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文物讲六祖大师故事（一）六祖坠腰石

吴孝斌

六祖真身（六祖真身的寺院在哪里）

前言

六祖惠能（也称慧能），是中国佛教禅宗知名度最高的祖师，学界将其视为中国佛祖。关于他的诸多故事和偈子广泛流传，其不腐的肉身至今已有1300多年。《六祖坛经》是中国人写的、唯一被尊为“经”的佛教典籍，被译成多国文字，流布五大洲。惠能与儒家的孔子、道家的老子，被并称为“东方三圣人”。毛泽东主席亦尊称惠能为伟人，并称《六祖坛经》为劳动人民的佛经。

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竟然与六祖惠能这位世界级的大师攀上了缘，说起来也真是不可思议！

2013年在武宣工作期间，外出的一次偶然，我进入韶关南华寺，对惠能这个伟人有了初步的了解，并在藏经阁之中与僧人发生了机锋的对话。2014年末，我调任象州县。又一个偶然，2015年5月，我探寻象州西山，发现其上的“六祖岩”与六祖惠能有着极大的关系。于是深入研究，最终揭开了当年六祖惠能在落发之前曾隐修于象州西山这个“千年之谜”。期间先后参访了与惠能身世及行踪有关的韶关南华寺、广州光孝寺、新兴国恩寺及广东怀集、四会等地，观祖师遗迹，体悟禅之要义。特别是在南华寺，两次目睹六祖真身，其中一次几乎是零距离的接触；两次进入常人不能入的藏经阁（其内有国家一级文物有327件），瞻视圣物，更是倍感荣幸，思绪万千。

六祖惠能，既真实又传奇，他先悟道后出家，先成祖后成僧，虽文盲却有大智慧。遂有一想，即以几个主要历史文物为载体，来讲述这个真实而伟大的人物。于是在2017年之首日始作此文。

六祖坠腰石

“六祖坠腰石”是六祖惠能大师在黄梅东禅寺留下的遗物。“六祖坠腰石”现存有两处，一处在黄梅县博物馆，一处存在韶关南华寺。《王骧陆居士全集》中《坛经述旨附录?六祖大师事略》中载：“师坠腰石，镌‘龙朔元年卢居士志’八字。此石向存黄梅东禅。明嘉靖间，粤中宦者于彼请归曹溪，今尚存。”

黄梅县博物馆珍藏之坠腰石

湖北黄梅县博物馆所珍藏的坠腰石，长0.4米，宽0.35米，厚0.1米，重约14公斤。石上刻有“龙朔元年，邑默斋居士蒋文勒石”、“六祖坠腰石”和晦山戒显所题之诗：“块石绳穿祖迹留，曹溪血汗此中收；应知一片东山月，长照支那四百洲。”《北磵集》卷九（宋?释居简撰）《蕲州东禅干僧堂?》诗题注有“东禅乃卢祖传衣之地，坠腰石尚在此。”清代康熙间刻《湖廣通志》卷八《山川志》中有：“坠腰石，在东禅寺，六祖坠腰舂米者。”乾隆五十四年《黄梅县志》载：“东禅寺距梅城里许，岭南卢大师所从满祖受法处，传称槽厂其地也……顺治初，土人得坠腰石于地中，父老聚观如堵，谓然曹溪一宗，实从粒粒辛苦中来，赖诸佛之灵护持，旧物显见……”。

《湖廣通志》卷八“坠腰石”之载

广东南华寺所珍藏坠腰石，为长方形，凹面呈腰状，长0.38米，宽0.12米，厚0.16米。此石上刻有楷书：“龙朔元年镌，师坠腰石，卢居士志。”落款为：“桂林龙云邦柱书。”传说在明朝嘉靖年间，韶州有一贤人在黄梅做官，于是其到东禅寺迎请此石回南华寺珍藏。有人据此推论，此石是明代的复制品。

南华寺所藏之坠腰石

坠腰石几隐几现，传之千余年，其中所隐藏的正是当年惠能从新州卖柴闻经而向黄梅求法、坠此腰石而舂米的动人故事。

惠能俗姓卢，父亲卢行韬。卢行韬原来在范阳做一个小官，因为得罪了一些权贵，受到了诬陷，所以在唐代武德年间被贬到岭南新州(今广东新兴县)夏卢村为百姓，后来娶了一名姓李的女孩作妻子。在唐代贞观十二年(公元638年)二月初八，惠能降生人间。

惠能出生后不到三年，父亲卢行韬病逝。留下他和母亲，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以后年纪稍长，惠能便上山砍柴，挑到集市上去卖，换得一点钱粮来奉养老母，过着非常艰苦的生活。南方盛产荔枝，六祖当年曾亲手种植了几株荔枝（今新兴县夏卢村尚有据说是六祖童年手植古荔树“古圣荔王”）。

新兴夏卢村六祖童年手植之古荔树“古圣荔王”

一日，有一客人买柴，叫惠能送柴到客店。惠能送柴至客店，收得钱后即出店门。恰在此时，听闻有人正在念诵佛经，他心有所触，于是就停下来静心倾听。当听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时，他豁然有悟，上前对念经人说：“你刚才所念诵的是什么经？”客人答道：“是《金刚经》。”惠能又问：“从哪里得来的？”客人说：“我从蕲州黄梅县东禅寺来，其寺是五祖忍大师在彼主化，门人一千有馀，我到彼中礼拜，听受此经。大师常劝僧俗，但持《金刚经》，即自见性，直了成佛。”惠能听后，顿感似是前世有缘，于是便发心参师修学。当时有另一客人看到了惠能的慧根，遂发善心而施舍十两银子。他用这些银子把老母亲安顿好之后，就踏上了寻法之路。

