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昨天做了一件极不愿意做之事，去替徐志摩证婚。他的新妇是与志摩恋爱上，他才和原配离婚，实在是不道德之极......"

这是1926年梁启超给女儿梁令娴信中所说的一段话，在徐志摩与陆小曼的婚礼上，梁启超对二人大训大骂，轰动了北京城。然而5年之后，徐志摩在乘坐飞机时发生意外遇难，陆小曼的生活自此陷入了窘境......

徐、陆结合引众人反对

说起徐志摩和陆小曼的婚恋往事，在梁启超看来，不过是“感情冲动，不能节制，任意决破礼防”。陆小曼出生于常州一户书香门第的家庭，父亲是伊藤博文的得意弟子，母亲也是名门闺秀。

陆小曼的父母先后生育了9个孩子，唯有陆小曼幸存，因此他们对陆小曼十分宠爱，再加上生长在官僚家庭，对陆小曼之后的性格养成和生活作风，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在陆小曼19岁的时候，奉父母之命离开学校与王赓结婚。王赓毕业于美国西点军校，怀揣报国梦想回到祖国担任上校武官，还曾帮助外交部翻译过多篇长文，是当时国人眼中“文武双全”的外交官。

二人结婚之后，陆小曼逐渐感受到二人性格、爱好方面的巨大差异，王赓在美国接受了多年的西方文化教育，回国之后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之中，性格上也是大大咧咧，对陆小曼“爱护有余，温情不足”。

而陆小曼在婚前是北京交际圈的“名姝”，婚后却整日闷在家中，得不到丈夫丝毫温存，让其感觉自己就像家里的摆设，即便想出去玩玩也不自由。因此陆小曼对丈夫是“敬重有余，爱情不足。”

结婚三年之后，王赓奉命前往哈尔滨担任警察局局长，陆小曼曾在哈尔滨暂住过一段时间，由于不甘在哈尔滨的寂寞生活，便返回北京，夫妻二人开始分居两地生活。

陆小曼和丈夫分居两地，反倒给了徐志摩狂热追求陆小曼的机会。徐志摩和王赓早在美国留学时就认识，回国之后徐志摩成为王家的常客，进而和陆小曼相识。三个人经常趁着周末一起跳舞，或看京戏，总是尽情玩乐。

由于王赓恪守“周一到周六只工作不玩乐”的原则，每次徐志摩和陆小曼提议出去玩时，王赓总是让二人结伴出行，自己则继续事业。这样一来二去，徐志摩和陆小曼之间难免产生情感。

对于徐志摩的追求，王赓和陆小曼的父母一直持反对态度，然而徐志摩对陆小曼“步步紧逼”，不但将陆小曼比作“稚嫩的羔羊”，同时还将王赓和陆小曼的父母比作“屠夫”和“看着宰羊的看客”。

1925年年底，陆小曼经不住徐志摩的挑动，和王赓结束了仅仅4年的婚姻。当时徐志摩还在国外，接到陆小曼解除婚约的消息之后，感叹“到今天才算磨出了头”。据说陆小曼当时已经怀有身孕，离婚之后陆小曼偷偷打掉了自己的骨肉，结果落下了终生不能怀孕的下场。

次年8月徐志摩与陆小曼订婚，并在两个月后结婚。由于徐志摩一直被梁启超所看重，因此被邀请成为二人的证婚人。在婚礼进行时，梁启超引经据典，对二位新人大训大骂，不但徐志摩听得面红耳赤，连宾客都觉得不好意思。徐志摩不得不向老师服软：

“请老师不要再讲下去了，顾全弟子一点面子吧。”

为何梁启超会在学生的婚宴上做出这种不当的举动，其背后原因还在徐志摩身上。在徐志摩没有正式和发妻张幼仪离婚前，不但追求过陆小曼，还追求过林徽因，在婚姻中这是一种非常“缺德”的行为。

虽然徐志摩很早便向张幼仪提出离婚，但二人一直生活在一起，甚至在二人的孩子夭折之后，徐志摩还发文悼念，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张幼仪和死去孩子的感情，甚至在当时徐志摩写给陆小曼的信中，还能看到其对张幼仪的称赞。

