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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教下的词学:附会“比兴”的地位升擢与儒教狭义审美下的衰落

儒教下的词学:附会“比兴”的地位升擢与儒教狭义审美下的衰落前言中国文学自《三百篇》发轫以来,便很难谈得上纯文学性。

前言

中国文学自《三百篇》发轫以来,便很难谈得上纯文学性。这种说法似乎很难为人理解,不管是《乐记》所记载的:“民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而动,然后心术形焉”还是沈约所称的“歌咏所兴,宜自生民始也”(《宋书·谢灵运传论》),都不约而同的说出了“文学”的本意-------即发于民间,为“应感而动”的产物,据此,文学作品便需要强调“纯文学性”的特质,然实际上,在文学的传续中,尤其是在某文体最为昌盛的时期,却都并非是以‘纯文学性’为倡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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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自古便有“诗教”一说,《 左传 ·僖公二十七年》有记云:“说礼乐而敦诗书,诗书,义之府也,礼乐,德之则也,德义,利之本也”,孔子又云“兴观群怨”、“诗无邪”,在《论语》中也不乏有弟子因“诗”求教于孔子的记载,故而,一直以来,诗不管是功能性还是在儒学的教化中,都具有极高的地位。词学则不同,词起于隋唐五代,为遣兴于宾的音乐副产物,故在儒学圭臬之下,一直都为“小道”、“郑声”之属。而自随着词体的风靡与嬗变,自清以降,便有词家有意识的将“传统诗教”融入到词学之中,遂终于能托体日尊,上追《诗三百》。但我们需要关注的是,在词学与儒教的结合当中,虽然词体日尊,却也因为审美的狭义走入了衰落

词因托付“儒学”而“诗化”后地位得到提高

宋人论词,是几乎不存在“教化”的旨意,甚至于说宋人将“词”与诗定有非常明显的疆分,王灼《碧鸡漫志》有对于“歌曲所起”的论述,其云:

诗至于动天地,感鬼神,移风俗,何也?正谓播诸乐歌,有此效耳。然中世亦有因筦弦金石造歌以被之,若汉文帝使慎夫人鼓瑟,自倚瑟而歌,汉魏作三调歌辞,终非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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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之所以“终非古法”,便是“歌”非“雅正”,并不能承担起“诗教”的功能性,自然而然,词学要为“儒家正统”所捐弃。宋诸公为词或假以‘游戏出之’,更甚者,宋代一系列的文坛领袖都因“作小词”而被为人非议,《鹤林玉露》记载有“欧阳公虽游戏作小词,亦无愧唐人《花间集》”,王荆公也曾因晏殊作小词而论曰“宰相作小词可乎”?凡此种种记载,在宋人相关笔记中不胜枚举,当然,这反映出了宋代词学理论发展的迟缓,更深致的原因不外乎就是宋人对于词体的态度--------即便是在李清照《词论》中提出了“词别是一家”、苏轼提出“自是一家”后,词体的在宋人中的态度并没有得到根本的扭转,仅是为词体丰富了内容、题材、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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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王灼称苏轼词是“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笔者始知自振”(《碧鸡漫志》),晁无咎称苏轼词是“横放杰出,自是曲子中缚不住者”(《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三》引),但就苏轼平常论词处,对于柳词仍攀比之意,《历代诗话》有引《吹剑录》掌故云“ 苏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如何”,此外,彼时虽有王灼、晁无咎等人为苏轼背书,但大多数人对于苏轼词的态度是“似诗”、“要非本色”-------------据此,足证词在宋人地位不尊之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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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词学传续到宋代之后,便逐渐与“诗教”联系起来。先是元人将苏轼词与“诗家六义”所结合,叶曾《东坡乐府·序》便称:“东坡先生以文名与世,吟咏之余,乐章数百篇,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怨而不怒,所以为高”,而后,词至清代,尤其是在中业的常州词派词学理念中,便有意识以“比、兴”的理念对前代词人词作进行了再定义。如张惠言《词选序》中很明确的提出词是“里巷男女哀乐,以道贤人君子幽约怨悱不能自言之情”,又曰:“无使风雅之士惩于鄙俗之音,不敢与诗赋之流同类而风诵之也”。

至此,词与“名教”、“诗教”的关系便因“寄托”所关联,其功能性便逐渐“诗化”,当然,张惠言为《词选》所作的前人词笺注虽然有失偏颇,然竞崇“比兴”之理念,终使得“词体”在文学史中的地位得到了肯定。

儒学审美下的狭义使得词体难有创新而衰落

可惜的是,词体因比附名教而“托体日尊”之外,却陷入了儒学的狭义审美之中。正如龙榆生论清初词坛风貌所言之一般:

