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相残食”是史书中的黑暗注脚,历代不绝。
兴平年间(194-195),东汉王朝曾出现严重的饥馑,波及范围广、持续时间长、影响人物多。
《三国志》中绝大多数的“食人”记载,均出现于此时。梳理诸多史料,兴平年间(194-195)的食人事件,几乎占到三国汉季(189-220)的八成以上,可谓触目惊心。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彼时的饥荒与食人,并非局限在一城一地,而是遍布神州大陆。
关中的长安与三辅“谷一斛五十万钱,人相啖食”;关东的冀州、幽州“野无青草,粮食并尽”;兖州“大饥,以人脯为粮”;荆州又有大量因“饥饿”而流窜的游军,比如张济叔侄。
兴平年间的大饥荒(194-195),甚至延续至建安初年。
刘备在建安元年(196)兵败海西,“穷饿侵逼,吏士大小自相啖食”;袁术在建安二年(197)僭号称帝,而“民人相食,江淮间空尽”。
本文主要就兴平年间(194-195)的人相食事件,论述始末并分析其背后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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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饥荒滥觞
兴平年间(194-195)的大饥荒,并非是“汉末食人史”的开端,而是这种行为的高潮阶段。
以东汉的腐朽统治来看,局部的“人相食”事件,至少在光和年间(178-184)已经陆续发生,中平元年(184)的张角之乱,其实就是统治崩溃的极端反映。
中平元年,黄巾贼张角等立三十六方,起兵烧郡国,山东七州,处处应角。--《后汉书 五行志》
应该说,黄巾党徒盘踞的诸多州郡中,必然或多或少存在过“人相食”的惨剧。
以农业文明为基础的封建王朝,统治崩溃的导火索,往往就是粮食危机。从《后汉书 灵帝纪》中的灾害记载看,兖、豫、青、徐应该是“人相食”的重灾区。
(中平五年)冬十月,青、徐黄巾复起,寇郡县。--《后汉书 灵帝纪》
受灾严重的地区,灾民也往往最为彪悍,比如王沈《魏书》便称青徐黄巾“为贼久,兵皆精悍”。
(青徐)黄巾为贼久,数乘胜,兵皆精悍。--王沈《魏书》
青徐黄巾为贼久,兵皆精悍
初平三年(192)青、徐黄巾席卷兖州,兖州刺史刘岱、任城国相郑遂、济北国相鲍信先后被击毙,灾民的战斗力令人惊骇。
青州黄巾众百万,入兖州,杀任城相郑遂,转入东平。(刺史)刘岱欲击之……为(黄巾)所杀……(鲍信)遂进兵击黄巾于寿张东。(鲍)信力战斗死。--《魏书 武帝纪》
不难理解,求生欲的驱使下,人类会激发本能的兽性。
青徐黄巾北上,实际始自初平二年(191)。第一次北进尝试,被渤海太守公孙范、奋武将军公孙瓒、泰山太守应劭合力阻击;翌年(192)青徐黄巾再度北上,冲破封锁,席卷兖州。
(初平二年)十一月,青州黄巾寇太山,太山太守应劭击破之。黄巾转寇渤海,公孙瓒与战于东光,复大破之。--《后汉书 献帝纪》
从黄巾的动向不难看出,彼时青、徐地区的粮食危机已经相当严重,因此灾民才要流徙外州、谋求生路。
兴平元年(194)刘备投奔陶谦时,麾下是“乌丸杂胡”以及“灾民数千”。
时先主自有兵千馀人及幽州乌丸杂胡骑,又略得饥民数千人。--《蜀书 先主传》
“乌丸杂胡”自然来自公孙瓒;“灾民”的来源则颇可玩味。
考虑到彼时刘备屯驻青州齐国,陶谦屯驻徐州下邳,那刘备新掠得的“灾民”,无疑来自青徐地区。
可见初平年间(190-193),关东地区的粮食问题已经十分严重;兴平年间(194-195)的全国性饥荒,可以视作粮食危机的后续反映。
