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社会对女性服饰的规训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针对世俗女性与宗教女性的服饰规训，不仅凸显了服饰的文化符码，也彰显了穿着者的身份特征，对服饰规训的研究不仅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个观察当时社会权力话语运作的机制，更能鲜明地反映出当时女性固守的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服饰除了具有美观的效用，更是传递一系列复杂信息的“符号语言”。[关键词]文艺复兴；意大利；女性；服饰1007-1873(2011)O2—O165—05作者简介】黄鹤，厦门大学人类学系讲师3610052O世纪60年代以来，随着女权运动和女性主义研究的逐步深入，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针对妇女的规训问题引来越来越多的关注。欧美学者主要从社会、政治、教育、文化等角度切入对此进行了研究自我构筑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还有学者吸取了民俗学对服饰的研究方法，通过服饰对当时的社会构成与思想风貌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代表性著作有弗里克的《文艺复兴佛罗伦萨服饰》@和雅各布的《中世纪与文艺复兴时期的仪礼、习俗和服饰》，前者偏重于历史史实的考察与分析，后者更为侧重民俗学层面的解释。虽然上述研究均对当时服饰的社会作用有所揭示，但是他们的研究或者方法单一，或者缺乏性别视角，或者欠缺历史史实的考察国内相关研究阙如。

本文试图在吸取国外学者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从社会性别的视角切入，利用传世文献并结合人类学、民俗学等方法，对女性的服饰规训进行综合的研究服饰规训的社会前提对女性“服饰规训”的前提是女性的外表美得到了社会的充分肯定。文艺复兴时期社会上对于中世纪盛行的“厌女”传统依然有所保留，但是人文主义者已经开始带头与那种视女性为恶魔的传“规训”一词源自福柯的名著《规训与惩罚》，原意是“既不会等同于一种体制也不会等同于一种机构。它是一种权类型，一种行使权力的轨道。它包括系列手段、技术、程序无需过多粗暴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北城等译，三联书店2007年版241—242页。本文中的“规训”一词特指针对女性美德、道德和操守的训导，它经常以书籍、文章、法律和风俗等形式规范女性的行为准则，从道德上肯定现状的合理性。RuthKelso，DoctrinefIllinoisPress，1956CarolcCollierFrick，DressingRenasanceFlorence：Families，Fortunes，andFineClothing，Hopkins：JohnsHopkinsUniver-sityPresP．L．Jacob，Manners，Customs，andDressduringMiddleAges，andduringRenaissancePeriod，Toronto：A．C．Bryall2／2011统观念产生了根本性的决裂，这一思想转变的突出表征就是对女性美崇拜的兴起。

这种对女性美的崇拜不同于古典时期。古典时期比较注重强调女性容貌的朴实端庄和整个身体的健壮与美感女神的雕塑往往显得高贵静穆，例如菲狄亚斯雕塑的雅典娜神像，此时的审美观可以概括为崇，推崇神人同形同性这种审美古典审美心本质。中世纤弱，肉身之美被极度弱化，灵魂之美成为追慕的核心。此时教会对普通女性的外表大加贬斥为美貌是“魔鬼之门”。文艺复兴时期的审美观则重拾古典时期人们对女性美的热爱，背弃中世纪对女性美的鄙夷，更多地集中赞美女性容貌以及优雅体态。例如，薄伽丘在《爱弥多》中对女性貌之美有着古典式的描述。塔索在其《我爱你，只是因为你美艳》这首诗中明确地表达了对女性外表美的痴迷，“我爱你，只是因为你美艳，而我的星辰也怀着同样的心愿。”焦点定位在了女性的容颜上，“她甜蜜而惹人爱的脸儿，以及她那美丽动人的表情的心灵欢乐无比，当她来到我前面的时分。”对于女性外在美的承认和推崇同当时美德观的盛行有着密切的关马维克在《历史上的爱》一书中认为，“外表作为心灵的反映在传统文化中没有自主地位已与善良混为一谈有的外形美都意味着对丑陋心灵的否定，而所有的外在的丑陋都意味着内心的瑕疵。”美是不能为人所见的善良心灵的反映，美德观在这个层面上为女性外在美的风行提供了必要的前提。

波提切利的名画《维纳斯的诞生》就表明了这一点，画中的维纳斯借取了圣母的某些面部轮廓特点以及圣母的纯洁和温柔，当这种女性的容貌美被精神化之后，传统的低级和猥亵的内涵随之一起被丢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在这些意识形态的引导下，女性的外表美得到了世人的肯定与歌颂。不过了得到这种肯定，女性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她们要修饰容貌、改变肤色、甚至热衷戴假发等等。于是染料、混合药品、美颜水、油膏、香水和脂粉在这种趋势的影响下大大泛滥起来。身体也无法逃脱这一文化逻辑的惯性，因为，“如果身体是道德经验的核心，而且如果历史会改变这种经验，那么人体也会改变由此可见，对女性外表美的重视是“服饰规训”能够产生并得以实施文艺复兴时期欧洲服装剪裁的两大中心是佛罗伦萨和佛兰德斯。l5世纪早期，女人们经常穿着胡普兰衫；l5世纪中期，变成了白色亚麻内衣15世纪末期，袖子从肩膀到手腕后面都没有缝合，内衣的袖子露了出来，用来增加裙子宽度的衬箍也逐渐进人意大利妇女的视野。总体来说文艺复兴时期对于服装的要求倾向于华丽计以及略微有些繁琐的形式，妇女穿着约五层的服，这包括裙子，紧身胸衣，背心，衬裙和衣领。对于佛罗伦萨妇女们的装束，胡斯在其专著《论神父和僧侣的卑鄙》第48章中说道：“女人的衣裳在脖子周围开一个很大的口，胸乳的一半裸露在外个人都可以看到她的裸胸的光润的皮肤，在教堂里，在广场上都是如此，在家里更是这样乳没有裸露在外的那部分又人为地大肆渲染，高高隆起，像是胸前长了两只角这种服装款式着重表现了女性的第二性征胸，以紧缩腰围和垫臀来表现女性胴体曲线等。

