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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国民党军委会《扫荡报》的变迁

忆国民党军委会《扫荡报》的变迁湖北省政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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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荡报》创刊的社会背景

1932年1月28日,日本侵略军进攻上海,国民党十九路军奋起抵抗,第五军也响应增援,打得日军两易主帅。但国民党政府却在洛阳召开国难会议,仍然采取“对日交涉,全力剿共”的方针,不久就签订了屈辱的《上海停战协定》。同时,蒋介石就任鄂豫皖“剿匪”总司令,召集各将领在庐山开会,布置对苏区的第四次“围剿”。同年6月23日,军委会政治训练处处长贺衷寒为了宣传“剿共”而主办的《扫荡报》就在南昌创刊。

贺衷寒,湖南君山人,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曾留学苏俄和日本。据萧作霖《复兴社述略》所述,贺衷寒曾参加CY,后来叛变。他在黄埔时期就是右派“孙文主义学会”的骨干,坚决反共,后去莫斯科回来,更对共产党极端仇视,认为“阶级斗争惨无人道”。这时蒋介石已以“力行社”为核心,组织“中国革命同志会”及其外围的“中华民族复兴社”,自任会长、社长,效法希特勒、墨索里尼的法西斯统治,但不敢公然揭出“蓝衣社”的旗帜。贺衷寒是“复兴社”三大理论家、宣传家之一(其他二人为邓文仪、刘健群),自居于十三太保中第一把交椅,成了法西斯政训系统的总头子。《扫荡报》的报名就是他先提出由蒋介石核定的,大概是要“扫荡六合清”吧。贺衷寒还亲自题写了报头。

1933年,日军突破山海关,攻占朝阳,直取承德,进犯古北口,经二十九军奋勇创敌于喜峰口。但何应钦却令各军撤退,同日方签订了《塘沽协定》。接着又压迫制止张家口的抗日同盟军向敌方进攻。蒋介石更亲自调集百万军力,发动对红军的第五次“围剿。”这年年底到次年(1934年)头,蒋介石集结陆海空大军,配合日舰的威胁,扑灭了福建的人民革命政府,同时加紧围攻苏区。12月,国民党四届五中全会发表宣言,强调“攘外必先安内”,派兵尾追北上抗日的红军。

在这种形势下,南昌《扫荡报》表面上鼓吹“中国革命”、“民族复兴”,而“扫荡”的真正目标是针对着红军,针对着中共,针对着人民。它在这一时期是蒋介石施行法西斯统治的宣传工具。

迁址汉口复迁渝桂

1935年春,贺衷寒为了配合“追剿”的需要,决定将《扫荡报》迁移汉口,首先派政训科科长刘翔到汉作了一番筹备,于5月上旬正式出版。这时的主要负责人是:总编辑丁文安,撰述卜绍周、陈友生等,编辑黄卓球、瞿云白(瞿秋白之弟)、钟期森、曹耿光,校对周圣生,经理人员刘威风、易幼涟、程仲文等。出版前夕,丁文安通知部分人员到武昌政训处听贺衷寒讲话。据程仲文在《〈扫荡报〉的兴衰》一文中回忆说:贺身穿军服,一张滚圆肥胖的脸,讲了办报的八字方针是“化敌为友,以报养报”。“化敌为友”是贺衷寒反共的同义语,“以报养报”就是以报纸广告和发行的收入维持开支,乃一般论调。

汉口《扫荡报》日出两大张,初印5000份。不久从上海购置了套色轮转印报机,陆续增印到1.5万。丁文安一直是该报实际负责人,主要抓社论撰述,但写来写去,无非是“定于一,成于一”、“一个政府,一个军队,一个领袖”等语。后来程仲文调到编辑部,有时也作撰述,笔锋才转到国际政治、经济形势上来。在新闻方面,报道了1935年6月丧权辱国的《何梅协定》,批评了1936年的冀察局面。1936年10月,笔者见日军处处逼进,而我方委屈求全,愤而置冀察政委会参议的头衔而不顾,回到武汉。12月西安事变发生,何应钦组织讨逆军,该报也因之充满了讨逆、斥共论调,直到张学良陪送蒋介石回京,言论才缓和下来。

