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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一休的事 我们统统都猜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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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聪明人物的故事_历史聪明的人_聪明的一休历史人物

动画片《聪明的一休》 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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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日本大和尚一休》作者:苗欣宇出版社:时代文艺出版时间:2015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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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休宗纯画像 资料图片“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当你再次听到这段熟悉的旋律,脑海中是否会浮现出一休哥盘腿坐下,用手指沾点口水,在头上转圈然后思考的画面?动画片中鲜明的个性和充满哲理的动人故事深深影响了一代人。那时的我们纷纷以一休作为自己的榜样,这部卡通片也为我们的童年带来了很多温馨的回忆。这是1975年,日本“东映动画”出品的一部动画片,我国引进后译名为《聪明的一休》,至今整整40年。聪明的一休原型为日本室町时期禅宗僧人一休宗纯(1394~1481),其又号瞎驴、梦闺、狂云子等,1474年任日本大德寺第47世住持,传世有《狂云集》、《狂云诗集》等。真实的一休一生十分传奇。在精神上他大智大爱,被师父赞誉到达了“罗汉境界”,然而他却特立独行,视诸多清规戒律于无物,一生醉酒狂歌,狎妓作乐,被称为“狂僧”“淫僧”“日本三大奇僧”等等。一休还是个著名诗人,留下诗作近千首。一休的身上至今仍存有许多谜,是许多学者研究的对象。一休究竟具有怎样的身世和思想?与我们猜测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今天我们就追根溯源,看看《日本大和尚一休》的作者苗欣宇是怎么说的。但愿他独到、全面的解读可以为读者还原一个更真实的一休,并进一步认知一休。

大部分中国人是通过《聪明的一休》认识一休宗纯的,事实上,早在1922年,周作人就翻译过日本白桦派代表作家武者小路实笃的作品《某的一休》。武者小路实笃我们并不陌生,他就是日本电影《生死恋》的原著作者,但《某的一休》显然没有流传开,否则我们认识一休的时间要大大提前。周作人在翻译后记中写道:“后世传述他(一休)的奇行甚多,常被用作近代通行小说的材料。”其实何止近代,在江户时期(1603~1867),日本人就开始创作一休的故事了。《聪明的一休》出品的296集中,有一部分就取材自江户时期的一休故事,剩下的大多数内容都是东映动画的编剧们自己搞出来的,有些是移花接木地改写了其他国家的机智故事,主人公换成了一休。比如有一集,一休用线绑在蜜蜂身上、穿过海螺,这种故事在16世纪的藏传佛教古籍《贤者喜宴》里就有,西藏使者噶东赞用此法求娶了文成公主,然而它也不是最初的源头,至少古希腊神话中代达罗斯就用蚂蚁穿过海螺。东映动画乃至江户时期的文学创作,让我们认识了那个聪明的小和尚,至于其原型一休宗纯,我们从未了解,关于他的事,我们统统都猜错。一休的身世之谜中国人猜错很正常,因为日本人猜的就不靠谱,我们引用的日本资料错误百出。

比较普遍说法是,一休为后小松天皇的皇子。这个说法的最初来源,一般认为是菅原和长在日记里写的。菅原和长出身于菅原氏东坊城家,那个时代日本有家格,家格决定了某人能做什么样的官,东坊城家的家格是“半家”,在公卿里算是低的。但这个家族有个特殊职业,就是为皇室当侍读,主修课程是汉文经典,至少在菅原和长传世的作品中,我们发现他对《文选》有很深的研究,这说明他是个大学问家,恐怕不会信口雌黄。况且,菅原家族一直在皇室做官,多少能了解些内幕,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但是,菅原和长生于1460年,一休生于1394年,他说的话能不能坐实也很难说,更严重的问题是,他只说一休是皇子,究竟是哪个天皇的儿子,并没有明说。按理说这事儿也好办,1394年哪位天皇活着,一休就应该是他的儿子呗。可当时的日本比较复杂,刚刚结束了南北朝,北朝的后小松天皇在任,南朝的后龟山天皇虽然被撵下台了,可也还活着。还有两个特殊人物:卸任的崇光天皇,60岁,已经出家了;后小松天皇的父亲后圆融天皇,虽然去世了,可去世的日子离一休出生不到半年。以上四位,从时间上算都有可能是一休的父亲,并非只有后小松天皇有“嫌疑”。日本人确实曾研究过后龟山天皇的可能性,直到现在依然有这种说法,说南朝后龟山天皇的侍女“藤”,在后龟山天皇失势后,打算为其出口气,便潜伏在北朝宫中准备刺杀后小松天皇,后来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算日子竟然是入宫前带来的,是后龟山天皇的皇子。

