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的志异(志人、志怪)小说是我国最早的古典小说,代表作有《搜神记》、《搜神后记》、《述异记》、《神仙传》及《甄异传》等。单看篇名中“记”与“传”,即不难发现其具有的纪传色彩,进一步观察志异小说的体例,更能发现其带有明显的纪传色彩。此外,在选材和立意方面,亦可发现志异小说对《史记》“爱奇”及“赞侠”的继承。下文以志异小说的代表作《搜神记》为例,对比《史记》进行分析。
在分析《史记》的奇异叙事时,笔者指出其主要体现这四个方面:以神话传说为古史、以奇异事件塑造历史人物、对历史事件的虚构演绎及对传奇游侠故事的演绎。观察奇异小说的选材和立意,不难发现与《史记》爱奇与爱侠之风高度契合,其中爱奇主要体现在选材方面,而立意则是体现在立意方面。
《史记》通过奇异出身及奇异经历等方法塑造人物,如黄帝生而神灵、玄鸟生商及蛟龙生高祖。而志异小说,正是以奇异事件为主体。如《搜神记》中记述的第一位神话人物赤松子,其人“服冰玉散,以教神农,能入火不烧。至昆仑山,常入西王母石室中,随风雨上下”。又如宁封子“世传为黄帝陶正,有异人过之,为其掌火。能出五色烟”,偓佺“形体生毛,长七寸。两目更方。能飞行逐走马”。对于正史中有记载之人物的虚构演义,更能看出其《史记》的影子,如钩弋夫人“以谴死,既殡,尸不臭,而香闻十余里”,如华佗医太守之女时“以绳系犬颈,使走马牵犬……乃以药饮女”。
《史记》虚构“程婴救孤”的故事,呼唤侠义精神,同时亦指向复仇;为游侠及刺客列传,为的是歌颂英雄行径,而立意却在于反抗。如在弱燕与强秦的对抗中,荆轲挺身而出,高渐离歌之“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此深具艺术的悲壮美。《搜神记》干将莫邪的故事,兼具赵武的复仇以及荆轲的视死如归。
楚干将莫邪为楚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欲杀之……莫邪子名赤,比后壮,乃问其母曰:“吾父所在?”……于是子出户,南望,不见有山,但睹堂前松柱下石砥之上,即以斧破其背,得剑。日夜思欲报楚王。干将为楚王作剑,剑成后惨遭杀害,其子长成后想要替父报仇,其叙事结构与赵武故事基本一致。但不同的是,干将之子并非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复仇,而是依靠了侠客的力量。干将之子“自刎,两手捧头及剑奉之”,侠客亦果真不负所托。客以剑拟王,王头随堕汤中;客亦自拟己头,头复堕汤中。可见侠客是抱着必死之心前去献宝的,这种言出必行视死如归的精神,是对《史记》中刺客与游侠精神的继承。
同时值得注意的是,《搜神传》的作者干宝本人即是一位史官。干宝所著《晋纪》共二十卷,自晋宣帝至晋愍帝前后五十三年,采用的是编年的叙史手法。但分析《搜神记》的叙事手法,却可发现其中带有明显的纪传色彩,而非编年。《搜神记》第一卷上称神农下至曹魏,从神话时代的赤松子叙说到近世的弦超,可谓沿用了《史记》“上记轩辕,下至于兹”的框架结构。
在具体的叙事过程中,《搜神记》亦表现出了明显的纪传色彩,其中左慈的故事、葛玄的故事、董永的故事、弦超的故事等等都可视为人物传记。其开头都为对人物的大致介绍,如弦超故事云“魏济北郡从事掾弦超,字义起”,董永故事云“汉,董永,千乘人。少偏孤,与父居肆,力田亩,鹿车载自随”,这与《史记》中《高祖本纪》所云“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及《项羽本纪》所云“项籍者,下相人也,字羽。初起时,年二十四”如出一辙。
《搜神记》中故事的结尾部分亦有明显的史传色彩,往往通过叙述貌似可信的事件增强故事的真实性。如弦超故事结尾云“张茂先为之作神女赋”,李寄故事结尾云“越王闻之, 聘寄女为后, 拜其父为将乐令”。
参考文献:
干宝 《搜神记》司马迁 《史记》、《报任安书》李建国 《唐前志怪小说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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