“她的丈夫是不是徐志摩？”

1926年冬天，徐志摩带着陆小曼从北京移居上海，过起了奢靡的生活。陆小曼凭借自己的才华，很快跻身在上海滩的名流之中，并结识了之后对她影响很大的朋友，翁瑞午。

翁瑞午相较于徐志摩来说，成就、声望自然不能相比，但两人却有着太多的共同爱好，比如绘画、京剧、文学等等，随着接触越来越多，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为了负担陆小曼极大的生活开销，徐志摩经常往返于上海、北京两地，最终也为自己酿下了苦果。1931年11月19日，在从上海返回北京的途中，飞机不幸撞山，徐志摩坠机遇难。

徐志摩死后，陆小曼更加难以摆脱鸦片。一次国民党禁毒抄家，发现陆小曼家有吸食鸦片的器具，便将其抓进去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翁瑞午打通上上下下的关系，将她保释出来。

刚刚丧夫，没有固定收入，还要肩负表妹一家人的生活，再加上任性的性格，让陆小曼的生活顿时陷入了窘境。当时生活上的全部开销，都依靠着徐志摩父亲接济，和卖画卖古董来勉强维持。

翁瑞午在徐志摩死后经常留宿陆小曼家，但二人并未同居在一起，分住在不同楼层。一次徐志摩父亲警告陆小曼，如果翁端午已经与她同居，则停止对她的接济。翁瑞午一气之下和陆小曼搬到一起分榻而睡，自此全部负担陆小曼的生活。

当时翁瑞午一人要负担三个人家，除了自己的小家和陆小曼，还要供养同父异母的哥哥一家，他的哥哥很早就去世，留下了妻子和九个孩子。翁瑞午对陆小曼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对于陆小曼提出的要求，总是来者不拒。翁瑞午的女儿后来回忆说：

“没有人会像我父亲这样照顾陆小曼。”

对于自己和翁瑞午之间的关系，陆小曼曾这样说过，她对翁瑞午其实并无爱情，只有感情，而且两人之间也早有约定，翁瑞午不得抛弃发妻，她们之间也不会正式结婚。

当时许多人都不赞成陆小曼和翁瑞午的这种关系，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无论翁瑞午家办什么事，陆小曼都不能参加。1942年翁瑞午的女儿结婚，陆小曼和翁瑞午商量，能否让自己去看看新郎？翁瑞午的女婿听说之后大方地说：

“让她来吧，我来请客。”

翁瑞午带着女儿、女婿和陆小曼在西餐厅吃了一顿饭，陆小曼为翁瑞午的女儿送了一套白绸睡衣，并亲自在衣服上镶了花边。另外还送了一套浴室的瓷器浴具，是当年徐志摩家为开旅馆特地从英国定做的。

陆小曼有吸食鸦片的恶习，传言当初是翁瑞午教她的，事实上陆小曼吸食鸦片完全受到自己母亲的影响。1948年翁瑞午送陆小曼去戒烟，整整经历了十三个月才完全戒断，身体也恢复正常。在新社会的影响下，陆小曼真正获得了新生。

上海解放之后，陆小曼的精神面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曾经擅长绘画的她一度懒于执笔，后来拜贺天健为师，常作山水类型的国画，还经常作画参展。1956年上海美术协会举办展览会，陆小曼参加了几幅画。时任上海市市长的陈毅看到陆小曼的画作之后，略带惊诧地自言自语道：

“这画很好嘛！她的丈夫是不是徐志摩？”

陪同陈毅参观的工作人员随即将陆小曼的情况作了简单的介绍，陈毅听完后皱了皱眉头，连声说：“应该安排工作，给以照顾。”也正是在这次画展结束不久之后，陆小曼收到上海文史馆的聘书，惊讶之余她拿着聘书找到好友赵清阁：

“为什么陈毅这样关怀我？”

