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伊利亚特》到电影《特洛伊﹒木马屠城》叙事结构的比较研究《伊利亚特》是一部西方史诗级的巨著,它描绘了激烈的特洛伊战争,塑造了一系列有勇有谋、保家卫国的英雄群像,例如维护个人尊严和荣誉的“希腊第一勇士”阿基琉斯、爱家爱国的赫克托尔、希腊联军首领阿伽门农、聪慧机敏的奥德修斯等人。书中的英雄形象和故事情节家喻户晓,其文本本身也被多次改编成电影,但最具影响力的则属沃尔夫冈•彼德森导演的电影《特洛伊﹒木马屠城》(以下简称特洛伊)。其演员阵容强大,不乏国际一线明星布拉德•皮特、奥兰多•布鲁姆、黛安•克鲁格、艾瑞克•巴纳等人。影片制作宏大精巧,比较完整的展现了《伊利亚特》的风貌,因为文学和电影的互通互异性,通过分析两者的叙事结构,可以发现从文学到电影的改编的差异性。从故事情节结构上看,《伊利亚特》以阿基琉斯的愤怒开始,最终以特洛伊老国王普里阿摩斯赎回爱子赫克托尔的遗体结束。全书都是围绕着阿基琉斯的两次愤怒展开,叙述了阿基琉斯愤怒的原因、结果和消解,把其他有关事件统统作为穿插讲述,从而做到情节的整体性。例如,木马计和特洛伊城的陷落都没有写入《伊利亚特》,这两个战争中的重要情节都是由《奥德赛》中借奥德修斯之口回忆得知。
电影《特洛伊》中,编剧将叙事重心从阿基琉斯的愤怒转向特洛伊战争,编剧将木马计、阿基琉斯之死和特洛伊城的陷落这三个情节加入,形成了比较完整的战争故事。究其原因,因为相比于文学,电影更加注重视听感受和商业价值。战场上的硝烟弥漫,木马屠城的血腥残暴,这些宏大的战争场面对观众有较强的视觉冲击力,观众更愿意买票去观赏一场视觉奇观而不是一位英雄的纠葛矛盾。另外,电影《特洛伊》在遵从原著的同时,加入了大量的感情戏。观众喜欢观看美女英雄的爱情故事,阿基琉斯和布里塞伊斯的情感纠葛,海伦和帕里斯的禁忌之恋都让观众如痴如醉。从叙事视角上看,《伊利亚特》中的叙述分两种,一种是诗人以讲叙者的身份所作的叙述,在介绍英雄和其命运的悲剧中其叙事方法明显,如:帕特罗克洛斯代友出战阵亡一卷中,曾这样描述:“帕特罗克洛斯啊,当神明让你走向死亡,谁是你杀死的第一个,谁又是最后一个?首先是阿德瑞斯托斯、奥托诺奥斯…其他人侥幸逃脱,这些人都被他杀死”。讲述者此时已经跳出故事,站在一个评判和总结的角度来向读者表达自己的观点。另一种是诗人以人物的身份所进行的表述、表白和对话。这在全文中占有众多篇幅,可谓比比皆是。如:“阿伽门农主上回答阿基琉斯说,捷足的阿基琉斯怒目而视,回答说”。
这种方式具有较高的表演成分,符合作者荷马作为一位游吟诗人的创作特色,并符合口口相传的交流方式。影片《特洛伊》则不然,它较多时候通过故事主人公的视角来讲述故事,只在开篇和结尾中,有少许讲述者的影子,如:人们不断追求永恒的生命,于是我们自问,我们的事迹能否流芳百世、名垂青史,让后人为我们曾经的存在,为我们如此英勇的战斗,如此热烈的爱情赞叹。由于其画面中没有出现讲述者,我们可以猜想是一同参与战斗的英雄或者游吟诗人。影片中有一个别开生面的视角变幻,在开篇时,通过一条寻找主人的狗来引导观众进入电影情节,交代战争场面。《伊利亚特》多强调神灵力量的绝对性,强调命运的不可捉摸,因此,剧中人是已经知道事情结局的,如:赫克托尔和妻子告别时,曾说:“有朝一日,这神圣的特洛亚和普里阿摩斯,还有普里阿摩斯的挥舞长矛的人民将要灭亡,特洛亚人日后将会遭受苦难。”英雄们早已知道自身命运,依然勇敢面对,而读者们也对故事的结局了如指掌,他们在已知结果的情况下不断等盼结局的实现,至于讲述者,他们是全知全能的,通过全知视角为读者讲述。电影《特洛伊》中,已经没有原著里众神插手战争的情节,英雄和勇士并不知道自己最终的命运,电影以有限视角为我们讲述故事,着重于悬念的产生而不是如何解决悬念。