这孩子就是日后的一休,晚年她把真相告诉了一位南朝大臣。这个剧情已经够八卦的了,还有更狗血的,说后小松天皇有可能不是后圆融天皇的亲儿子,而是其妃三条严子与足利义满私通而来,足利义满得知一休有可能是自己的孙子,就没杀他。这个说法来自于日本的一位小说家,其依据是后圆融天皇确实有一次家暴事件,他怀疑三条严子与足利义满私通,打了老婆一顿。另外的依据是足利义满去世后,后小松天皇竟然诡异地想追赠其为“太上法皇”,俨然尊其为父。这个说法想象力过于丰富,其实当时后圆融天皇几乎已经神经错乱,有一次误以为足利义满想流放他,一度想切腹自尽,这样的人,脑袋里出现后妃与足利义满私通的幻觉,恐怕也属正常。至于小说家以此为据,说后小松天皇是足利义满的儿子,精神状态比后圆融天皇好不到哪儿去。虽然以上说法都靠不住,但它从侧面说明,日本人本就没搞清楚一休的生父是谁,说他是后小松天皇之子,只不过可能性最大而已,说白了就是猜的。至于其母是谁,更是一笔糊涂账。根据一休宗纯的弟子撰写的文献,其母为“藤氏,南朝簪缨之胤”,至于名字叫什么、家庭关系如何,没有更多记载。“藤氏”的“南朝簪缨”,是指历史上权倾朝野、开创摄关政治的藤原家族。

由此,出现了一种说法,说一休之母为藤原显纯之女,藤原显纯为南朝后村上天皇尽忠而死,留下了一个孤女藤原照子,后来藤原照子在北朝入宫当了后小松天皇的侍女,生下的孩子就是一休。这恐怕也是日本人的猜测,藤原显纯确有其人,但后村上天皇1368年驾崩,若藤原显纯为其尽忠而死,不会比他晚死,假设1368年藤原照子刚出生,到一休出生的1394年,至少要有26岁,而后小松天皇当时才18岁,可能性并不大。此外还有说法,认为一休之母出身于日野家族,名字叫资子,为日野资朝之女。日野家族是藤原家族的分支,日野资子和日野资朝历史上确有其人,可惜他们见不到面,日野资朝死后50多年日野资子才出生。日野资子是后小松天皇的皇后,一休出生的时候她才10岁,而日野资朝1332年就死了,若他真有个女儿,一休出生那年至少也该62岁了。很显然,日野资朝绝不可能是一休的外祖父,日野资子也绝不可能是一休的母亲。无论是藤原显纯和藤原照子,还是日野资朝和日野资子,都属于将历史上真实的人物张冠李戴的结果,猜得如此天马行空,已然令人叹为观止,可还有一种说法,实在挑战想象力。它说一休的母亲出身于橘氏家族,是推倒镰仓幕府的一代名将楠木正成的三女儿。