② 关中人相食
从历史记载看,兴平年间席卷全国的饥馑,源头大约始自关中地区。
彼时(194)长安与三辅,自四月至七月,大旱,连续三月无雨,导致粮食储备彻底崩溃。
(兴平元年)三辅大旱,自四月至于是月(七月)。(献)帝避正殿请雨。--《后汉书 献帝纪》
这里简单说一下“关中”的概念。
关中即函谷关以西,包括了司隶校尉部的弘农、冯翊、扶风、京兆。其中冯翊、扶风、京兆三郡,又被称作“三辅”(即京畿地区),长安则是京兆的郡治。
由于兴平元年(194)夏季的连续干旱,导致作物减产,引发了巨大的粮食危机。李傕、郭汜为代表的关中诸将,因此土崩瓦解,汉帝刘协也于翌年(195)从长安出奔,赴关东逃荒。
彼时关中地区见诸记载的“人相食”事件,不可胜数。
(1)长安人相食
饥荒最初在三辅地区爆发,很快蔓延至长安。东汉帝都,迅速陷入秩序崩溃,乃至“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一斛二十万”,长安中“人相食啖,白骨委积”。
是时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一斛二十万,人相食啖,白骨委积。--《后汉书 献帝纪》
长安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已然如此;其余地方也就可想而知。
讽刺的是,在这种人间地狱的绝境下,东汉的赃官污吏,依然贪墨不绝。
长安断粮,人相食啖,白骨委积
刘协曾下令赈灾,结果“经日,死者如故”;刘协大怒,严加彻查,发现是赈济官监守自盗。
(献)帝使侍御史侯汶出太仓米豆,为饥人作糜粥,经日而死者无降。帝疑赋恤有虚,乃亲于御坐前量试作縻,乃知非实。--《后汉书 献帝纪》
更可笑的是,汉帝对这种恶劣行径的处理,也是草草敷衍,打了赈济官五十板子,就翻篇儿不问了。
(献帝)诏曰:“未忍致(侯)汶于理,可杖五十。”--《后汉书 献帝纪》
可见彼时的东汉朝廷,威信荡尽,政令不行。
(2)三辅人相食
兴平元年(194)的大旱,引爆了翌年的粮食危机。
刘协在兴平二年(195)的日子更加难过,米麦全无,只能吃臭牛骨为生。
(献)帝求米五斛、牛骨五具以赐左右,(李)傕曰:“朝餔上饭,何用米为?”乃与腐牛骨,皆臭不可食。--《献帝起居注》
彼时李傕称“邸阁无粮”,邸阁即粮仓。换言之,关中地区的实际统治者,手中也没有余粮了。
李傕曰:“我邸阁储偫少。”乃悉载置其营。--《献帝纪》
彼时“天盛暑热,人尽寒心”,刘协遂出奔关东,谋求生路,最终辗转各地,被曹操所获。
李傕、郭汜失去天子,更加破罐破摔,“放兵劫略,攻剽城邑”;最终“人民饥困,二年间相啖食略尽”。
时三辅民尚数十万户,(李)傕等放兵劫略,攻剽城邑,人民饥困,二年间,相啖食略尽。--《魏书 董卓传》
彼时(194-195)三辅地区,有一些食人狂徒,已经形成了组织,号称“啖人贼”。他们数十人一伙,结成团队行动,用绳索贯人手掌,牵去烹杀。
兴平中,三辅乱……啖人贼数十人已略其母,以绳贯其手掌,驱去。--《魏略》
京兆游侠鲍出,其老母便被“啖人贼”所劫掠。鲍出仗着一身武艺,救出老母。但没被救出的人,无疑更多。
(鲍)出怒曰:“有母而使贼贯其手,将去煮啖之,用活何为?”乃攘臂结衽,独追之。--《魏略》
考虑到京兆郡治长安,属于三辅地区的核心地带;京兆如此,那冯翊和扶风的惨状,也就可想而知。
(3)三辅人逃荒
三辅崩溃,人户或者自相残食,或者逃难外州。
不愿坐地受死的三辅人,形成了逃荒大军,向益州、荆州疯狂流窜,刘焉麾下的“东州士”,其实就是南阳和三辅的逃荒者。
时南阳、三辅民数万家,避地入蜀,(刘)焉恣饶之,引为党与,号东州士。--《华阳国志》
然而即使是逃荒,路上也要吃人。此处谨以曹魏扬武将军王忠为例。