惠能一路前行到了韶阳，遇到博学之士刘志略，并结为好友。刘志略有一个姑姑，时已出家为尼，名无尽藏，她时常读诵《涅槃经》。有一天，惠能听到无尽藏在读《涅槃经》，于是便替她解说经中之义理。当时无尽藏知道惠能并不识字，而听他讲义理时却头头是道，就感到十分奇怪。不料，惠能却对她说：“诸佛理论，不关文字，若取文字，则非佛意。”无尽藏深为叹服，称赞道“（慧）能是有道之人，宜请供养。”当时众人向他瞻礼，并劝他到宝林古寺修道，惠能就暗地对自己说：“我求大法，岂可中道而止。”后来，他又至乐昌西石窟师从智远禅师学禅。几经接触，智远禅师发觉惠能极有慧根，就劝他说道：“观子神姿爽拔，殆非常人。吾闻西域菩提达磨传心印于黄梅，汝当往彼参决。”惠能于是起身前往湖北黄梅县，时值唐咸亨二年(671年)。

到了黄梅东禅寺，惠能便立刻去参见禅宗五祖弘忍大师，弘忍问他：“汝何方人?欲求何物?”他回答：“弟子是岭南新州百姓，远来礼师，惟求作佛，不求馀物。”

弘忍为他的质朴无邪所感动，但他毕竟是位非常有智慧的法师，于是故意用讽刺的话考验惠能说：“汝是岭南人，又是獦獠（当时对南方少数民族的一种蔑称），若为堪作佛?”

惠能不为所动而向弘忍直言道：“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獦獠身与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别?”

弘忍发现惠能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本想和他多谈一会，但是看到众多徒弟们立于其旁，且对惠能露出不屑之色，故不多说，即令只吩咐惠能跟着大家去劳动。但惠能当时没有感受弘忍的用意，却又向弘忍追问：“惠能启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离自性，即是福田，未审和尚教作何务？”弘忍只得打断他的话说：“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著槽厂去！”接着便派他到后院去做杂务。

磨坊踏舂

寺院内管理杂务的僧人于是安排惠能负责破柴踏碓。当时碓是用来舂米的石制器具，必须用脚踩木槌而后将稻碾为米，故叫踏碓或叫磨坊踏舂。惠能个子较为瘦小，身轻舂重，怎么使劲也踏不动。他略作思考，于是从山上搬来一块二十多斤的石头，坠在腰间，如此果真把舂踏动了。由此开始了艰苦的劳作修行之路，并一直坚持达八月之久。

惠能踏碓图

有一天，弘忍去看惠能，便问他说：“吾思汝之见可用，恐有恶人害汝，遂不与汝言，汝知之否?”惠能答道：“弟子亦知师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觉。”

某一天，弘忍觉得应该要选择接班人了，于是他召集众门人说：“汝等各去自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来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为第六代祖。”弘忍的大弟子神秀随后作了一首偈子：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惠能闻后，不以为然，并请人代书自己的偈子于寺之壁上，即为：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众人皆惊奇而感叹。弘忍考虑恐怕有人会伤害惠能，就用鞋把偈子擦掉且说:“亦未见性。”大家也就信以为真了。

第二天，弘忍悄悄去到碓坊，见惠能坠此腰石而舂米，深为感动而说:“求道之人，为法忘躯，当如是乎!”于是问道:“米熟也未?”惠能曰:“米熟久矣，犹欠筛在。”弘忍随即以杖击碓三下暗示而去。惠能领会祖意，三更鼓响时，悄悄地进入弘忍的住室。弘忍用袈裟遮住窗户灯光，不让别人看见，而给惠能讲解《金刚经》，当讲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之时，惠能言下大悟。弘忍于是将袈裟衣钵传于惠能，惠能由此而正式成为了禅宗六祖！

弘忍给惠能讲经图

此“坠腰石”石曾引起许多文人墨客之抒怀。清代诗人宛承琚写有五古诗《六祖坠腰石》，诗云：

南能本无能，卢行本无行。

负薪复舂粮，何当於佛性。

槽厂八阅月，禅宗得其正。

腰间石一卷，服勤抑何劲。

中夜传衣法，上座莫与竞。

石兮已所为，衣兮师所命。

衣亦不留传，石亦无究竟。

悟彻最上乘，无生灭垢净。

所以南中来，曾不与石并。

堕入尘盖中，犁耕出诸阱。

或覆瓿支床，适用非所病。

乃奉为宝物，因之致恭敬。

痴人祈福佑，文人供吟咏。

那知说偈时，无树亦非镜。

况世逾千年，保无类优孟。

球壁失其传，燕石操其胜。

一物耻不知，真赝吾敢请。

酌以平情论，三教参互证。

得鱼可忘筌，堕地勿顾甑。

不独本来无，妙契西方圣。

中国近代佛教改革运动中的理论家和实践家太虚大师也曾写有《东禅寺观六祖坠腰石》诗，诗曰：

漫云顿悟南能易，曾出身身血汗来。

辛苦坠腰一片石，东禅劫后未成灰。

“坠腰石”这一独特的历史文物，是惠能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坚韧不拔的毅力，得证菩提，并创立了新的中国禅学，成为中国佛祖的证物之一。

南华寺藏经阁

（2017年元旦初稿，2021年12月17日晚略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