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实际上只是历史学家的历史

从客观上来讲，历史从来不“只是”历史学家的历史，同时也是普通百姓的历史；历史学家严肃的历史观往往被称为“正史”，而普通百姓通俗的历史观则被称为“野史”。

人们在认识历史的时候，往往偏其一端：要么“死守”正史，要么“迷信”野史。

自古以来，历史学家所修的、被官方所认可的历史被称为“正史”，但正史是“胜利者的宣言”，失败者是没有历史可言的，而只能“被历史”。

那些街谈巷论、民间广为流传的历史被称为“野史”，比起“正史”，“野史”往往更受到人们的青睐，但“野史”因为是民间逸闻，虽趣味斐然，但其历史性证据不足。所以，这两种历史观都有其缺陷，都不能全面真实地揭露出历史面貌。

“历史学传奇”是一种十分前沿和大胆的称呼，它是由“历史学”和“传奇”这两个概念组合而成。“正史”诞下了“历史学”，而“野史”则诞下了“传奇”。长久以来，人们将它们分开来谈，甚至判出高低等级，这实在是有悖历史真实。

“正史”诞下了“历史学”，而“野史”则诞下了“传奇”

01.

传奇是一种逸闻，即是一种野史。人们喜欢历史，往往是因为见到了历史中“野史”的趣味性。

有这样一部小说，里面谈的全是些打打杀杀的故事，说是故事，也不全是故事，它倒是些真实的事件，它就发生在历史的年轮上，然而这些打打杀杀的故事，却也不是乱打乱杀的土匪传奇，而是有谋有略的国家争霸战争，这可是最高级别的土匪呢！说到这里，大家都知道这部小说的名字了，它就是《三国演义》。

《三国演义》的作者叫做罗贯中，这位超才华实力派作家在其著作的第一回里便说道：“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里讲的“天下大势”，实际上就是指的历史。我们从《三国志》里知道了东汉末年三国鼎立的这段历史，这段历史很精彩，很吸引人，最吸引人的不是这段历史本身，而是以这段历史为基础写作出来的《三国演义》这个故事。

这段历史究竟是个什么样子？里面的人物究竟真实面貌如何？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不是他们所关心的内容，因为历史已经成为过去，他们所关心的，仅仅是诸如桃园结义、三顾茅庐、过五关斩六将、草船借箭、火烧赤壁等一个个精彩的历史故事而已。

这些故事，在今人看来，简直就是一个个美妙绝伦的传奇！它是不是历史，究竟是一种什么历史，在这里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人们喜欢历史，往往是因为见到了历史中“野史”的趣味性

02.

有个半路出家的叫做袁腾飞的教师，他写了一本书，取名《历史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个问题如晴天霹雳，惊醒了许多正在做着陈年美梦的人，历史是个什么玩意儿？

说它是庄严的吧，往往由战争的胜利者所记录的历史是最遥不可信的，因为它总是帮着统治者说假话，献媚言。这样的历史可信么？人们往往更喜欢来自民间的历史，他们宁愿相信民间的传说，也不愿相信史书所说的鬼话。

这样说来，那历史就是诙谐的吧？也不对啊？你敢说当年齐桓公没有称霸？你敢说当年李世民在玄武门截杀亲兄弟就是假话？你敢说皇太极指挥清军入关入主中原就是个谎言？谁能开这个玩笑啊？那简直是国际玩笑！

说来说去，那历史究竟是什么啊？袁腾飞说，历史就是个“玩意儿”，不管是什么玩意儿，这玩意儿也好，那玩意儿也好，它总是个“玩意儿”对不对？！这话说出来，恐怕许多历史学家都想跳出来找这个袁腾飞拼命，为啥呢？因为在历史学家的头脑中，历史它可是个神圣的东西，历史不可假设，历史不可亵渎，如此庄严的东西你怎么能说它就是个“玩意儿”呢？

