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郭晋芬诗歌《每一朵花都有别样的芬芳》|| 王俊才-米儿火

每一朵花都有别样的芬芳

王俊才

我数了数，共有23首诗。这些诗精短、纯粹、丰盈、开阔。像23朵小花，扎根于生活的泥土，绽放在心灵的深处，每一朵都有各自的色泽和芬芳。

这是晋中诗人郭晋芬送给我的“五一”长假礼物，让我有时间细品，并能分享其中的意味。我与诗人只有一面之缘，那是在原平“阳光杯”诗歌大赛颁奖会上，郭晋芬作为一等奖获得者让我记住了她的名字，后来偶尔读到她的诗，偶尔听到诗友对她的赞赏。

我喜欢郭晋芬的诗，每一首诗形似“小巧”，诗意却很“大气”，让一首诗有了无限的可能性。她的《大寒》一落笔就出手不凡，先声夺人：我的北方空着/我的土地空着/我没有可扫的门前雪。而后笔锋一转，给出我们答案：好在有药可医/有明月可期/有济世之道供我们通过。六行小诗，字字珠玑，写出大寒之日，疫情猖獗之时，诗人发自内心的所思、所感、所叹，给人无尽联想。

在这23首诗里，有好几首的题目和节令有关。如《大寒》《大雪》《春分》《重阳》《春日》，我不揣冒昧地猜测，诗人一定是位内心丰富、细腻，心中有话说的女子。特别是一些特定的时节，心有所动，笔有所言。

她写《春分》：“时间，在这一天是最公允的/它将黑白平分给/一朵玉兰的正面与背面/分给一只失声的紫燕/分给农民工，领路者，大病初愈的人/分给暂停的工厂，受困的车辆/分给政府大楼/分给推倒的老屋和新垄的墓地”。诗人有着与生俱来的悲悯情怀，她写时间的公允，更是写尘世的不公，特别是写到“分给推倒的老屋和新垄的墓地”，戛然而止，像中国画的“留白”，平添了无限想象。有道是：“功夫在诗外”，诗人该有多少生活的“厚积”，方有此处的“薄发”呀！

诗人深爱着自己的家乡和亲人。她写《重阳》：“南山与我相望多年/那些与南山有关的人/都是我的亲人/这一次，如果/他们从我身边经过/我一定忍住泪水/一一与他们相认”。在诗人眼里，南山是陶渊明的南山，也是她的南山，诗人的家乡在南面，所以对南或南山有着解不开的情结，诗人曾写过“如果有一扇窗，我想它是朝南，一直都是”的诗句。在亲人相聚登高的日子，诗人有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感觉，想象自己跋涉在赶往南山的路上，和亲人相遇，像久别重逢，像少小离家老大回。

她写《爱她》：“爱她草原的平和，肥美/将一个词分解去爱她”“爱她一扇窗的局限/高过山的辽远/眼中的枯荣，梦里的轮回/爱她，你终须像爱自己的江山一样/备好一颗草木之心”。

写到这里，我顺便提及一下郭晋芬的生活经历，她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榆社人，婚后一直在省城生活，相夫教子，读书写诗，其乐融融。太行山赋予她特有的朴实善良、坚毅隐忍，这些品质随着时光的流逝，不仅未曾遗失，反而在闹市中打磨出草木般的光泽。

作为一名诗人，首先要有诗样的情怀。其属性是真、善、美，而郭晋芬显然具备了这种属性。她借一行行皎洁的诗句捧出自己的明月之心，她笔下的《春日》，“竹影斜斜，掩不住两三粉面/芦芽短短，新鸭摇摆白沙点堤岸”“多少次梦中提篮/轻轻一掐，白白的汁液叫出声来”。此情此景，诗心吾心，岂不叫绝？她笔下的《莲在山》，虚实结合，思绪万千，文如山泉，汩汩涌出：“还要有其中一名女子/照着她的样子/悄悄蘸了这一汪碧水/涤洗半生的尘埃”。