至死不忘陈毅的恩情

为什么陈毅称呼徐志摩为老师，还如此关照陆小曼？其实陈毅并未听过徐志摩几堂课，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并不融洽，后来还曾因政治信仰不同，发生过一次“笔墨论战”。

1926年1月，正在北京从事学生运动的陈毅，“为了使列宁纪念能在反宣传的《晨报》上吐露一点消息”，将自己的一篇讲话稿《纪念列宁》寄给了时任《晨报》主编的徐志摩。

陈毅的这篇文章是为纪念列宁逝世两周年所作，主要阐释了列宁对世界以及中国革命的影响。然而徐志摩在收到这篇稿子之后，对其中的观点并不赞同，当即写了一篇《列宁忌日——谈革命》来反对陈毅的观点，甚至告诫青年人“不要轻易讴歌”。

过去陈毅听说徐志摩是一位“不含党派色彩”的诗人，对其相当敬重，此事过后，陈毅一改对徐志摩的态度，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写成《答徐志摩先生》一文予以反击，称徐志摩是“坐在研究系的报馆里，拼命‘宣传’共产主义，染了《晨报》的恶习......”

作为徐志摩的妻子，陆小曼对于自己丈夫的看法是他是一个爱国者，但受限于旧中国的现实，徐志摩找不到一条光明的出路，因此陷入了长期的苦闷之中，甚至产生了消极悲观的情绪，这也恰好解释了徐志摩抨击陈毅文章的根本动机。

当时陈毅不过25岁，而徐志摩也不过才30岁。虽然两人在政治观上完全不同，但他们曾经都是诗人，也有过文字上的交往，尽管陈毅并不认识陆小曼，但他爱惜人才，在百忙之中仍然关注了文艺事业和文艺工作者。

自进入上海文史馆工作之后，陆小曼的生活有了保障，已经53岁的她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作画之中，作品也开始受到美术界的重视。1958年陆小曼正式出任上海画院专业画师，并成为上海美协会员。

成为画师之后，陆小曼的主要精力还是集中在绘画上。幼年时陆小曼曾学习过作画，但多为静态写生或者临摹，成年之后也间断地学过一些绘画技巧，但只是爱好，并未有心成为画家。

在陈毅的特别关照下，陆小曼在画院中发挥出自己的绘画才能，成为一名专业的画师，风格也自成一派。1964年陆小曼还应画院邀请，为成都“杜甫草堂”画了四张山水条幅，以供展览之用。

为了感谢党和政府的关怀，精通英语的陆小曼翻译了《泰戈尔小说集》和《艾格尼丝 · 格雷》，之后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出版。但陆小曼改编的历史故事《河伯娶妇》在1957年得到正式出版。

陆小曼曾对侄子陆宗麟讲述过这样一件事，有一次她前往上海市人委大礼堂开会，到场时会议已经开始，她正要找个后排的座位时，工作人员将她领到前排一位高级首长身边就坐。首长亲切地问她：

“近来身体可好，是否在画画？将来画得多了，可以开个展览会。”

首长的热情关照让陆小曼心中一暖，但不方便询问首长的姓名。会议间歇她有事出去，恰好钱瘦铁遇到了她，第一句话就问她什么时候认识了陈市长。直到此时陆小曼才明白过来，坐在自己身边的就是陈毅，那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之后每当谈起此事，陆小曼的心中总是感到幸福和温暖。

在新中国的照顾下，陆小曼不但加入了农工民主党，同时还成为上海市人民政府参事，并被全国美协评为“三八红旗手”。遗憾的是从1965年开始，陆小曼就因肺气肿加哮喘病住进了医院，病重时陆小曼曾对前来探望的朋友多次坦言：

“我是一个没有儿女，无牵无挂，家徒四壁的孤老，若不是国家的关怀照顾，我早死了，若没有陈毅的知遇鼓励，我的才华也发挥不出来！”

4月3日，陆小曼在上海华东医院病逝，终年62岁。灵堂上悬挂的一副挽联，描绘了陆小曼坎坷的一生：

推心惟赤诚，人世常留遗惠在。

出笔多高致，一生半累烟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