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时拾史事独家原创稿件,未经授权严禁转载/作者桃之夭夭
伯有被逐身死,郑国政坛大佬子皮(姬姓,罕氏,名虎,字子皮)知政。子皮大概更愿意躲在幕后,因此要将执政权交给素有贤名的大夫子产。
子产辞让,说:"郑国国小,且夹在晋、楚两个超级大国之间,国内家族庞大,宠臣多,我难以有所作为。"
子皮说:"我亲自率大夫们听从政令,有谁敢不服从呢?您好好地辅助国政吧。国家没有大小之分,小国如果能够事奉大国,就不会受逼迫。"子产于是从子皮手中接过执政大臣的权力。
子产执政,有要事交大夫伯石处理,为激励伯石,子产许诺事成之后赏赐一座城邑给他。另一位大夫子大叔知道后说:"国家是大家的国家,为何单单赏赐他呢?"子产说:"想要一个人没有欲望是很困难的。让他们的欲望得到满足,从而使要办的事得以办成,这不是我的成功,难道是别人的成功吗?城邑有什么值得吝惜的呢,又不会跑掉。"
子产是执政者,只要有人能够将事办好,对于执政者而言就是成功。子大叔说:"邻国会如何言论此事呢?"子产说:"我这么做,又不是使得君臣分裂,而是要让大家相互顺从,周边国家又有什么可怪罪于我的呢?我国史书曾说'安定国家,必大焉先。'意思是要想使国家安定,必先使国内的大族安定。所以我要先安抚大族,再看这些大族归向于谁。"伯石听说之后,知道这赏邑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心中害怕,提出要还邑于国,子产坚持赏给了他。
因为伯有之死,郑国空出一个卿位,郑简公派大史官前去任命伯石为卿,伯石表示辞让。等大史退去之后,伯石又请求大史重新发布任命,然后他再次辞让。如是三命三让,伯石这才半推半就接受了卿位。子产见伯石虚伪,因此厌恶其为人,又担心他作乱,就将伯石的位次安排在自己之后,以加宠的办法来使其安定。
公子丰卷要举行祭祀,请求批准自己组织狩猎以猎取祭品。子产不同意,说:"只有国君才用新鲜的猎物为祭品,其他人视既有条件,大致够用就行了。"丰卷见子产不给面子,大怒,反身回去召集人马准备给子产一点颜色看看。子产见势不妙,准备逃亡晋国避祸。此时大夫子皮兑现了当初诺言,他一方面劝阻子产勿跑,一方面出手安排驱逐丰卷。结果跑去晋国避祸的是丰卷,子产安全地留了下来。等丰卷一走,子产向郑简公提出不要没收丰卷的田产住宅。三年之后,子产亲自安排丰卷回国,然后将他的田产、住宅及百姓原封不动还给了他。
就这样,子产把国内大族基本稳定了下来。大族得到安抚之后,子产开始发挥自身才能施政。《左传》说子产执政做到了"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大人之忠俭者,从而与之;泰侈者因而毙之"。意思是城乡有别,上下各司其职,田地有封界沟洫,乡间庐舍税赋与田界相匹配。大夫中的忠诚质朴者,多亲近举拔他们,骄泰奢侈者,就免掉他们的职务。
子产从政一年,公众以诗歌讥讽他,说:"算计我的资产以收取财税,丈量我的田产以收取田税。谁杀子产,算我一份。"等子产执政三年,公众又作诗歌称扬他,说:"我有子弟,子产教诲他们;我有田地,子产使之增产。子产要是死了,有谁能继承他?"子产因其才能出众及执政成效,使郑国百姓对他的认识和评价前后发生彻底的改变,成为人人称颂的执政官。
子产执政期间善于择能而用。郑国有几位大夫分别具有不同的才能,比如冯简子善于决断大事,子大叔相貌堂堂且熟知典章制度和诗文礼仪,公孙挥既熟知各国政令情况,又清楚各国大夫的族姓、排位、贵贱、强弱,还善于外交辞令。还有一位叫裨谌的大夫则善于谋划,但奇特的是他在野外谋划事情则非常得当,如果待在城里就想不出好的主意。每当郑国有诸侯间的事务需要处理,子产便向公孙挥咨询有关其他诸侯国的情况并且请他准备好外交辞令;然后子产便驾车带上裨谌驶向田间野外,让他边呼吸新鲜空气边思考对策;最后将策略交给冯简子作决断。一切都计划妥当之后,便交给子大叔去实行,让他去应对外交宾客。子产能够有效指挥协调这一班子能人,所以在处理对外事务上极少失误。
郑国设有乡校,即《孟子·滕文公上》所谓"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的学校。郑国人喜欢到乡校聚集,议论政事,褒贬不一。大夫然明对子产说:"要不把乡校毁了吧,免得他们口舌多。"子产说:"毁了干嘛?大家没事时聚在那里,讨论执政者的善恶是非。说得对的,我就按大家的意思去做;大家所厌恶的,我就改正,这正是我的老师啊,为什么要毁掉乡校呢?我听说应以忠诚与善良来减少埋怨,没听说过要以威慑手段来防止埋怨。若施以威权,虽然可以使怨言快速消失,但这就像防止洪水泛滥一样,江河若大决口,伤人必多,我救也救不过来,不如开些小口子加以导流。所以不如多听闻人们的言论,当作治疗自身毛病的药石。"
大夫然明说:"我从今以后真正明白了先生确实是可以有所作为的。我确实不才,如果要推行这些治国之策,实实在在有赖于先生,而不是我们这些人。"
若干年后,孔子听闻子产言行,说:"如此看来,别人若说子产不仁,我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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