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9月，中国人民解放军首次实行军衔制，在全军范围内举行大授衔。在最开始授衔的上将中，第69军军长董其武显得格外耀眼。他戎马一生，在抗战中军功卓著，1949年以“绥远方式”完成了部队的起义。

图|董其武

董其武作为国民党军队的起义将领，所在的军区拟定其为上将军衔。而他在国民党军队之时，也不过是中将军衔。

在之后自己被拟授予上将军衔之时，董其武找到杨成武，希望自己授予中将军衔，杨成武授予上将军衔。董其武说道：“我有罪过，不该授上将。”

就此事杨成武只好向中央请示，毛泽东批道：“杨成武是共产党员，授不授上将没有关系，董其武一定要授上将。”听到此话，董其武热泪横流。全军的授衔，条件都极为苛刻，但唯独对这位1949年起义的国军将领，开出的条件格外优厚。

本文笔者将从董其武生平，绥远起义，抗美援朝，年老入党等多个角度，揭示董其武从一位排长到一位上将军长的蜕变。

一、年少立志，半生戎马，追随傅作义

年少时期，董其武就已经展现了高于常人的雄图大志，想要成为李世民、朱元璋那样的人物。成年之后为救国救民而追随傅作义，一路南征北战，逐渐成为傅作义的得力干将。

图|傅作义

董其武出生贫苦人家，父亲是一位典型的庄稼人，祖父去世的时候，无钱购买寿材，便借了高利贷，打了三十年的长工，才把高利贷还清。好在舅父是一位文化人，自己办了个私塾，董其武这才有机会上学。

在舅父的启蒙之下，十七岁的董其武考进了河津县立高小。两年之后，阎锡山开办的斌业中学开始招生，这让从小便立志从戎的董其武感觉到了机会，于是向同学筹借了10块钱大洋后，步行840里走到太原。

在入学考试之中，董其武四科考试中的三科考取了第一名，成功地进入斌业中学。然而董其武的从军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临近毕业，董其武与阎锡山督军府产生了矛盾，但自己又不肯认错，便收拾行囊，离开了这所学校。

1924年，董其武在陕西加入了镇嵩军，当了一个排长。随着南京国民政府的稳定，蒋介石开始裁撤非嫡系部队，董其武所在的镇嵩军受到了影响，董其武被迫另谋出路。

图|镇嵩军

此时傅作义的天津警备司令部正在扩编，董其武便投去了一封投名状。最终在傅作义的考核之下，董其武以一名上尉参谋官的身份归到了傅作义的麾下。

“九一八事变”之后，山河破碎，民不聊生。董其武自小便有大丈夫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于是写下请战书，希望能够带兵抗日。

在长城抗战之中，董其武率领部队在怀柔县阻击日军长达十五个小时，期间打退敌人进攻10次。

绥远抗战中，此时董其武指挥的兵力已经有一个旅，在红格尔图一战成名，歼灭敌军1700多人，俘虏300多人，并且成功击落敌军机一架。此役毛泽东写亲笔信赞扬绥远抗战乃为“全国抗战之先声”，并送上“为国御辱”的锦旗。

图|日军在东北

1937年，日本人已经在东北站稳了脚跟，将魔爪伸向了华中地区。忻（xīn）口一战，董其武躲避不及，臀部被炸弹碎片所伤。为稳住军心，此时除了指挥部人知道之外，消息一律被封锁。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之后，董其武便重新在前线坚持指挥。

在抗战时期，董其武就已经与八路军有过一段情缘，他与时任八路军师长的贺龙有过一段往来。此时的八路军利用运动战，游击战与日军周旋，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贺龙便向董其武推荐了这一战术，对董其武老一套的作战方式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

此后董其武在太原、包头、绥远地区灵活运用了这一战术，并取得了相当亮眼的成绩，可以说算是傅系将领中最能够打仗的将领之一。

抗日战争胜利之后，中国的前途并不明朗，虽然相对平静，但仍然是危机四伏。此时的董其武受到了傅作义的重用，任命其担任第35军军长一职，35军是傅作义的嫡系部队，傅作义就是靠这支部队发迹的，可见傅作义对董其武的重视程度。