“自浙、常宗派之说起,而风气为之一变;虽词体益尊,气格益醇,而清初柔婉博大之风,不可复睹矣!”(《中国韵文史》)

在名教侵润词学,在词派之学蔚然称风之时,便再难看见如清初词坛“百家争鸣”的空前盛况了,究其原因,便是托体日尊之后,审美趋向变得越发的狭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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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熊和在《唐宋词通论》中曾提到宋词的衰落是自张炎作《词源》而初露端倪,北宋时期虽然在词体的发展并不算是非常“顺畅”,但词家风格之丰庶,要为两宋之极则:有上接花间、南唐的二晏、欧阳修;也有别开生面的潘阆、范仲淹,但自南宋以后,词家们便以“雅正”为词坛主流,将苏、辛等人“不葺音律”的词作至于‘别调’、“非本色”之中,以至于整个南宋末期的词风全在周、姜的家法之中,再无能推陈出新之力(详见前文:词艺录丨宋词的衰落:张炎的《词源》与雅词的固化捐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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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绍基(1799~1873) 1870年作 行书节录陈师道《后山诗话》

宋词的这种衰落,也是整个词史的缩影。自清代陷入“词派之学”以后,我们看诸家流派的审美倡导,无一不在“婉约正宗”之内。《四库全书总目》有论词体嬗变,称东坡词为“至轼而又一变,如诗家之韩愈,遂开南宋辛弃疾等一派。寻源溯流,不能不谓之别格”,虽然《四库》在此之后也说别派不可偏废,但我们从浙西、常州词派中所撰的词选本中,却断不多见“别派”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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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西朱彝尊《词综》中,陈亮、刘过、张孝祥等“豪放词人”录词全不过十;张惠言《词选》中刘辰翁、刘过等人未曾入选;《宋四家词选》以王沂孙、辛弃疾、吴文英、周邦彦为主共录有51家词人词作,其中也不见陈、刘等人词作。而其中所标举的宋代词人,如姜夔、张炎、周邦彦、吴文英等全为雅词名家,虽然苏轼词在朱祖谋《宋词三百首》中得到了肯定,但《三百首》依然是吴文英词为最大体量。那么,作为词史收官的清代,如此遵从雅词,根本原因便是因儒教“诗贵敦厚温柔”的审美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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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记》云:““温柔敦厚,《诗》教也。””。刘熙载《词概》论苏辛词则有“悉出于温柔敦厚”一说,又陈廷焯论冯延巳词是“冯正中词,极沉郁之致,穷顿挫之妙,缠绵忠厚”,据此,词家讲“含情而不露”,“作词有余味”为佳的论调,无一不是在贯彻““温柔敦厚”的“儒教”旨意。但在这种审美之外的词作呢?却几乎难以得到词坛主流的肯定,且以清人对李煜词评价为例;

李后主《虞美人》有“一江春水向东流”句,按清代冯金伯《词苑萃编》中所评云

王介甫问黄鲁直,李后主词何句最佳。鲁直举“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介甫以为未若“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介甫之言是矣。顾以专论后主之词可耳,尚非词之至也。

又顾随也认为“一江春水向东流”一句过露,不如“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一句,其云:

“以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其美中不足在“恰似”,盖明喻不如暗喻,一语道破“如”“似”,意味便浅。”

这些论述,皆是以此句不够含蓄为病,但我们需知,审美是必须承认有分歧的,且是同时存在的。温柔敦厚固然是美,但有时候“一语道破”也有动人之处。如韦庄《菩萨蛮》五阕,语意自然、意婉词直,显然不得“婉约”之意,但从南宋张炎《词源》所论之“有余不尽之意始佳。当以唐花闲集中韦庄、温飞卿为则”到开始,便不断的用“婉约含蓄”来矫作词风,以至于南宋雅词因此而缺少创新而汲汲于声律之中;逮至清末更是因学吴文英而陷入“竟捻僻调”,“死守四声”之泥沼而不可自拔。

结言

总而言之,中国文学一直都并非以文学的独立面目而出现的,更多的是通过某文体而实现教化的功能性。故而,文体一旦为“儒学”所驭使,虽然其地位能水涨船高;但“纯文学性”的审美方向便会受到极大的束缚。

词学的发展,也不外如是,在“词本小道”之际,词虽然不与诗赋同诵,但五代、两宋所展现的风格多样性却令人叹为观止,而自词学托体日尊之后,词家全为“诗教”所总挈,再难见审美的多样性了---------盛极而衰,大约能以此能得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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