由正统的“史学观”写出的史学著作关乎着历史学家的尊严，对“史学著作”和“史学观”的亵渎，则相当于对历史学家的亵渎，这是历史学家们不可容忍的。

然而，我以为，这个袁腾飞老师说的可真好！简直是入木三分！为啥呢？历史，不管你把它看得多么神圣多么庄严，它在人们口中总是说说而已，而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说法，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你想想，如果历史个不可亵渎的东西（暂且称之为“东西”），那么为什么在每个人的心中眼中口中都有不同的历史呢？历史啊，它是神圣的啊，它怎么能有两种说法呢？怎么会有两个身体（形式）呢？

但话说回来，你如果完全不把它当回事，也不行！因为历史总是历史，不管它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它总是一种说法，一种世界观，一种价值观。而且，在我看来，历史，对于目前我们的认知能力来说，它就仅仅是一种“历史观”。

你说学历史吧？它有啥用？我们究竟应该相信“正史”还是“野史”？

历史的最大的价值就是，它教给我们一种观念，我们能够在这种观念的指导写去认识过去和认识未来，这就是历史的价值。当然，这种价值，是对于历史学家而言的。

我们究竟应该相信“正史”还是“野史”？

03.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历史并不是一种能够指导我们去认识世界的观念，而是一个个精彩绝伦的传奇故事。

因此，我将历史观称为“历史学传奇”。历史学是比较庄严的概念，它仿佛是一种科学的东西（当然，最前沿的历史学家都知道，历史其实表面是一种科学，实际上是一种“感性学”），我们必须正视它，听从它；而传奇呢，就是一种经典的故事，这种故事在民间口耳相传，人们很喜欢，千古不衰。比如杜十娘的故事，唐伯虎的故事，崔莺莺的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等等。

一个“历史学”，一个“传奇”，这两个概念，怎么能够混在一起呢？然而，我们不能够太古板了，“历史学”和“传奇”这两个概念，它本来就应该放在一起来谈，它们俩彼此相生，不分不离。离开了历史学，就谈不上传奇，更谈不上历史，相反，离开了传奇，就谈不上历史，更谈不上历史学。

比如，战国时期齐国争霸，在秦国与赵国的之间发生了一场长平战争，史称“长平之战”，秦国军队在战神白起的带领下，与赵国在长平大战一场，这一场战争可谓激烈，可谓血腥，据史书记载，长平之战这一战，秦国一共歼灭赵军45万，消灭了赵国的主力军队，赵国从此一蹶不振。

45万啊，在古代这可是个天文数字，45万战士的尸体堆在一起，你想想，要堆多么高，多么远，这可是一块地两块地能够解决的吗？那个时候的数字跟我们今天数字计数方法一样吗？这种种疑问，让你相信，这样的记录它仅仅是一个“传奇”而不一定就是“史实”。

“长平之战坑杀赵军45万人”是一种“传奇性表达”，而非“史实性表达”

04.

相对于“正史”留给后人的惨痛教训，人们更喜欢“野史”留给后人的传奇故事。

我们喜欢听传奇故事，这些传奇故事更多的来自民间。当然，这并不是说来自民间的传奇故事就不可靠，有的时候，历史它就更青睐于民间，与民间传说为伴。

与爱情有关的故事，从《诗经》的“关关雎鸠”一直到《红楼梦》的“金玉良缘”，西施捧心，孟姜女哭长城，杜十娘怒沉八宝箱，崔莺莺与张生，梁山伯与祝英台，侯方域和李香君，悲剧的喜剧的，应有尽有，还有各种“另类爱情”，人与妖精、神仙、鬼怪的“生死之恋”、“阴阳之恋”，如此等等，比比皆是。

关于爱情的经验和教训，在煌煌五千年历史的中国，算是总结得颇有余地，然而今天的青年人及年轻人，却也总是重蹈历史的足迹，再走一次。

像《诗经·氓》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人们所关注的，所喜欢的，仅仅是那个故事，那个传奇而已。有多少人会听信这些传奇中用来“告诫后人”的教训呢？

人们只喜欢听那些美妙的爱情故事，并不关心其悲剧的结局

05.

