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迈《夷坚志》故事一则
江西乐平县有一婢女去当铺帮主人赎金钗,回来的途中不慎将金钗遗失,恰巧被一名弓手(县尉的手下)捡到。弓手原想将金钗占为己有,又不忍见婢女为了金钗受罪,于是将原物奉还,没想到这一举动却救了自己一命……
说是南宋淳熙七年(1180年),江西乐平县城东有一人名叫张五郎,有一天他妻子娘家的亲戚登门拜访,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借钱。张五郎对妻子言听计从,对于她娘家的亲戚也不敢怠慢,如今人家上门借钱,说不借吧,又不敢;说借吧,内心又实在有些不愿意。
为了让对方感觉到自己有难处,张五郎耍了一个小心思,他对亲戚说:“我最近手头也不是很富裕,实在拿不出现钱借给你。要不这样,我这里有一枚金钗,你先拿去当了应急,等有钱了再把它赎出来还我,你觉得如何?”亲戚心想管他金钗银钗,能当钱就行,于是接过钗子就去当铺换钱。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五郎始终不见亲戚把金钗还回来,于是上门问这件事,亲戚倒是爽快之人,直接回答说:“没钱赎当!”张五郎急了,要是在规定时间不去赎回来,那金钗可就归当铺了,但眼前这位丝毫没有想赎的意思。无奈之下张五郎只好让亲戚把当票拿来,自己掏钱去赎。
来到当铺,张五郎拿出钱和当票交给柜台,谁知柜台伙计却说钱不够,要他回家带够钱再来赎当。
张五郎只好回家取钱,但是这样来回折腾他的身子骨有点吃不消,于是叫来婢女雪香,把当票的钱交到她手中,让她去把金钗给赎回来。
雪香来到当铺顺利赎回了金钗,可是以回家途中突然内急,便到附近村庄上了一趟厕所。由于担心金钗掉到厕所里,雪香特意把它插进了墙壁缝隙上,谁知上完厕所就忘了。
从厕所出来没多久,雪香才想起金钗还留在厕所里,于是急步往回走,来到厕所一看却不见了金钗的踪影!雪香急得冷汗都出来了,她见旁边站着一名弓手,便上前询问是否有看到金钗。
弓手是刚从厕所出来,金钗也正好被他拿了藏在衣兜里,面对雪香的提问,弓手竟然摇头说:“没看到。”
雪香听到这话马上就崩溃了,她哭着说:“我家女主人性格非常暴躁,老爷都十分惧怕她。如今这支金钗是家里垫钱赎回来的,要是被女主人知道我把它弄丢了,一定会认为我与别人通奸,将金钗送给了相好的,如此一来肯定是要把我打死啊!”
雪香一边哭一边朝河的方向走去,嘴里嘟囔着:“回家会被打死,我倒不如自己来个了断,也省得死前还要受皮肉之苦。”
弓手看雪香想跳河,连忙拉住她说:“你别这样,这金钗在我身上,本来我还以为捡到宝了,没想到金钗关乎到你的性命。我岂能为了一己之利而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说完就把金钗拿出来交到雪香手里。
金钗失而复得,雪香开心地向弓手连连道谢。回到家中,她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张五郎,五郎听完叹着气对妻子说:“雪香来我们家30年了,从来没有犯过什么错误。如果今天因为这支金钗自杀了,那我们的罪过实在太大了!不如我们做个好事,给雪香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妻子听完也赞成,并且承诺雪香出嫁的时候就拿那支金钗陪嫁。雪香得知这一消息又惊又喜,要知道古代的婢女其实就是奴隶,完全没有人身自由,如今主人同意让雪香出嫁,也就意味着雪香从此不再是“奴籍”,而是拥有正常户籍百姓,她的后代也拥有正常百姓的权利,比如能够参加科举考试。
雪香嫁给了十里外结竹渡口的王二,生活过得非常美满,只是雪香内心始终有个遗憾,那就是当初没有问弓手的姓名,毕竟如果没有他自己也不可能有今天。
四年后的一天,雪香到溪头打水,她看到有一条船停在渡口边,岸上的人已经排满了长队。忽然在人群中闪过一张熟悉的脸,雪香觉得很像是当初归还金钗的弓手,于是快步走近去再看,果然是他!
雪香开心地向弓手打招呼,并邀请他到自己家中作客。弓手有点为难,因为他正在执行一项公务,于是推辞道:“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需要派送。这条船马上就要开了,如果误了这趟,下一趟又不知什么时候才有船,耽误了公事是要被处罚的。”
雪香哪里听得进去,这几天年她每天都想着如何报答恩公。眼看恩公就要坐船离开,雪香跪在他面前恳求道:“我能有今天全是恩公的功劳,如果今天恩公不愿接受我的报答,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弓手没办法,只好跟着雪香一起回家。他们刚走,身后的渡船就开了,弓手只好摇头叹息。
回到雪香家里,王二也对弓手特别热情,泡了家里最好的茶,还拿出各种点心招待这位恩公。三人正在屋里聊着,突然听到屋外一阵喧哗之声,大家跑出来一看,原来刚走开出的渡船竟然在溪水中翻了!此时正好遇到溪中涨水,岸上的人根本没办法施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全船36人都淹没在水中,唯独弓手幸免!
故事出自《夷坚志》,作者在洪迈在结尾点评说:“一茶之顷,端为此故,阴德之报,岂不昭然。”
这是一个善有善报的故事,也反映了古代婢女悲惨的生活,只因遗失一支金钗就有可能被主人打死。那些整天想着穿越的人,你们还想回到古代去生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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