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傅淞巍
我军攻入昌图县城。
战士们张贴剿匪标语。
1946年,法库县农民平分地主浮财。
核心 提示
1945年到1948年,铁岭一直是东北战场上敌我双方激烈交锋的地区之一,大小战事不断,许多地域展开反复争夺。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在极端艰难困苦的形势下,放手发动群众,开拓并巩固根据地,在康平、法库、昌图等地几进几出,终于战胜国民党王牌军,彻底打赢拉锯战,迎来铁岭全境的解放。
坚守还是突围, 曾经讨论三天三夜
铁岭是沈阳的“北大门”,控扼东北的中长铁路,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当时国民党要以沈阳为中心统治东北,铁岭是其急欲控制的要地;我党要孤立沈阳守敌,守卫根据地,并最后战胜敌人,铁岭是第一道防线,这样,铁岭地区就成为东北战场上敌我交锋最为激烈的地区之一。”原铁岭军分区副参谋长、《铁岭军事志》主编孟庆堂这样告诉记者。
孟庆堂解释,1993年之前,康平、法库归铁岭管辖,因而,它们的解放历程也收录在《铁岭军事志》一书中。
众所周知,解放战争初期,国民党军队的实力占优。1946年4月,国民党新1军、71军向北进犯,占领了铁岭、法库、开原、昌图等县城。孟庆堂说,当时派到辽北的我党干部和指战员,最紧迫的任务就是按照党中央“让开大路,占领两厢”的战略决策,放手发动群众,尽快建立群众基础和军事基础,开展武装斗争。
铁岭市政协文史委办公室原主任刘汉兴曾负责编辑《纪念铁岭解放专辑》一书,走访过诸多参加过辽北解放的当事人,查阅过大量相关史料。他向记者介绍说,当时铁岭地区的斗争形势极其严峻复杂,不但面临国民党正规军的进攻,敌伪残余、恶霸地主、国民党成立的各级伪治安维持会也极其仇视我党干部和指战员。1945年12月,康平县长邱含光等五人在收缴改编伪公安队时,被国民党地下先遣军枪杀。1946年4月,康平县五区区长张强在开会途中遭恶霸地主陈梦令暗杀。1946年5月,中共法库县委组织部长刘卓人等3人被国民党军队杀害。由于最初派到铁岭地区一个县、一个区的干部只有寥寥数人,这样的损失极为惨重。
在血与火的考验中,我党干部不畏艰险,全力发动群众进行反奸清算、减租减息斗争,开拓根据地。据不完全统计,到1946年上半年,铁岭地区清算日伪汉奸、恶霸地主、把头800余人,政治、经济地位空前提高的广大群众,成为“铁法昌游击区”的有力支撑。刘汉兴说,这块游击区东西宽不足25公里,南北长不过百里,行政村不满百个,且四面被敌据点包围,但这里一直坚持人民当家做主。
解放战争时期,于之任法库县委书记,他在回忆录中记述,1946年8月,敌71军突袭康平,负责辽北地区的上级机关紧急撤离,辽北各区县与地委、省委失去联系。当年9月,一支在法库南部游击区活动的千余人队伍被敌军围困。由于上级曾要求实行在本区本县坚守的斗争策略,下一步是战斗到底还是东渡辽河进行转移,在队伍中有争议。为此干部们连续开会三天三夜进行讨论,最后认定,应该渡河突围,这不是逃跑主义,而是保存实力的必要行动,大家把当时的讨论情况都记在小本子上,表示将来会对此项决议集体负责。
渡河后,这支队伍一次次地甩掉了敌人的围追,打退土匪的堵截,终于找到了辽吉省委。辽吉省委肯定了这次突围行动,称避免队伍重大伤亡“是很了不起的胜利”。经过一个月的休整后,这支队伍又“返回原地,坚持斗争”。
在各县城几进几出,消灭敌有生力量
孟庆堂告诉记者,解放铁岭过程中,敌我双方进行反复多次拉锯战,昌图县城我军曾四进三出,法库县城我军曾七出八进。
孟庆堂进一步解释说,攻占县城能挫敌锐气,提振我方士气,但敌人兵力多,美式装备火力强,因此,我军采取游击战术,攻城时消灭敌人有生力量,在敌方大兵压境时又及时退却,这样就在拉锯战中占据了主动。
1946年2月13日17时30分,我军向入侵法库秀水河子的国民党精锐部队发起全面攻击,共歼敌1600余人,取得东北战场第一场大胜,并在法库县城内召开了万人祝捷大会。
1946年10月2日23时,我军强攻西丰城,切断中长铁路,钳制了敌人北上进攻哈尔滨的兵力。1947年3月,整个东北战场的敌我力量发生了有利于我方的重大变化,在辽北战场,敌我拉锯战的规模也在扩大,消灭铁岭城内的国民党王牌军是东北解放军斗争的主要目标。
1947年5月,我军第二次收复康平,当年11月,国民党王牌军新6军169师505团终于走出铁岭城,欲夺回康平。
孟庆堂说,敌军505团装备精良,团长张明铎毕业于美国西点军校,傲气十足。
1947年11月7日,我军伏击铁法公路上的敌505团,敌军伤亡不小,陷入进退两难境地。这时我军改以零星的步枪麻痹敌人,敌军以为是小股部队乱放枪,就大着胆子冲过来。我军的两挺机枪又同时开火,瞬间把敌人打蒙。未等敌人想明白,我方战士已撤出阵地。就这样打打退退,把敌人引到了法库城内。