图|蒋介石

1946年，董其武被蒋介石任命为绥远保安司令。董其武与解放军在战场上有过正面交锋，但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对国民党有些质疑，权力斗争严重，政治不修，天灾不赈，后来又由质疑发展到不信任，再到失望。

傅作义宣布起义，董其武则直接表示傅先生走什么路，我就走什么路。尽管北平和平解放时期，董其武仍然手握重兵，镇守着绥远地区，并没表现出不满。

绥远起义之前，蒋介石曾几度力邀董其武前往广州，甚至专程派飞机前来迎接，想要借此控制绥远军队。但蒋介石司马昭之心，董其武怎么能不明白，便直接遭到了董其武的拒绝，飞机在飞回兰州的路上便坠毁，此时的董其武对蒋介石是彻底死了心。

就连董其武也发出感慨：“天不亡我，老天爷也支持我走和平之路啊。”最终通过“绥远方式”，董其武领导的绥远军队和平起义，接受改编，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序列。

二、毛主席派人送给董其武十万大洋，在会议上提出“绥远方式”

1949年1月，傅作义通电全国，宣布起义，北平得以和平解放。随后又传来长沙和平解放的好消息，毛泽东倍感欣慰。此时的董其武部队在绥远地区已经是一支孤军，打打不过，逃逃不了，蒋介石此时也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

图|北平和平解放

毛泽东早年便在长沙求学和进行革命活动，加上自己的爱妻杨开慧也是在此牺牲，长沙和平解放让毛泽东算是找回了一些慰藉。

长沙解放后，毛泽东自言自语地说道：“长沙多难，抗战时期，蒋介石把它烧了个精光，现在确实经不起折腾了，程潜老先生算是给了我一个面子。”

周恩来接着毛泽东的话：“陈明仁这个弯也不好转，虽然说价码要高了些，但毕竟还是转了，功德无量啊！”

毛泽东想了一会回应道：“我说过的，他就是漫天要价，我也绝不会就地还钱。”毛泽东在这件事情上有更加长远的打算。

接着毛泽东把问题引向了远在绥远的董其武：“绥远问题也可以揭开盖子了，原计划是赶在长沙解放之前解决的，缓一缓也好，赶上了政治协商会议。”

图|毛泽东

绥远地区此时已经是孤立无援，蒋介石想要收买董其武的人心，便向绥远地区增补了1900两的黄金，还给了董其武一个西北军政副长官的头衔，但这怕是晚了一些了。

毛泽东当机立断，发电报转告董其武：“黄金收下，多多益善。不过这些钱怎么能够解决经济困难的问题呢？我们也拨10万元吧，用现洋。”

绥远地区的解放问题，毛泽东和周恩来对董其武是寄予了很大希望的。虽然董其武任绥远省主席兼保安司令，但自1928年起，便一直追随着傅作义，从营长一路晋升到晋绥的军政长官。常年在傅作义手下，董其武对傅作义可以说是百依百顺，无所不从。

加上傅作义已经宣布起义，北平得到了和平解放。毛泽东认为有北平和平解放的样板，董其武所在的绥远地区问题也就很好解决了。其实之前傅作义宣布起义时，董其武并没有过激的军事调动，这给了毛泽东很大的信心和平解决绥远问题。

1949年3月，毛泽东在中共七届二中全会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绥远方式”。

图|毛泽东

毛泽东在会上对此概念进一步阐释：

“不全部消灭，有意地保留一些国民党军队，让这些部队不调动或者整体上不调动。向这些国民党部队暂时妥协，以争取这部分军队站在我们这一头，或者保持中立状态，我们就可以集中优势力量，解决国民党残余力量，在相当的一个时间之后，再按照人民解放军的制度，将这部分军队改编成解放军。”

1949年3月底，此时国共两党已经着手准备北平和平谈判事宜。董其武为了能够在这场谈判中多拿了点筹码，便耍了一个小心眼。

在国共谈判中，国民党方面拿出了董其武给傅作义发去的电报，电报内容是：

“全面和谈即将开始，如成功，绥远问题自随之解决；如不成功， 绥远本边陲之地，亦无关紧要；现在，双方如互派代表处理问题， 恐惹出意外之事……”

图|董其武

但此时我方谈判代表团指出：

“我们是以傅作义将军作为谈判对象的，与董其武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如果你们认为傅作义将军不能够代表董其武，不愿意再谈下去，我们立即停止会谈。”