王忠出身扶风,在逃荒路上“因饥乏啖人”。
王忠,扶风人,少为亭长。三辅乱,(王)忠饥乏啖人,随辈南向武关(入荆州)。--《魏略》
王忠饥乏啖人,随辈南向武关
王忠的扶风同乡,法正与孟达,也在此时出奔。
法正字孝直,扶风郿人也。建安初,天下饥荒,(法)正与同郡孟达俱入蜀,依刘璋。--《蜀书 法正传》
法正曾祖法雄,为南郡太守;祖父法真,为关西大儒;父法衍,为廷尉左监。孟达父孟他,为凉州刺史。二人可谓家世显赫。
即使拥有如此背景,法正与孟达也一度沦为饥民,最终流徙益州,郁郁不得志。
(法正)既不任用,又为其州邑俱侨客者所谤无行,志意不得。--《蜀书 法正传》
至于没有条件逃荒的三辅人,下场如何,也便不难想象了。
(4)弘农守军出奔
在李傕、郭汜“战斗长安中”的时刻(194-195),屯守弘农的张济,曾经“自陕和解诸将”,即从陕县出发,前往长安,做众人的和事佬儿。
(李)傕众叛,稍衰弱。张济自陕和解之。--《魏书 董卓传》
陕县隶属弘农,是重镇要塞,扼守函谷关,抵御关东诸侯。昔日董卓在世时(189-192),屯驻陕县的是他的女婿牛辅。
(董)卓婿中郎将牛辅屯陕,(贾)诩在(牛)辅军。--《魏书 贾诩传》
而且陕县距离长安较远,陕县在今河南三门峡,长安在今陕西西安。在彼时的交通条件下,往来不易。
因此张济擅离职守,绝非仅仅为了“和解诸将”,实际借“和解”的名义,前往长安乞求粮草接济。
证据是兴平二年(195),张济便因为“断粮”而出奔荆州。
《魏书》与《后汉书》均称张济出奔的原因是“饥饿”。
(张)济屯弘农,士卒饥饿,南攻穰,为流矢所中,死。--《魏书 张绣传》
张济饥饿,出至南阳,攻穰,战死。--《后汉书 董卓传》
可见弘农郡,虽然与三辅地区有一定距离,也陷入了巨大的饥馑。不出意外,张济的疲兵被刘表击溃,张济本人也被乱箭射杀。
在刘表招募张济余党时,其侄张绣立刻表示愿意归顺。可见张济军队已经断粮很久,转战各地途中,食人充饥恐怕难以避免。
(刘表)使人纳其众,(张绣)众闻之喜,遂皆服从。--《后汉书 刘表传》
③ 关东人相食
在关中地区饥荒肆虐的环境下,益州、荆州均受波及,如果说此时(194-195)关东地区想独善其身,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需要注意,按《魏略》记载,“建安五年,关中始开”。即建安五年(200)之前,饥民很难直接穿越函谷关向关东流窜,大多是走武关入南阳,或者南下汉中、蜀中。
(鲍)出得母还,遂相扶侍,客南阳。建安五年,关中始开。--《魏略》
由于关中诸将闭锁关隘,因此最初的饥荒,并不是直接通过函谷关传导至关东的。关东的饥荒爆发,另有原因。
兴平年间(194-195)的关东饥荒,主要是初平年间(190-193)“军阀混战”的恶果。
初平二年(191)袁绍与公孙瓒争夺冀州,连战二年,一直打到了初平四年(193)。
彼时袁绍恶斗公孙瓒,袁谭恶斗田楷(公孙瓒所署青州刺史),打得“粮食并尽,野无青草”。冀州、青州地区荒残已甚,连草根都被吃光。
(袁)绍复遣兵数万,与(田)楷连战二年,粮食并尽,士卒疲困,互掠百姓,野无青草。--《后汉书 公孙瓒传》
袁绍与公孙瓒连战,粮食并尽,野无青草
公孙瓒也没消停,在初平四年(193)又启锋衅,杀幽州牧刘虞。刘虞部将鲜于辅、齐周、田畴纷纷举兵,煽动广阳、代郡、上谷,右北平共同作乱,幽州也化作焦土。
于是代郡、广阳、上谷、右北平各杀(公孙)瓒所置长吏,复与(鲜于)辅、(刘)和兵合。--《后汉书 公孙瓒传》
袁术在初平三年与四年(192-193)与曹操争夺兖州,连战不休。袁术战败后又逃入淮南,杀扬州刺史陈温。兖、扬二州也彻底乱套。
(袁)引军入陈留。太祖与(袁)绍合击,大破术军。术以馀众奔九江,杀扬州刺史陈温,领其州。--《魏书 袁术传》
彼时陶谦治下,相对太平一些。
