥仲巴杰,便以此为借口发动了进攻。
代宗广德元年(763)十月,吐蕃突破大震关(陕西陇县西境),泾州(甘肃泾川县北)刺史高晖投降,给蕃军充当向导,引军深入。
六日,克邠州(陕西彬县)、奉天(陕西乾县)、武功(陕西武功县西北),代宗东逃陕州(河南三门峡市陕州区),长安陷落。
吐蕃在长安城内留居十五日(《资治通鉴》记十三日),还把金城公主的兄弟,宗王李承宏扶持成了傀儡皇帝。结果十几天后,吐蕃撤军,李承宏这倒霉孩子先是被还朝的代宗痛骂,然后流放华州,不到一年就稀里糊涂的死了。
但估计包括玛祥仲巴杰、恩兰·达扎路恭(唐史记做马重英)在内的吐蕃君臣谁都没想到唐朝京西的防御会如此的不堪一击,因为之前吐蕃也曾有多次进攻,虽然打的唐朝边将不敢出门,但吐蕃也一直没有机会突破拢山一线的唐军防御体系。
而这次,泾州刺史高晖投降后,短短六天吐蕃便已兵至长安城下,用势如破竹形容真不算过分。
这次差点变成斩首行动的惩罚行动,是一次带有必然性的偶发事件。
估计吐蕃军队自己都没想到会如此顺利,所以也根本没有长期固守的准备。这点从郭子仪以疑兵诈称朔方军至,吐蕃便草草撤军可见一斑。
吐蕃君臣没那么傻,让军队奔行几千公里来考验一下,后勤补给的供应能力。这些军队本就常年驻扎在河拢地区,时时刻刻威胁着唐朝的边境。你觉得气候的不适应,会他们造成多大的影响?
另外,这些人也不都是藏族人,早在并吞河拢前期,军力不足的吐蕃军队里有已经出现了大量的仆从部队。
这些被称为“温末”的仆从部队,不但族裔混杂,包含吐蕃征服区的吐谷浑人、白兰羌人、回纥人、突厥人、汉人,甚至还有少量大食人,这些人可是长期生活在低海拔地区,对关中的气候并没有吐蕃人那么敏感。
更何况,吐蕃这次突入关中还是在冬季,那有什么所谓“长安湿热气候吐蕃人不能适应”之论?
因此,气候并不是吐蕃从关中草草撤军的充分必要条件,而是其领兵将领恩兰·达扎路恭(唐史记做马重英)心知,自己并没有固守关中的实力和资本,不如趁唐军未至,劫掠一番早早离去。
吐蕃攻入长安是一个标志性事件,但不是转折性的事件,因为此事之后,唐朝马上调整了军事部署,将唐军中最能打的朔方军和郭子仪、马璘、李抱玉从长安东部调至京西拢山防线。之后几十年间,唐蕃两国一直都在拢山山麓苦战,吐蕃再也没能突入关中。
网上流传吐蕃曾两次攻入长安,我实在不知道其理论依据从何而来。有人曾给唐朝总结过“天子九奔、长安六陷”,但六陷里属于吐蕃仅此一次。
必须得承认,755年安史之乱后,肃宗、代宗、德宗三朝,唐蕃之间的战争,吐蕃完全占据碾压性的优势,唐朝只能守住几个战略支撑点困兽犹斗。
每年入秋,吐蕃都会兴兵而来,收割唐朝在边境地区种植的小麦,而唐将只能焚烧边境草场,加重吐蕃后勤压力的方式应对,这种情况唐朝称之为“秋防”。
但即便是这种憋屈的防御手段,都曾成为吐蕃发动攻击的借口。
最后一个阶段:双方重回均势(赤祖德赞与唐德宗、宪宗时期)。
很多人对吐蕃强大的印象,多来源于安史之乱后,对唐军的碾压性优势。也确实,这段岁月足够的长,大约从756年开始,一直持续到786年,历经肃宗、代宗、德宗三朝。
但786年之后,狂攻了一百多年的吐蕃已渐渐露出了疲态。对于这一点,有切肤之痛的唐朝感受非常明显,在《旧唐书》里有明确的记述。
而这时,唐朝宰相李泌又给德宗出了一条釜底抽薪之计。(要说李泌这个历经四朝的政治老狐狸,算得上终唐一世数得着的战略大师。有机会,我们专辟一篇仔细讲讲他。)
