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读书,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和感受。“读书就是自我塑造”,这是历史学家王笛的感悟——在他《历史的微声》这本书中,第一篇的题目就是这句话。王笛在讲述自己读书历程的时候,颇有一些谈论历史的味道,似乎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是从典籍中翻阅而来,充满了怀旧的气息。
每个人要读的书,以及选择什么样的读书方法和方式,似乎都没有预设,总是伴随自己的人生际遇而不断呈现。这和历史的发展也是一样,从来不会有人知道历史将要以何种状态走向何方。王笛从读连环画开始,最终选择了历史研究,并且专注于中国社会史、生活史以及微观史方面,读书对他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这种影响不仅仅是对于他自己学问的增益,也包括他在阅读当中有意或无意地受到书中内容的“牵引”,让他找到了自己的选择。
王笛看的书多而杂,这对充实一个人的眼界至关重要,并且他能有效地将不同门类的书有机整合,从不同角度展开多层次的思考。比如,他能够从文学作品中窥探到社会史发展的影子,对于史景迁利用《聊斋志异》中的描述作为其历史学著作《王氏之死》中17世纪山东农村风貌的研究来源,他非常认可。王笛在谈论读书的几篇文章中,罗列了许多书名,从《繁花》《林语堂传》到《奶酪与蛆虫》等,从文学到历史,一些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一些是在某个专业领域具有良好口碑的,倒不妨将这些书名看成是王笛给大家开具的读书清单也好。
王笛在读书生活中,学会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独立思考,用批判的眼光去看待遇到的问题。作为一个学者而言,人云亦云对他来说是危险的,将会失去学术生命。他的第一篇论文以研究辛亥革命为主要内容,在诸多历史学前辈面前,他仍然找到了诸多值得探讨的问题,并提出了自己的学术观点,论文发表后就受到学术界的关注。他独立思考的习惯不仅仅来自隗瀛涛等老师的教诲,也更是得益于自己良好的读书习惯,要把一本书读透,再看出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世界来。正因为如此,他在从事历史研究后总是能在中国与世界、过去与未来之间游刃有余,不被固定思维所禁锢。在他写《显微镜下的成都》的时候,小贩、茶客、堂倌、瓮子匠、普通市民都成为他研究的对象。读书引发的思考可以让人打破思维定式,并且带来了难以名状的快乐,以更加宽广的视角来审视当下。
在《历史的微声》后半部分,主要收录了王笛的多篇书评。作为一名历史学家,他总能透过作者描写的种种历史现状,去发现其想要表达的深层次观点。王笛写过《街头文化》《茶馆——成都公共生活的衰落与复兴》《袍哥:1940年代川西乡村的暴力与秩序》等多部微观历史的优秀作品,他的评论也总是以小见大,并不是从传统的宏大叙事中去感受帝王将相的时代更迭,而是从细微之处去发现历史的可贵。在他的眼中,这些东西才更有价值,也更值得关注。这些细枝末节在以往的历史书写中总是被遗忘或忽略,但在王笛看来,这些同样是真实的历史,是过去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并且体量巨大,对社会的发展和变革可能影响更加深远。比如,他读《筷子:饮食与文化》这本研究筷子的书,以“研究日常也可以回答大问题”题目著文,足以见得其观点。正是基于这样“以小见大”的观点,因此他才将自己这本书命名为《历史的微声》,微声虽小,但却不容忽视。
微观历史是极具生命力的。从研究手法到研究内容上,微观历史的写作都有异常丰富的发挥空间,也往往会带给读者惊喜。从田野调查到档案记录,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有太多让读者回味的东西,这些东西为我们从宏观角度去理解真实的历史进行了有益的补充。虽然按照王笛的观点,历史是不可能被真实记录的,因为记录下来的部分,总是那么一小部分,但微观历史的重要性也正在于此,因为它们让这个“不真实”又朝“真实”前进了一大步。
写历史是非虚构写作,按照王笛的说法,非虚构写作需要批判的眼光,也应该有社会担当。特别是他在谈论几本关于中国近代历史的书籍时,能从世界的眼光来观照中国,把中国放到世界中来讨论,让我们更加完整地去了解中国当时究竟处于世界的何种位置。都说落后要挨打,只有从世界的眼光来看,才能更清楚地回答落后为什么要挨打,以及挨怎么样的打等问题。以及从国外学者研究中国历史的文章中,也可以窥探到不同文化视角下,中国历史或中国社会存在的问题,有助于我们在今后更好地拥抱世界。王笛在《历史的微声》中多次向读者表明这样的观点,“世界需要拥抱中国,中国也需要拥抱世界。”
王笛文笔极好,这也让《历史的微声》这本书不至于成为历史学家的“自言自语”,反而因为其流畅和优美的表达,让诸多晦涩难懂的历史学著作从象牙塔走进大众阅读的视野。王笛的写作也让本书许多章节显得妙趣横生,特别是讲述自己读书故事的地方,这些文字都让读者从王笛发出的微声中看到了历史流动的河流,读者身处在细微之处,不仅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还看到了绚烂多彩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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