楠木正成1336年死的,就算他的三女儿是遗腹女,到了一休的生年1394年,也应该有58岁了。58岁的女人怎么生孩子,实在不是凡人的脑袋能猜出来的。“狂诗之祖”在文献记载不明确的状况下,对历史人物的研究,出现一些推理、假设的猜测性意见,只要猜得靠谱,亦无可厚非;但在于史有征的前提下,不但不能猜,更要合理而客观地解读,那种极尽夸大的解读非但无助于提升人物形象,反而会让更多人误解。比如,一休会用汉语写诗,写得也还不错,于是就有人说他是日本“五山文学”的代表人物,还冠以“狂诗之祖”的称号。这显然是溢美之词了。在历史上,日本人会用汉语写汉诗绝不稀奇,我们熟悉的晁衡(阿倍仲麻吕),20岁在中国考中进士,汉语说得比日语都溜,能和王维、李白对诗。日本僧人会写汉诗,一方面是因为少数僧人作为遣唐僧到中国来学习,另一方面原因要归功于一山一宁(1247~1317),他被元朝政府派往日本,最终成为日本禅宗二十四流派之一的“一山派”的传法祖师。他在镰仓做寺院主持的时候,规定到他的寺里挂单,必须经过考试,考试内容就是用汉语写偈颂。这说明当时日本僧人会用汉语的不在少数,否则一山一宁的寺规是无的放矢,而一山一宁此举也引导日本僧人努力学习汉文,促进了日本汉诗的发展,由此他被公认为“五山文学鼻祖”,他的学生雪村友梅(1290~1346)就是五山汉诗前期的巅峰人物。

到了五山汉诗中期,诗僧的代表人物是合称“五山双璧”的义堂周信和绝海中津,据说义堂周信的诗稿传入中国,我国学者还以为是中国人写的,这说明他的诗作水平确实不一般。一休的童年,绝海中津还活着,动画片里白胡子长老的原型叫象外集鉴,他的师父铁舟德济就是绝海中津的同门师兄弟,且是位书法家,一休从小学做汉诗、学写书法,实在没什么可奇怪的。但绝海中津之后,五山汉诗就逐渐没落了,禅宗的腐化使以僧侣文学为代表的五山文学水准迅速下降,真正有学问的士人和儒家逐渐占据汉诗主流。一休就生活在禅宗腐化、五山汉诗衰落的时期,怎么可能是五山文学的代表人物?至于一休的诗,也根本不是狂诗。一休以狂言奇行著称,但不是语出狂言的诗就叫狂诗。真正的狂诗在一休圆寂后三百年才出现,是日本文学中的特有概念,大致不按正经汉诗写的就可以归入狂诗一类,说白了就是歪诗、打油诗,其特点是俚俗滑稽,从内容到写法追求庸俗搞笑,纯粹就是汉诗传入日本后形成的屌丝怪胎诗。而一休的诗作,虽然有些滑稽狂悖之作,总体上却是中规中矩的汉诗,一休又何来“狂诗之祖”的称号呢?那么,一休诗作的狂言又做何解呢?狂言在当时的日本佛教看来是一种修行,这种令人费解的观念,来源于白居易

白居易在日本文学领域里被尊为神圣,很可能他还没去世的时候,诗文就传入了日本,从皇室自上而下地出现了崇拜白居易及其诗文的社会潮流,如果不会背白居易的诗,都不好意思在上流社会里混。白居易晚年说,文学上的世俗文字都是狂言绮语,但因为自己又是个佛教弟子,这种文字实际上又是“妄语”,是破戒行为,是业障。解决这个矛盾的办法,是希望这辈子写的狂言绮语得到宽容,并且在来生把文学天赋和才情充分发挥出来,用来赞佛,以使佛法不灭。作为忠实粉丝,日本人对白居易的话奉为圭臬,一句句地仔细研读,最终得出了一个让我们感觉奇怪的结论:狂言绮语和悟道没有本质的矛盾,那些不拘礼法、放肆妄言、纵情声色的诗文,原来是一种修行啊!日本人瞎猜出来的“白居易思想”,竟然从平安时期逐渐演变为文学理念,叫做“狂言绮语观”,一休的文学创作很难避开它的影响。若我们忽视这种文学背景,仅将一休诗文里的“狂”解读为其个性使然,他的一生我们多半都猜错。一休是个花和尚一休生平中最大的争议,是其“淫”。有他的几首“淫诗”为证,诗文写的活脱脱是一个花和尚。一休是不是“淫”,这种事儿得分两头说。在当时,日本禅宗被新兴武士阶层重用,便迅速腐化起来,僧籍是可以买卖的,大寺的住持职位也明码标价,地方氏族豪强子弟买了僧籍可以接触到幕府和皇室,所以好多僧人名义上是僧,拿起刀就是武士,指望这些人守清规戒律根本就不现实,僧人身边有侍女是很平常的事情,谈不到“淫”。