“历史学传奇”这种说法，似乎太不“正经”，给人一种“疯疯癫癫”的印象。

但一些历史真理常常是以一种“疯人痴语”的方式揭露出来的。历史学的确比较“正经”和“严肃”，但历史并不如历史学那样“正经”和“严肃”，历史往往是十分荒唐的。

真实的历史并非辉煌而伟大，相反，它却是荒唐而残酷、惨烈而虚伪的。有些太过荒唐、太过虚伪的历史，因为某些原因不敢或不方便以“正经”和“严肃”的口吻说出来，所以，人们则用“疯人痴语”的方式吐露出来，真理往往蕴藏在一些看似荒诞的倾诉中。

这种“吐露”或“倾诉”既是历史的一种无奈，也是历史的一种真实。

历史学的“正经”和“残酷”是一种表象，“历史”可以是真实的，但却没有一种“历史学”是真实的，历史学都是一种假设。在人们领悟到到传奇式“疯人痴语”的真谛后，便不会再迷信“历史学”，“历史学”都是一些“正儿八经”的假说。

当年万人空巷的电视连续剧《新白娘子传奇》，就给了我们这样的启示：男人总是好色的，哪怕对方是蛇妖（鬼怪），哪怕他和她并不能长久，只要她漂亮绝伦，也可以舍生忘死的追求一番。许仙就是这样的男人。你看，今天的人们才认识到了“男人好色”吗？非也，很早以前人们就已经知道了这一点。

然而，对于女人来说，也总是痴情的。痴情到什么程度？痴情到“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现在我们能够快乐地幸福地在一起生活，以后哪怕是决绝的离开，永不相见，哪怕是遭受永远的痛苦，受制雷峰塔，也要先美美地享受一番爱情的滋味。这是白娘子留下的启示。

再来看看法海，看似消灭妖怪，正义凛然，实际上是公报私仇，因为几百年前白蛇抢吃了他的一颗仙丹，这个仙丹可以顶得上修年几百年，所以，法海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正义的守护者，而是一个封建的卫道士。像这样的人，满口降妖除怪，替天行道，实际上却是公报私仇。

思想家鲁迅对此早已有深刻洞见：“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虚伪的，道貌岸然的人，假借了正义的名声来替天行道，你怎么能相信他（法海）呢？

法海：满口降妖除怪，替天行道，实际上却是公报私仇

06.

而恰恰是历史学传奇的“疯疯癫癫”，则道出了历史的真实。

历史上有个疯和尚叫道济，人称“济癫和尚”，拖拖拉拉腌臜不堪，疯疯癫癫胡言乱语，但是在他嘴里说的话却全是真格的，那是真理，你别看他癫，他却是个神仙。这样的疯和尚癫和尚不被人相信，却到处施德救人，真是活菩萨。

鲁迅的《狂人日记》力的那个精神迫害狂，满口胡言却道出了时代的真相，历史的真相。他写道：

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这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这真叫人不敢相信，所谓的“正常人”说的话倒是虚假的和敷衍的，而疯和尚、精神病人说的话却是真实的和深刻的！

济公：“疯疯癫癫”却道出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社会真相

结束语：

“历史学”是个严肃的概念，而“传奇”一词的意味则相当通俗。两者既有明显区别，又密不可分。但我们在认识“历史”的时候，绝不可把“历史学”和“传奇”截然分开，因为历史学是历史学家的某种历史观，而“传奇”则是普通百姓的历史观。“历史学传奇”正是一种兼合“正史”与“野史”的新历史观，这种新历史观更能全面、真实地阐述历史。

“历史学传奇”正是一种兼合“正史”与“野史”的新历史观

参考文献：

[1]何兆武.何兆武文集.历史与历史学[M].湖北人们出版社.2007.

[2]袁腾飞.历史是个什么玩意儿[M].上海锦绣文章出版社.2009.

[3]张强.走进历史的历史学[J].渤海大学学报社科版.20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