但考虑到初平二年(191)与三年(192),黄巾自徐州北上冀州、西入兖州,可见徐州早在初平初年,便已陷入粮食短缺。后勤情况或许更坏。
战乱必然导致粮食短缺——因为壮丁被抽调到前线打仗,会减少后方的务农人手。
像关东地区那种“人数多、时间长、频率高”的打法,对生产力的破坏是无与伦比的。
这便导致了兴平年间(194-195),关东与关中同步发生了大饥荒,人相残食,史不绝书。
(1)兖州食人脯
兖州地区由于在兴平元年(194)遭遇吕布入侵,最先爆发了饥馑。曹操当时正在徐州和陶谦作战,听闻老巢丢失,惶遽失措。
(曹操)躬破于徐方,地(指兖州)夺于吕布,彷徨东裔,蹈据无所。--《为袁绍檄豫州》
是年“谷一斛五十万钱”,又遭蝗灾,曹军遂断粮。
为了能和吕布相持,曹操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想到了“制作人肉干粮”的办法。
彼时的执行人是程昱。程昱返回老家东阿县,在此狂屠父老乡亲,制作了整车整车的“人脯”,送至前线。
初,太祖乏食,(程)昱略其本县,供三日粮,颇杂以人脯。--《魏晋世语》
按照曹军“万余”的规模来看,程昱的人脯能够“供三日之粮”,杀掠的百姓,不可胜计。
(程昱曰)今兖州虽残,尚有三城。能战之士,不下万人。--《魏书 程昱传》
程昱屠东阿,供应人脯为三日之粮
吕布的情况好不了太多,虽然没有明确的食人记载,但《武帝纪》说他“粮食亦尽,各引去”。可见吕布也撑不下去了,再打下去,自己也得吃人。
蝗虫起,百姓大饿,(吕)布粮食亦尽,各引去。--《魏书 武帝纪》
至于兖州百姓,被直接记载为“人相食”。曹操因为遭遇财政困难,又被迫裁汰兵员。
是岁,谷一斛五十馀万钱,人相食。(曹操)乃罢吏兵新募者。--《魏书 武帝纪》
彼时的兖州,连军队都吃不上饭,百姓自相残食,也就势所必至。
(2)河内人相食
河内在司隶校尉部东侧,与河东、河南并称“三河”。
三河与三辅,就隔着一道函谷关,因此即使在“关中封闭”的情况下,也不免受到饥荒影响。
河内温县,是司马懿老家。初平初年,司马家族为避董卓之祸,逃到冀州魏郡黎阳县;结果兴平元年(194)因为河北地区战乱频发,司马家族又重新逃回河内。
按《司马朗传》记载,彼时“曹操吕布相持濮阳”,河内百姓则“大饥,人相食”。
太祖与吕布相持于(东郡)濮阳,(司马)朗乃将家,还温(县)。时岁大饥,人相食。--《魏书 司马朗传》
可见兖州、冀州如此,河内亦不能免。
(3)东郡臧洪食人
东郡属兖州,处在战乱漩涡之中。但东郡的食人行为,与吕布、曹操无关。
兴平二年(195)吕布战败,东奔徐州。曹操围剿吕布盟友张邈兄弟,最终夷灭张邈、张超三族。
由于张超是东郡太守臧洪的故主,臧洪在向袁绍“求兵不获”之后,转而起兵反叛,与袁绍开战。
东郡之战持续一年(195-196)。战争后期,臧洪断粮,杀死爱妾,分食人肉,“将士咸流涕,无能仰视者”。
(臧洪)作薄粥,众分歠之,杀其爱妾以食(饲)将士。将士咸流涕,无能仰视者。--《魏书 臧洪传》
臧洪在开战前,曾给袁绍幕僚陈琳写信,称自己“散三年之畜,以为一年之资”。结果不足一年,就沦落到吃人肉的地步。
仆(指臧洪自己)据金城(指东郡)之固,驱士民之力,散三年之畜,以为一年之资。--《魏书 臧洪传》
考虑到东郡之战始于兴平二年(195),那么臧洪“囤聚积蓄”的三年,其实都是荒年。在全国闹灾的情况下,臧洪也不可能真有多少积蓄。
(4)江淮人相食
袁术在淮南地区的统治(193-199)腐败透顶。兴平二年(195)“天子播越,败于曹阳”,袁术便有了篡汉之心。
彼时袁术荒淫奢靡,“后宫数百,服绮縠,馀粱肉”,乃至“两妇预争为皇后”。
(袁术)荒侈滋甚,后宫数百,皆服绮縠,馀粱肉。--《魏书 袁术传》
(袁术)衣被,皆为天子之制,两妇预争为皇后。--《让县自明书》