从一休这方面看,他的“淫”无非是有个“红颜知己”盲女森,问题是盲女森在一休78岁时才来到他身边,一休能“淫”到哪儿去?除了盲女森,一休“淫”的证据还有一件。一休这一派属于大德寺系统,大德寺的开山祖师叫宗峰妙超,号大灯国师,1436年他圆寂百年祭奠时,其他僧人在念经,一休却把女人带进了禅房,还作诗一首:哎呀你们念的是什么经啊,真是太难听了,还不如风流私语发自内心呢,临济宗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我都要笑话慈明和尚了———慈明和尚就是慈明楚圆(986~1039),中国禅宗临济宗祖师级的人物。他是被师父骂了好几年骂开悟的,此后的行为常出乎意料,骂人、搞怪的事儿没少做,比一休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休把女人带到禅房,事实上是在用这种行为讽刺挖苦当时的日本禅宗,那些没有悟的伪僧们哇哩哇啦地念经,可没一个念到心里去的,更没一个开悟的,慈明楚圆以骂开悟,以骂悟人,对当时腐败的日本禅宗,一休也只好效法中国祖师,用骂来讽刺———骂的方式,是说过头话,他在另一首诗里说:以后要想找到我,就到酒馆儿和妓院里来吧,可惜很多人没搞懂,一休这是在骂那些不专心修佛而俗务甚繁的僧人,而非一休宣称“淫”的证据。一休为什么要骂呢?当时的日本僧人,有能力的都去巴结皇室和幕府,没能力的就妄说佛法,骗取百姓的钱财,江户时代有个文学评论家叫江村北海,他在《日本诗史》中说,足利幕府之下的僧人们啊,成天锦衣玉食的,在家的时候用豪华的卧具,出去的时候坐高大的车子,还有仪仗队和保镖,名是僧人,实际上就是贵族。

他们经常出席高档宴会,经常流连美景,还喜欢舞文弄墨,写一篇东西之后,立刻就洛阳纸贵,受人追捧。一休看不起这类伪僧,更看不起他们沽名钓誉的行为,1451年,有人给大灯国师写了本传记,记载了很多达官贵人与大灯国师的交往。传记到了一休手里,他很不满意,说一个出家人的辉煌,不在于他和多少名人交往,也不体现在社会名流对他有多崇拜,大灯国师怎么修行的,对佛法有什么领悟和见解,这些咋不记载呢———由此观之,15年前一休带女人参加大灯国师百年祭典,并非出于对祖师的不敬,那件事发生在“宿忌”之日,这是日本佛教祖师忌之前一天的活动,以一休对大灯国师的崇敬,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在正忌日胡闹的。给这样一个人扣上“淫”的帽子,若非历史的误解,便是我们的曲解,一休不但不“淫”,反而非常痛恨“淫”,他曾忧心忡忡地说,“今街坊之间,十家四五娼楼也,淫风之盛,几乎亡国”,他很早就写下了自己的遗诫:“老僧身后,门弟子中,或居山林树下,或入酒肆淫坊,说禅说道,而有为人开口之辈者,是佛法之盗贼,我门之怨敌也”———这段话才是解读一休之“淫”的关键文字,它也解释了川端康成收藏的一休手迹之言:“佛界易入,魔界难入”。川端康成在领诺贝尔奖的时候,对这八个字絮絮叨叨地解释了一番,越解释越迷糊———是啊,关于一休的事,我们谁能猜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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