敌人在法库城里观察了两天,没见我军攻城,便认定我军没多大战斗力,放胆直奔康平城,在城下遭到我军强大火力痛击,欲撤回法库。我军见状便停火后撤,将康平城主动让出。
敌军进驻康平后,屡被我军小股兵力袭扰,越发恼羞成怒,遂倾巢出动,尾追我袭扰部队。不想,这正中了我军的计谋。待敌军行至兰家店,正好落入我军布好的包围圈中。在我军炮火的轰击下,我军14团2营4连很快从敌正面防线打开缺口,直扑敌军指挥部。二班班长王生一枪将敌军团长张明铎击毙。敌军就此溃败,康平城彻底回到人民手中。
攻城战中,出现邱少云、董存瑞式英雄
进攻昌图城,我军依然选择夜战。1947年6月1日黄昏,东北解放军第二纵队五师第十五团一部抵达昌图城外的鬼王庙附近。敌人在这里设立了一个前哨据点,须在战斗打响时拔除。
短暂休息后,我方指战员在距敌军据点几十米处挖工事。据参加此战的昌图籍战士尤信在回忆录中讲述,当时敌人在庙里的说话声都能听得到,因此大家必须保持肃静,避免发出声响。
一不小心,两名战士的铁锹在挖土时碰到一起,敌人闻声而起,发射燃烧弹。其中有一发燃烧弹落在三班阵地上,战士杨凤仪随即全身起火。危急关头,杨凤仪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尤信看到,杨凤仪忍着剧痛默默地在地上翻滚着,其顾全大局的表现与后来朝鲜战场上的邱少云极其相似。
大家往杨凤仪身上扬沙子,将他身上的火扑灭,但他已奄奄一息。临终前,杨凤仪紧握班长的手说:“请组织批准我入党。”说罢头一歪就合上了双眼。
晚上8点,总攻开始。据点中的敌军用密集的火力封锁道路。在几名前去爆破的战士中弹倒地后,尤信抱起一根爆破筒冲到大殿窗下引爆,炸掉了鬼王庙据点。
第二天拂晓,昌图收复战告捷,全歼守敌4200余人。
在昌图城南27公里的开原城,敌军修筑大量掩体工事,守备更为森严。
为减少伤亡,我军挖掘通往城下的交通壕。挖掘任务异常艰巨,当时正值1948年2月末,气温为零下30多摄氏度,地冻一米多深,一镐刨下去地面只有一个白点。敌军在城头看出我军意图,急忙向挖掘位置射击,越是临近城下,敌人的射击越凶。为避免伤亡,战士们白天用门板和雪掩住交通壕,到晚上奋力去挖,挖出了2000多米长的3条交通壕,前端距敌阵仅有百余米。
1948年2月27日16时,我军发起总攻。此时敌城防司令部内正在大摆筵席,敌司令吕伟绩认为我军只是火力侦察,不会在白天发起总攻。然而其话音未落,一枚炮弹就落在了屋内,副司令当场身亡,敌军官慌忙指挥应战。
据《铁岭解放专辑》记述,在炮火最激烈的前沿阵地,我军破坏组的大力士柳长生,抡起大铡刀砍断第一道铁丝网,随后身中两弹。战士苗连生冲上前扶住柳长生,用炸药包炸开第二道铁丝网。
然而,左前方的一座半露出地面的大地堡挡住了我军的冲锋,9挺机枪疯狂地喷着火舌。我军的3名爆破手相继倒在地堡前。这时,已负伤的苗连生醒过来,从地上蹿起,猛冲到地堡前,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炸药箱贴在地堡上,随即拉响手榴弹将炸药箱引爆。地堡被炸开,苗连生壮烈牺牲,他舍身炸碉堡的壮举,与董存瑞极为相似。
当晚7点,战斗全部结束。号称固若金汤的开原城,仅用3小时即被我军夺下。
攻打铁岭前,内线送出城内布防图
夺取开原城后,铁岭城已在辽北孤悬。刘汉兴说:“在1948年八九月间,铁岭城内的地下党员接到任务,尽快将城内敌军布防情况搞到手。”
接受这一任务的郑承同志在铁岭人脉广,经常出入城内士绅家庭。他找到了朋友王盈洲,因王盈洲的小姨子正是铁岭城防司令丁占鳌之妻,郑承便与王盈洲经常出入丁占鳌家中。一来二去混熟了,通讯员汇报情况,敌各营、各连、各哨卡打来电话,丁占鳌都不背着郑承。
在掌握敌军部署详情后,郑承与侦察员赵书城共同绘制了一张铁岭城防图,上面标注了敌人的兵力布置。此图由赵书城送出城外。
1948年10月26日,我军在铁岭城外集结,制定了周密的攻城方案。同时,写了一封敦促敌军投降的信,请百姓送入城中。
10月27日17时,总攻开始。孟庆堂说,城东的龙首山上敌人布置了两个碉堡群,火力非常强,受到攻击的敌人也进行反冲锋,战斗达到白热化阶段。我军付出50余人伤亡的代价,终于攻破了第一道防线。在攻下第二道防线、向山头进军时,敌方一名自称姓韩的营长喊话,请我军派代表去谈判。东北解放军106团3营教导员王坤仅带一名卫生员前往。
谈判结果,敌人宣布起义。当晚9点,我军进城。
10月28日早4点,战斗全部结束,敌城防司令丁占鳌率众投降。此战歼敌2800余人。铁岭历史从此掀开新的一页。
(本文图片由孟庆堂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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