提香的作品《花神》和《梳妆的维纳斯》就是对这种服饰流行趋势的一种真实表达。这体现了意大利服饰规训比较崇尚人体美，不忌讳表现性感等特点但丁等：《意大利诗选》，钱鸿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2002年版365—367，身体，历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欧洲风化：文艺复兴时代出版社2006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社会对女性服饰的规同时，两性服饰的差异也在显著拉大，女性身穿曳地长裙而男性身穿合体短衣。造成男女服饰性别差异的主要原因，是由自然原因和性别的社会差异所决定的。关于自然原因，服饰心理学家弗龙根在《服饰心理学》中以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为指导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女服饰的差异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于两性的构造差异。心理学家们一致认为两性差异中最重要的差异是女性的力比男性扩散得更广，女性周身都有原欲，而男人中在生殖区，不论处于被动时还是处于主动时，不论是展现身体还是观看身体。因此，女性暴露身体的任何部位 比男性相应部位的暴露更具原欲色彩 ，除生殖器以外。由于女性 的羞怯感和吸引力与其整个 身体相联系 ，女性既是最谦逊的又是最喜欢表现的这一事实就不难理解 了，同时，女性的表现欲不 能完全由身体升华到服装上这一事实就不难理解了。

妇女的表现欲不能完全由身体转移到服 装上以及喜欢穿坦胸露肩的衣服 ，既要穿衣表现 自己，又要暴露身体 ，其原因就在这里。”但是 龙根过多地强调了原欲在服饰选择依据中占据 的比重，这就很容易忽略其他的原 因。诸如社会分 工、社会角色、社会传统评价标准、服饰价值观的选择等原因都决定 了两性服饰的发展趋势。 此时的服饰多以奢侈豪华 、追随时尚为荣 ，这和黑死病的爆发以及之后不久爆发的瘟疫有密切 的关系，还和当时意大利政局的动荡不安有关 ，“人类一旦处于危机之 中，服装就会有类似的夸张的 里奇，这个盛装的年轻人看起来还不到三十 ，在装饰着皱褶领口的宽松衬衣外面 ，穿着金色的短棉上衣 ，其上披着一件蓝色披风，最上面还有 条极其漂亮的红色丝绒饰带，一直垂到脚面，挡住了一条穿着白色紧身袜的腿。而意大利著名的 丝绒 ，以其高雅的质感和高昂的价格被视作富贵和奢侈的象征 ，成为许多重要人物服饰中不可或缺 的原料 ，甚至成为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同时期女性 的服饰对照男性的服饰来说 ，就更为奢侈 华美。文艺复兴艺术家的许多画作都忠实地表现了这一点，如提香、拉斐尔等人的作品。这同佛罗 伦萨富庶 的经济形势以及毛纺织业 中心的地位有密切的关系 ，再加上宗教的逐渐世俗化，享受现世 幸福思想的崛起 ，使得追求华美服饰的思想迅速风行起来。

由于服装可以标 明穿着者的社会 阶层 并决定其在那一阶层中的地位、作用及权利，因而服装的象征性达到了一定 的高度 ，甚至成为阶级 隔离的重要手段。 针对妇女服饰越来越奢华的趋势，萨伏那罗拉 曾经在 1497 年的佛罗伦萨推动 了一场 “反奢华战 争”。他禁止女性使用首饰、香水及丝质衣服，在 1497 年狂欢节的最后一天和第二年的同一天 ，他甚至 在市政厅广场上举行了大规模的“判决执行式 ”，将一些华美 的服装和妇女的装饰以及一些附庸风雅 的物件一把火统统化为灰烬。此事发生在 1494 年佛罗伦萨战败之后 ，“不光彩的失败 以及 国势的反 转就有被视为是上帝不悦的征兆”。 然而，只要有审美意义上的双 向认同，女性的奢华服饰就有被普 遍认可的合理性。因为贵族女性们的华丽衣着也是其崇高社会地位的显示 当时炫耀性消费已经成为显贵的消费主流 ，亦或是一种生活方式。萨伏那罗拉的努力终告失败。 中世纪流行的观念认为，修女是神职者，她们肩负的责任是救助穷人和弱者 ，穿戴华丽性感的 服装是一种禁忌。传统的修女服总是由黑白两色构成 ，黑色象征权威 、高雅、低调 ，同时也意味着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