从叙述的时间顺序上看,《伊利亚特》打破“起因—经过—发展—高潮—结局”的叙事模式来描写战争,另辟蹊径的从希腊联军的一次内讧写起,并且选取10年征战的最后50天作为典型来叙述,而其他很多情节通过穿插来叙述,使其故事不会会变得“太长”或“繁芜”。荷马选取能展示情节整体性的主要线索来贯穿始终,既使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没有因为较大的时间跨度而厌烦,又使史诗的内容丰富而有吸引力。电影《特洛伊》叙述的时间顺序基本同《伊利亚特》相似。开篇的一场战争含蓄的点明了阿基琉斯和阿伽门农的矛盾,通过镜头切换描述过去发生的故事,如帕里斯和海伦偷情,两军战火重燃等。比较符合原著,展现了原著巧妙的情节构思。从叙事节奏上看,原著《伊利亚特》和电影《特洛伊》都着重描写宏大的战争场面。但原著有很多重复,其中包括叙事语句的重复,例如,宣告或开始叙述的标志“说出的话语长了翅膀”、英雄被打倒的标志“酥软了他的肢腿”,叙事对象的重复,如“牛眼睛的赫拉”“捷足的阿基琉斯”“集云之神宙斯”、叙事内容、叙事结构的重复和叙事意象的重复,如“像一头扑跳的狮子、像逃遁的小鹿、像散乱的羊羔”等。这种重复对于中国读者来说,不免繁杂啰嗦,节奏缓慢拖沓。
但有一句名言说的好:“人不可能同时踏入两条河流”,通过屡次的重复,逐渐将叙事的对象、叙事的内容等一系列的叙事要素定势化。让读者或听众感受到其中史诗的宏伟。程志敏学者总结重复的作用,认为重复有两个功能或作用:“助忆与论证”。认为重复“经济、对称、简洁,当然就好记忆”。不断强调英雄的命运,体现命运的绝对性。如几次重述阿基琉斯必死的命运、几次重述普里阿摩斯赎尸时必定受到阿基琉斯的善待等,这凸现和固化了古希腊人的命运观——神决定人的命运。正如别林斯基总结的:“古希腊人所谓的命运观,就是我们新时代的人称之为合理必然性、现实法则、原因与结果之间关系的东西,但仅有别林斯基的这个结论还不够,只有结合叙事的“现实”化过程来考察,我们才会真正理解。也就是说,诗人把这些“重复”作为叙事的标志,一路引向目的地,一步步地向我们确证命运的必然性。由于时间限制,电影则将“重复”这一手法完全摒弃了,取而代之的是精心的布景和演员的表演张力。从叙事的真实性看,相比于文本,电影相比之下更具有真实性。有一种观念叫做“照片是不会说谎的”,正如我们常常说的“眼见为实"。当这种观念深入人心,占据主导之后,便会使人忘记它们仅仅是影像、是一种视觉媒介,并因此出现一种短路现象。
因此,观看电影的过程中,很容易给观众一种直面真实的感觉,使观众相信,从银幕上看到的影像就是事实本身,是直接从客观现实中拍摄下来的真实。另外,电影采用的是透视法,这种方法给观赏者提供了一个特殊的位置,使观众在观赏时产生一种物主感,一种专门为他们的视点留出的空间感,画面的空间完全是根据主顾的视点完成的——实际上是任何观赏者的视点”。这种效果使观众具备了一种主体感,正是当代人重新确立主体价值的一种虚拟式的体现。例如在《特洛伊》中,经常是以阿基琉斯或者赫克托耳的视角去俯视战场,往往使观众产生就是自己在俯视战场的感觉。这种真实的参与性是原著《伊利亚特》力所不能及的。通过对《伊利亚特》和电影《特洛伊》的叙事结构的不同,我们可以大体明白文学和电影表现的差异性,以此来挖掘电影这种大众文化的形式和经典文学之间的互动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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