这场谈判远比重庆谈判要短得多，仅仅到4月23日便以失败宣告结束。解放军已经成功突破长江天堑，中国革命的胜利，已经是呈猛龙过江之势，国民党军队已经是秋后的蚂蚱。

鉴于此，傅作义托人传话董其武：

“毛主席说了，有了北平的和平解放，绥远就不动兵了。董其武主席，应该先做好内部团结工作，选择合适的时期起义。要能够明白毛主席留等绥远起义的宽大政策，就是不希望见到内部分裂，最后兵戎相见，致使人民遭受损失。”

到这之后董其武才开始真正明白毛泽东的良苦用心，当即他向傅作义承诺：“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图|阎锡山

绥远地区是阎锡山的老巢，历史遗留错综复杂，特务和土匪都已经不能用猖獗来形容，弄得满城风雨。阎锡山利用自己遗留在绥远地区的势力，开始挑拨绥远地区的内部叛乱，这在很大程度上为董其武的起义制造了困难。

1949年7月24日，中共中央华北局前往绥远的工作小组成员王士鑫遭到暴徒的枪杀，这给绥远地区和平解放又蒙上了一层阴影。毛泽东十分敏锐地察觉到，这极有可能是蒋介石的一个阴谋，激怒我们放弃和谈，随后直接兵戎相向。

毛泽东随即作出决定：

联络处不撤出绥远；对于王士鑫烈士只开追悼会，不搞游行；对绥远政策不变，一切照旧。

在王士鑫牺牲之后，毛主席的胸怀彻底震撼到了董其武。但绥远地区的和平解放也随着王士鑫的牺牲走上正轨。然而就在此时，蒋介石派徐永昌和王叔铭两人飞到绥远，想要劝说董其武下令西撤。

图|毛泽东

此时董其昌起义前期准备工作并未做好，只能与徐永昌和王叔铭进行周旋，提出：“西撤可以，但必须先补给我们部队。”

也就是此时，蒋介石下发命令补给给绥远1900两黄金。而另一方面想要授予其副军政长官的名头，实质上是想要架空董其武的兵权。此时的毛泽东则委托傅作义、邓宝珊等人携10万大洋慰问金奔赴绥远。

1949年8月25日，傅作义抵达绥远。9月16日，董其武起义通稿发至北平，毛泽东批阅。9月19日，傅作义和董其武等39人在通电上签名，董其武率全体10万官兵，宣布起义：

“我们正式脱离依靠美帝国主义的蒋介石、李宗仁、阎锡山等反动残余集团，坚决走到人民方面来……”

收到绥远起义通电的毛泽东格外高兴，亲自提笔，以毛朱两人的名义复电董其武，指出：

“国民党还企图破坏我们对于绥远和平解放的努力，但是不会成功的，你们已经率部起义，成功脱离反动派，站在人民方面了，希望你们能够搞好团结，改掉旧制，实行新策，力求进步，为建设人民新绥远而奋斗。”

图|北平和平解放

1949年1月21日，北平和平解放，次日董其武便飞到北京，对傅作义表示：“您想怎么走，我就怎么走。”其实董其武心里早就拿定主意了，只不过对起义之后自己的位置不好把握，也就没有那么匆忙。

傅作义前往北平与毛主席长谈之时候，就也谈到过绥远问题。毛泽东当即表示想要用“绥远方式”解决绥远问题。先设立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停战线，让董其武做好内部的团结工作，另一方面便是派出一个联络组，在适当的时机率军起义。

一来绥远地区拥有10万国民党正规军和杂七杂八的武装组织，而且背靠西北，一旦后撤解决起来耗时耗力，二来是给国民党犹豫不定的部队做一个榜样，提供一个选择的机会，所以给予了比北平更加宽松的解决政策。

三、毛主席执意授予董其武上将军衔，董其武83岁入党

董其武的起义部队被编为解放军第23兵团，在短短一年内，内部叛乱事件多达23起。董其武动用手中的军权，向全军上下提出：“谁叛变革命就打死谁！”董其武的这一表态，对手底下的部队的稳定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图|傅作义和毛泽东合影

1950年4月，董其武前往北京汇报军队的解放化的情况，周恩来得知消息大加赞赏，要求新华社向全国新闻单位发放通稿。毛主席对傅作义说：“23兵团进步如此之快，可为庆贺。”