更可怕的是,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建安初年,直到袁术死去。
按《魏书》与《太平御览》的记载,袁术的军队,长期以河蚌、田螺、蝗虫为食;困窘到难以置信。
袁绍之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河蚌)。--王沈《魏书》
袁术在寿春,百姓饥寒,以桑椹、蝗虫为干饭。--《太平御览》引《吴志》
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河蚌)
淮南百姓,更是陷入绝境。《魏书 袁术传》称“江淮间空尽,人民相食”。
士卒冻馁,江淮间空尽,人民相食。--《魏书 袁术传》
除了上述案例,建安元年(196)还曾发生刘备军队在广陵海西食人的记载。
(刘)备军在广陵,饥饿困败,吏士大小自相啖食,穷饿侵逼。--《英雄记》
如果注意到时间线索,此事可以视作兴平年间(194-195)大饥荒的后续震荡。
④ 小结
古代中国,辖区广大,人口众多,可耕地面积却极为有限,对灾害的抵抗力非常糟糕。
在农业文明中,水旱蝗螟,是粮食减产的重要诱因;频繁的徭役与战争,破坏力又远超自然灾害。
兴平年间(194-195)席卷全国的大饥荒,虽然时间上极为同步,但诱因各不相同。
关中地区主要是因为兴平元年(194)四月至七月“不雨”,导致错过农时,引发粮食危机。
关东地区主要是因为初平年间(190-193)军阀混战,导致务农人口锐减,田亩荒废,最终引爆危机。
当然,也必须承认,无论是“天灾”还是“兵灾”,在关中与关东都是存在的,只是权重有所差异。
建安元年(196)之后,虽然战乱如旧,但“食人事件”便很少见诸记载了。因为尝到苦头的军阀们,已经开始重视后勤保障。
袁绍、公孙瓒、曹操等军阀,均在兴平末至建安初实行军屯。
兴平二年(195)公孙瓒被鞠义打败后,退守易京,“开置屯田,稍得自支”。
(公孙)瓒遂保易京,开置屯田,稍得自支。--《后汉书 公孙瓒传》
官渡之战时(199-200)袁绍充裕的粮草物资,证明了他稳固的后勤链条。
至于曹操,也在建安元年(196)开始屯田。仅许县一地,便“得谷百万斛”,从此告别了恐怖的“人脯”。
是岁(建安元年),(曹操)乃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于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积谷。--王沈《魏书》
谚语云“君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可见其底层逻辑,其实是“君以食为天”。换言之,没有充裕的物质保障,统治便不可能维持得下去。
比如建安元年(196)刘备吏兵“自相啖食”时,是靠糜竺破家舍业,才“赖此复振”。可见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先主转军广陵海西,(糜)竺于是进妹于先主为夫人,奴客二千,金银货币以助军资;于时困匮,赖此复振。--《蜀书 糜竺传》
民食关系着国家的稳定,是《礼记》中的“夫礼之初,始诸饮食”,是《管子》中的“仓廪实而知礼节”,也是孔孟理想中的“老有所终,幼有所养”。
观今宜鉴古,无故不成今。悠悠万事,唯此为大。
我是胖咪,百家号历史原创作者。漫谈历史趣闻,专注三国史。从史海沉钩中的蛛丝马迹、吉光片羽,来剖析展开背后隐藏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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