随后,在他的运作下,唐朝与回纥再次结成盟友。回纥可汗顿莫贺达干娶德宗第八女咸安公主为妻,这也是唐朝三次皇女和亲之一。除嫁女之外,德宗还册封女婿顿莫贺达干为“长寿天亲可汗”。
这可惜,这哥们也没长寿了,娶了媳妇,次年就死了。
不过,在他任内“回纥”正式更名为“回鹘”,也算青史留名了。
除回鹘外,南诏国也重新成了唐朝盟友,极大地减轻了剑南道的军事压力。
遥远的黑衣大食李泌有没有放弃,贞元元年(785年),以杨良瑶为使,扬旄西海远赴大食,这比同为宦官的郑和早了整整620年。
李泌下的这盘大棋,堪称不折不扣的“阳谋”。因为,大食、大唐和南诏国与吐蕃都存在结构性的矛盾。只要有个机缘,很容易就能联合起来,而这对吐蕃来说,几乎是无解的计策。
对于当时的战争形式,不光李泌看得清楚,韩滉也看出来了。
虽然,这哥们给人更深的印象是画了《五牛图》。但其实,他也是个政治大拿,拜过相,旧唐书还有传。
虽然吐蕃一直在以战养战,仅河拢地区估算就至少掠去数以百万计的唐人。
但别忘了,当时吐蕃是西边顶着黑衣大食、北边扛着回鹘、东边对着大唐,东南角的南诏国也重新成了唐朝的盟友。
再强大的自生能力也禁不住这种消耗,更何况人口本身就是一种再生缓慢的资源。
因此虽然贞元早期,吐蕃依旧有能力主动进攻,甚至在两国会盟时发动了“平凉劫盟”的诡计,但唐朝已经开始逐步将防线向外推。
这时期,最有代表性的便是剑南道的“维州之战”。
维州(今四川理县)历来都是剑南防御的节点,广德元年(763年)被吐蕃攻陷,改称“无忧城”。
公元801年(贞元十七年)八月,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整顿军马,遣唐军步骑兵两万人,兵分九路齐头并进,向吐蕃所属维、保(理县北孟屯河中下游)、松州(四川松潘)、栖鸡、老翁城等地发起进攻。
之前唐蕃两国在剑南的战争,基本都是吐蕃主攻唐朝防御,而这次唐军却主动出击,表明唐军的军事实力已能和吐蕃军队分庭抗礼了。
多路并进的唐军,在剑南崇山峻岭间与吐蕃展开连番血战。战事从八月一直持续到十二月,其中双方主力在雅州(四川雅安)城外的决战,以吐蕃惨败告终。
随后,唐军继续向西南推进连克吐蕃多座城堡。另一支唐军则在南诏军队的配合下,强渡泸水(大渡河)绕至吐蕃军队后方,决堤水淹吐蕃军营。吐蕃军队大溃,被唐军合围在鹿危山的山谷之中全军覆灭。
战后唐军惊讶地发现,吐蕃俘虏中居然有黑衣大食的士兵。
这是自公元751年(唐玄宗天宝十年)高仙芝和黑衣大食的怛罗斯之战后,时隔五十年,唐朝士兵和大食士兵的再次交手。由此也可见,吐蕃兵员的紧张程度。此战因其在泸水之南,也称“渡泸之役”。
唐军兵围维州后,赤祖德赞命内大相论莽热领兵自盐(陕西定边县)、夏(陕西靖边县)二州千里来援,韦皋以逸待劳,再次大败吐蕃,生擒论莽热。(吐蕃从不远千里从西北调兵援救剑南的维州,大家想想意味着什么。)而论莽热也成了二百年唐蕃战争史上,品级最高的吐蕃俘虏。
维州之战后,唐蕃两国都已无心恋战,唐朝是自宪宗朝开始专心在河南、河北削藩,而吐蕃则在崇佛之路上越走越远。
之后两国的战争,基本表现为以打促和,战争不过是为了增加谈判的筹码。
这是唐蕃八次会盟中的最后一次,它也成了唐蕃和平修睦岁月的最后见证,之后二十多年里,唐蕃边境基本保持了平静,直到公元842年(唐武宗会昌二年)吐蕃脆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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