也就是在董其武回京之后，毛泽东在中南海设宴款待董其武，期间二人畅谈三个小时，毛泽东提出希望董其武能够成为一位共产党员，为全军上下做个表率。

后来随着抗美援朝的爆发，此事就搁下了。董其武则一马当先向中央请战，之后又向周恩来提出：“抗美援朝正是我在人民面前立功赎罪的机会，我会把生命置之度外。”但此时绥远地区的内部问题还未解决，赴朝作战万一出现问题影响不好，周恩来便提议将军队分别划入其他部队，一起赴朝作战。

1952年，全军实行精简，董其武所在的第23兵团被缩编成为了第69军，董其武则被任命为了正兵团级别的军长。毛泽东对此事还专门对董其武做过解释：“正兵团级应该担任大军区的副职，可是这样就没有兵权了，所以还是当军长好，有职有权，还能继续带自己的老部队。”

1955年全军大授衔，董其武是个例外，自己职务是军长，级别又是军团级。按照当时的级别规定，正兵团级别的将领是该授予中将或者上将军衔的。鉴于此，杨成武为其拟定了上将军衔，但是董其武在国民党军队时才是个中将军衔。

图|杨成武

董其武知道此事之后，赶忙找到杨成武说道：“杨（成武）司令有功，应授予上将，我过去有罪，不该授予上将。”此时的杨成武也是为难，便将此问题提交给了中央。杨成武将此事汇报给了中央之后，毛泽东立即让他转告董其武：“杨成武是共产党员，授不授上将没关系，董其武一定要授上将。”

听到回应之后，董其武感动落泪。董其武此时已经明白了共产党为何能够家国天下，国民党为何只能够窝里斗，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第二年，董其武第一次递交了自己的入党申请书，但未被批准。

1958年，董其武主动请辞。毛泽东亲自作出批示：把董其武接回休息，把他的小汽车也调来，一切生活待遇不变。

1986年两岸通航之后，董其武长孙董海龙从台湾回到北京看望爷爷，回去之后对自己的姨夫郝柏村说道：

“没想到爷爷在祖国大陆离休快20年了，坐的还是部队配备的红旗轿车，住的是部队分配的四合院，比我外祖父（原国民党国防部长郭寄峤）的待遇好多了。”

图|郭寄峤

1980年，董其武此时已经到了杖朝之年，董其武再次递交入党申请书。中央统战部的负责人亲自登门拜访，对着董其武老先生说道：

“过去你虽然没有履行入党手续，但早是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党员了。推迟你办理入党的缘由是，考虑到你的社会地位，认为你留在党外比党内对工作更为有利。”

1982年12月，总政治部批准了董其武的入党申请，杖朝之年的董其武得知消息之后热泪盈眶，感叹在世界上过了八十二年，终于还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兴奋感动之余，董其武写下一首诗：

欣逢盛世开太平，愿为苍生献此生。

行见华夏乐小康，更期世界跻大同。

图|董其武

董其武从小便立下鸿鹄之志，大丈夫就该治国平天下。前五十年中除了抗日，精力便全部用在了军阀混战和国军内斗之中，到了五十岁最终还是选择了马克思主义。可谓闻道虽晚志不衰，甘将余生献人民。

回顾董其武的一生，他是一位典型的旧时代军人转变为解放军高级将领再到共产党员的典型。他出生贫苦人家，屡受欺压，最终迸发出了无限的爱国热情，渴望着能够出人头地，也渴望着御敌于国门之外。

虽然与一般军阀不同，董其武作风比较开明和正派，但仍旧无法摆脱军阀时期带来的影响。但董其武出生农民家庭，长期保持了农民领袖的特点，通过自己的一点一滴从排长成长为军长。

董其武追随傅作义二十多年，长期有着浓厚的军阀袍泽观念。因此绥远和平解放之前，董其武也是坚持一条信条：傅先生怎么走，我就怎么走。

绥远和平解放后，董其武依旧跟随着傅作义，将军队的解放化认真做好。这受到了毛泽东、周恩来等共产党领袖的关怀与赞扬。董其武逐步接受吸收了马列主义和为人民服务的思想，他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人生应该走什么样的道路，他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