郭晋芬曾言，父母一直住在乡间，勤劳朴实、诚实守信，与人为善，她深爱着自己的父母。自然，她的诗歌也常常写到父母亲。她的《母亲，我想对你说》，写得真挚、感人，特别是写到“母亲，我想对您说/我会将艾叶熬成滚烫的汁液/熏退尘埃寒湿/我会将受之于您的部分/一一擦拭 /让来自山间的气息/代替我发出乡音”；她的《蒲公英》自然天成，不留痕迹：“电话里嗔怪母亲/大中午出去采蒲公英/母亲说正午花儿吸收阳光最好/晒干泡茶喝可以防病去病/母亲还说/过几天就给我寄来/我不知道敢不敢/将它们放进一杯水里/我怕它们一觉醒来/喊出我的乳名”。让人感同身受，不觉动容。他写父亲，“为得一偏方/治我不爱吃饭而瘦弱的病症/父亲对这只尚未学会打鸣的动了杀心”。父亲有一颗仁慈之心，父亲的内心是复杂的。“只是，他踌躇不决的样子/让我怀疑/几个无赖到学校滋事/举着板凳冲进来时/单薄的父亲是怎样勇敢地迎了上去/护住他的30个孩子”。诗中描述了两个生活场景，这是诗人的生命体验,生活气息浓郁，画面感十足。一个父亲的形象跃然纸上，让我们对这样的父亲不禁肃然起敬。

我想，诗人的心里一定驻着一尊佛。这尊佛就是仁慈和良善，就是世间的美好。在《佛像前》，诗人安静地自语：“我爱着这人间/长久的深陷和照拂/并因此而执迷不悟”。诗人《问一声佛》：“可否允我一席之地，撒下莲子/年年开花，月月结子/每一颗莲心宛住一个女子/她们锄禾，吃苦/莲一样美/不祸国/不殃民”。诗人对世间的万事万物有着自己的思考，当面对山谷间的荧荧火光，诗人任想象之羽翱翔，相信《每粒星火都具有佛性》：“但我更愿意相信古人把它们/当作游走的佛灯/尤其是月光隐去辨不清方向/尤其是那个二月之夜，我们都在等一个人归来，眼见得/满城灯火不息，满天星光不灭”。

诗人喜欢写雪，雪花里有她的乡恋和乡愁。我也是乡村里长大的孩子，也喜欢雪，对每一场雪都有着飞扬的记忆。而诗人笔下的雪，略显得沉重、厚实：聚啸山林的好汉/一生/未得昭雪（《大雪》），一个小孩是专注的/她反复掏起雪，压成一块/高高低低的坟头也是专注的/它们把花一样的白层层盖在上面/直到一只花喜鹊经过/柿子们红着脸发出惊呼（《我对雪有误解》）；像19岁/像婴儿的眼睛/像老母亲的手抚摸着/冰凉的孩子（《下雪了》）。一场场雪，纷纷而来，我不禁想，这该是经历了多少世事沧桑，感悟了多少“天地之悠悠”，才有了诗人的“独怆然而涕下”呢！

岁月匆匆，诗心不老。诗人沿着自己的人生轨迹在安静地行走，每到一处，诗人都会诗情勃发，抒写着自己，在《莲花山》，“要淳厚的美/要花儿一样命名/要有起伏的灵性/模仿莲的样子，开得那样淡然，洁净/要让明澈的山泉水打这儿经过/要有挽留它的能力”“要有慕名的男子，脚步声参差/要有几位女子将一些色彩/安放于南海观音左面或右面”“还要有其中一名女子/照着他的样子/悄悄蘸了这一汪碧水/涤洗半生的尘埃”；在秋天，她来到寿山园，与傅山先生合影，与傅山先生对话，此时，“秋风浩荡，归途朗朗/合着禅音/他文字里的药性经久不息”；在《贝尔湖》，“想起一个叫贝尔的女子/忧伤时挂在腮边/一滴泪/想起一个叫捕鱼儿海的名字/没有鱼，没有海/有落入网中的公主和妃子；”在《多年以后》，“会不会记得那个春天/我们裁下天空的蓝/遮住自己的脸/遮住低声的呜咽/街道空空/我们想起以往的春节/不再计较一株老树招蜂，引蝶/我们渴望雨水到来/尽管它曾瞒天过海”。

诗人眼里的自己，卑微而不自卑，弱小而不懦弱。就像一粒《鸣沙》：“我曾把自己当做一粒沙/在沙漠，海滨，高而陡的沙丘/与它们一起弹奏出如哨，如笛/如琴音般声响/我一直敬慕它们弱小者的秉性/和坚持/会把踩踏下来的沙粒/重新聚合在一起/让沙山恢复原来的模样/我也曾希望自己能与它们产生/共鸣，并一直希望/当沙粒雪崩似的倾泻而下”。

诗人爱着这个小小的人间，爱着她的所爱，我似乎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听到了她的暗哑无声。

诗人周涛说：“诗应该像植物，在哪里落地，遇到合适的气候和生长条件，自然成长起来，这样的生长方式不管什么品种，都是独特的。”诗人郭晋芬就是这样一位诗意的播种者。我相信，她还会一如既往地把一粒粒汉字轻轻点入生活的泥土，静待明日花开，静待满园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