“七七”事变,抗战序幕揭开,国共二次合作宣言发表,红军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浙南红军游击队编为新四军),首战平型关大捷。但浙沪血战三月退出,南京失守,接着保卫大武汉。这时,军委政训处撤销,改设政治部,由陈诚、周恩来分别任正副部长。郭沫若任第三厅厅长,专管文化宣传。1938年1月11日《新华日报》在汉口创刊,《扫荡报》也改隶于军委总政治部。丁文安的态度作了适当的转变,他发表社论说:“我们《扫荡》的矛头指向倭寇。”10月,武汉撤退,该报告别读者的社论,出于郭沫若奋激雄伟的大笔。

报社人员是分两部分撤退的;一小部分由易幼涟、钟期森等带往桂林创建桂林版,大部分由丁文安、黄卓球、刘威风等带到“陪都”重庆。之后,陈诚调走丁文安,改任何联奎为重庆社社长,继续发刊。1939年5月3日,日军飞机大举轰炸重庆,各报厂房都被炸毁,扫荡报社也是一片瓦砾,只得暂时同《中央日报》合刊,虽然报头并列,而实际只有少数人参加《中央日报》的工作,大多调离星散。

张治中重建《扫荡报》

继陈诚接任军委部长的张治中,1942年两次签请蒋介石任黄少谷为第三厅厅长而获准。黄原为冯玉祥军秘书长,深得信任,策划了多次反蒋之战。抗战开始,黄由英伦回国,1938年得张治中器重,先任湖南八区专员,继作湖南省民众抗战统一委员会副主委。抗统会是张治中治湘两大方案之一,他亲任主委,同中共人士和其他党派进行密切的联系,可惜因长沙自毁而搁浅。黄任我为三厅主任秘书,他和我同为1925年北京《世界日报》社长成舍我招考录取的编辑,结成了深厚的友谊。

1943年春,张治中奉命重建《扫荡报》,聘请原任香港主报社长、政治部驻港专员、时任参政员的成舍我任社长,成已应允但稽留桂林而不来。为了按原计划4月出版,张治中临时改由黄少谷兼任社长,调我任副社长兼总经理(我于1941年秋到渝任《时事新报》主笔兼总编辑),另一副社长为刘威风。总编辑为黄卓球,副总编辑沈杰飞,编辑主任杨彦歧,编辑马汉岳、陈圣生、黄明等,采访主任谢爽秋,记者邹若军、谢蔚明、周熙等,电讯主任刘同绎,资料主任倪鹤笙,副刊主任陆晶清。黄少谷亲抓社论,聘任的主笔或撰述有胡秋原、孙儿伊、刘竹舟、刘问渠、龚德柏、陶涤亚、李七英等。稿件由我初审,黄自核定。张治中重建《扫荡报》,目的是鼓励士气,扫荡敌寇,当然离不开吹捧蒋介石,但不在言论宣传方面同《新华日报》对立。同年5月,共产国际宣布自动解散时,主笔刘竹舟(中央社记者)写了篇《向共产党人招手》的社论,重申了孙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张治中虽是蒋的亲信,但同时他也是倾共的将领,“四一二”之变,他在国外。他从来不同红军作战,始终主张对中共采取政治竞赛的方针,因而被称为“和平的一手”。黄和我自然体会张的心意,两三年间把这张军报办得较有声色。老舍的名著《四世同堂》就是1944年在《扫荡报》连载的。蒋介石还申斥过《中央日报》的主持者:“你们怎么不学学《扫荡报》呢?”由于《中央日报》剑拔弩张地和《新华日报》相论战,而又败下阵来,舆论便传出:“是《中央》扫荡《新华》呢,还是《新华》扫荡《中央》?”郭沫若戏言道:“把《扫荡》用作这样的动词,大有中间的味道吧。”更有意味的是,采访主任谢爽秋在汉口《扫荡报》时期只是记者,现在升为主任,但他却为中共地下党员,我们是心照不宣的。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中国人民在抗日统一战线的旗帜下,在国共两党合作领导下英勇进行的民族抗日战争胜利了!世界人民反德意日法西斯战争胜利了!8月28日,张治中奉蒋介石之命,同美使赫尔利专机飞往延安,将中共主席毛泽东迎至重庆。9月1日,中苏文协的欢迎会上,笔者幸瞻毛主席丰采,口占四句:

魁梧奇伟冠同俦,大海长江又合流。

胜利和平谋建设,延天瑞气漫巴州。

抗战胜利更改新名

同年9月5日,我奉军委政治部令,飞往南京,接收日军军部在京沪发行的《大陆新报》大陆版,筹备出刊《扫荡报》京沪两版。在积极进行之际,重庆传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自1945年11月12日孙中山先生八十诞辰起,各地《扫荡报》统改名为《和平日报》,并发下了由于右任书写的报头样版。

改名的经过是这样的:原来《扫荡报》虽为军报,却归黄埔一期同学所掌握,设有理事会,贺衷寒、袁守谦、邓文仪、萧赞育、刘泳尧、滕杰等都是理事或监事,推何应钦为理事长,每年召集理事会一次。张治中重建该报后,增加黄少谷、李俊龙为理事,张又被推为副理事长并代行理事长。中共毛泽东主席停留重庆44天,除同蒋介石亲自谈判外,更由共方周恩来、王若飞同国方王世杰、张群、张治中、邵力子等多次集体和个别恳切会谈,终于达成了“双十协定”。在会商紧迫的间隙,张治中要黄少谷立即召集《扫荡报》总社理事会议,讨论改名的问题。黄问:“有人提出吗?”张答:“不,是我想到的,改名《和平日报》。”但在理事会上,首先遭到贺衷寒的激烈反对,邓文仪、萧赞育接着推波助澜,袁守谦、滕杰默不做声。张大声道,“你们反对,去找委员长另派和谈代表,我不干了!”据说蒋介石把贺、邓叫去训斥了一顿,再度开会,改名这才决定,由黄少谷敦请于右任书写了报头。不过右旁注上“原名《扫荡报》,民国二十一年六月二十三日创刊”等字,保留贺衷寒的手迹。后来李俊龙告诉我:这表面上说明《和平日报》不是新办的报纸,实际是贺衷寒还要留下《扫荡报》的旧痕而已。“双十协定”于这年10月10日签署,张治中就在11日亲送毛泽东返回延安。

经过同CC人物的种种斗争,《和平日报》京沪版分别于11月12日和次年元旦出刊。京社由我代理社长,黄明、邹若军任副总编辑,黄兼代总编辑,邹兼采访主任,黄少谷之弟黄斗才任经理,黄假我任秘书兼副经理。沪社由我任社长兼总主笔,杨彦歧任总编辑,副总编辑刘同绎,编辑主任马汉岳,经理白广荣,负经理部总责。这时总社总管理处尚在重庆,黄少谷任总社总经理,给我一个协理的名义。总社辖重庆、汉口、南京、上海、昆明、沈阳等社。关于重大时事的社论,由总社撰写电传,但各社也可删改或不用。

沪社聘请凤子、程仲文、谢东平、冒舒湮等为主笔。凤子兼编《海天》副刊,元旦发刊第一号,她的“编者话”中指出:“胜利的争得是不容易的!……无论是前方后方或敌后,没有不付相当的代价和牺牲。……千千万万的人牺牲了性命,用血写下了胜利!……强权的世界应该是历史上的记载,法西斯应该滚到坟墓里去,侵略者只有自杀的一条路,被压迫的人们到了站起来的时候了!”这一号刊有任钧的《和平礼赞》、舒湮的《和平》、一樵的《行云流水》、赵景深的《柴霍甫小说汉译》等;并辟《离离草特辑》专栏,发了夏衍特撰的《记离离草》、丁聪的《离离草》演出舞台速写画。

刘同绎另编《和平之声》出版,刊出老舍的《和平是人类的永久契约》、洪深的《窃愿》、叶圣陶的《和平说》、孙伏园的《和平的实习》、余上沆的《三省吾身》、华林的《我的希望》等文,表达了人人渴望和平的心声。

这天的要闻版内,特别标出了《蒋经国飞抵莫斯科》。以后的《海天》版内,陆续发表了郭沫若、茅盾、田汉、赵清阁、骆宾基、沈从文、刘海粟、欧阳予倩、丰子恺等作家的篇章。新闻方面报道了《廖承志的被释》、《出席国际劳工大会代表朱学范和出席世界青年大会代表陈家康抵沪》等特讯,以及2月8日张治中为庆祝政治协商会议成功、欢送老舍、曹禺赴美讲学而举行的招待重庆党政文化界的新春联欢盛会的消息。这次联欢会会场设在纯阳洞中国电影制片厂礼堂。到会的有周恩来、邓颖超、董必武、王若飞、江青、谭平山、陆定一、廖承志、潘梓年、老舍、曹禺、茅盾、郭沫若、孙科、冯玉祥、邵力子、谢冰心、李德全、王芸生、雷震、胡健中、余家菊、曾琦、李烛生、贺衷寒、柳克杰、张霭真、陶行知、陈启天、饶乐、邓飞黄、沈钧儒、罗隆基、张申府、蒋经国、陈逸云、莫德惠、范予遂、王平陵、徐仲年等三百余人。黄少谷、李俊龙等分任招待。张治中首先致词,老舍、冯玉祥、冰心、李德全、孙科、莫德惠、郭沫若、邵力子、周恩来、曾琦等相继讲话,无不热情洋溢,周恩来的讲话更是光明磊落。

上海《和平日报》就是这样吹起和平之风,来显示张治中致力和谈的愿望的。

内战时期故态复萌

张治中因处理新疆“伊犁事件”于1945年11月13日飞往迪化(今乌鲁木齐)。1946年1月10日张群同周恩来签订“停战协定”,同日召开政治协商会议,月底闭幕,通过“五项决议”。张治中也赶回重庆,同周恩来和美国特使马歇尔成立最高军事三人小组,经过10天的会商,于2月25日在重庆尧庐(蒋介石侍从室)签订了《整军方案》。接着又在3月27日达成“东北停战”的协议。但自“双十协定”后三天,国民党反动派就密颁了《剿匪手本》,向八路军和新四军进攻,以后《政协决议》、《停战协定》、《整军方案》等等都被撕毁。张治中又被遣回迪化,内战就大打特打起来,才几天,《和平日报》恢复了《扫荡报》的旧貌。《海天》主编的凤子3月即离京。我于5月15日辞卸沪社社长,由国民党右派罗敦伟继任。纪以《哀和平》一绝:

才除《扫荡》起《和平》,盛会曲终宇内惊。

忍看《和平》重《扫荡》,拨开浓雾觅光明。

1948年辽沈战役开始时,罗敦伟去台,萧赞育、黄卓球接办沪版《和平日报》。1949年4月我为避免特务迫害去港。京版《和平日报》因黄少谷随蒋介石下台而解体。上海解放前,萧赞育、黄卓球等去台。报社电讯主任万超北带领职工护厂,出了三天《解放报》后移至主管部门。6月23日,台湾恢复《扫荡报》名称,但不久就无形停刊。我于6月回转上海,8月北上,承中共中央统战部招待。10月1日,参加了天安门新中国的大典。

(1985年8月10日于北京,时年80岁)(转载《湖北文史》第八十四辑,本文作者万枚子,曾任《扫荡报》副社长兼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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