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所说的“国家”,是指资本家支配的、建立在战争国债基础上的特定的政治形式,即现代民族国家。在那里,是国债和金融资本家支配国家,而不是劳动掌握和支配金融。因此,马克思倡导劳动者阶级联合起来,打破这样的国家形式,打碎资本家支配的国家,以劳动者联合体代替它。“联合起来的劳动”本身就是资本,是最大的投资,所以就不再需要资本家和原来意义上的国家了。
但在列宁看来,打碎旧的国家机器并不等于不要国家,因为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它既可以是资本家阶级统治的工具,也可以是劳动者阶级统治的工具。在劳动者自觉认识到联合起来的好处和必然性之前,必须经历一个强制和专政的方式,引导他们联合起来的阶段。列宁说这个阶段就是共产主义的初级阶段,即社会主义阶段。
邓小平说我们处于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这预示了一种可能:只有在“国家”而不是少数私有者掌握生产资料的前提下,蒲鲁东的方案,即大量小生产者通过合作劳动和市场经济实现小康和共同富裕,方才是可行的。这就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马克思之后的社会主义实践显现了两个问题:一是如何创造出一种将生产资料联合起来的金融手段,并以之与资本主义抗衡?二是在西方资本占优势的情况下,如何利用国际资本而不为之所利用?这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必须面对的问题。
马克思指出,共产主义绝不是处在遥远未来的一种理想,而是一种现实社会运动。
第一,共产主义存在于任意一种人类社会形态中,存在于一切共同体中。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基础上、各尽所能、彼此互助的关系,就是带有共产主义性质的关系。比如宿舍同学关系、家庭关系。一个完全自私自利、随时随地把个人利益最大化的人,哪个共同体愿意收留他?这样的人,会被排斥在“社会”之外。“社会”的本质就是人们的交往。纯粹的市场关系是与“社会”相对立的;绝对的市场经济会摧毁“社会”。
第二,在一定条件下,比如在灾难发生时,我们每个人几乎都会表现得如同共产主义者。当然,我们必须认识到,没有一个人可以永远地保持这样一种共产主义精神,雷锋恐怕也不一定行。在自私自利之风大行其道的时代,共产主义便会作为一种抵抗“自私自利”病毒的抗体、作为社会保护和社会反抗的力量,从人类社会的内部自发地迸射出来。作为集体无意识,共产主义本来就存在于人们心中。
第三,所有的社会体系都是建立在交往、团结和合作的基石之上。任何人,包括资本家在内,其积累的财富不可能只为他个人所享受,这不是以他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这是守财奴最悲催的地方。马克思主义所说的唯物主义是指:人们的交往方式构成了一定的社会关系,这个社会关系是一切的基础;在社会关系之上产生相对应的经济交换关系;在经济交换关系之上,产生相应的政治组织形式。人类的社会关系,天然地包含着各尽所能、按需分配、互助合作的因素。扶起一个陌生的老人,尊重每一个为养家糊口而汗流浃背的劳动者,憎恨一切为富不仁的剥削者,这种在我们之间油然而生的“集体无意识”,就是在我们身边游荡的共产主义的“幽灵”。
共产主义,就是将垄断在极少数人手里的金融和资本,用于为劳动服务、为劳动者服务,最终实现真正的“个人所有制”。而国有制、公有制,只不过是破除资本私人垄断的工具而已。
苏联和中国的社会主义取得了伟大成就,它们消灭了垄断着信用和投资的大资产阶级、消灭了私人垄断大资本,从而把资本支配劳动这个逻辑变为劳动支配资本,从而使金融领域、资本活动能够真正为产业发展服务,为普通劳动者服务,并用无产阶级专政这只手,把两极分化关在笼子里,使社会财富的分配更加公平、社会关系更加平等、生产力的发展更为顺畅,使资金和资本的利用更加合理而有效率。
中国革命的重大成就之一,就是打倒、消灭了官僚买办资产阶级,开辟了一条资本为生产劳动服务、为实体经济服务的崭新的发展道路。但是,在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我们也出现了严重的曲折,主要表现在分不清市场自由、贸易自由与金融自由、资本自由的区别,分不清买办金融资本家与一般企业家之间的区别,分不清国家财政手段和金融手段之间的关系,以至于迄今还把人民与银行和金融之间的关系、资本和劳动之间的关系、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关系,简单地理解为政府与市场之间的关系。
以为市场经济就是资本主义,与那种以为“市场经济就是现代经济的全部”的观点一样,都是简单化了。过去一段时期的实践已经证明,如果认错了资产阶级,如果搞错了什么是资本主义,那就会把市场经济等同于资本主义,从而在政治上把民族资产阶级等同于官僚买办资产阶级,把企业家等同于资本家。我们要避免这样的情况,否则就会犯很大的错误。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实质就是以政府之力,防止生产资料垄断在少数私人手里。在这样的条件下,一般劳动者方能以拥有生产资料“使用权”的方式,实现生产资料的“个人所有制”,如此方才能够有蒲鲁东当年所设想的市场经济和市场竞争。所以说,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市场经济可以,也应该更为健康地发展,企业家和经营管理者应该大有作为。不但企业家、商人的作用是不能取代的,民族资产阶级更是社会主义建设的重要力量。这一切都需要社会主义信用经济的发展作为根本保证。如果不能建立独立自主的货币信用体系,如果货币投资政策受制于国际垄断资本,如果不坚持资本为劳动服务、为产业服务的原则,而是奉行一切为放债服务、为炒钱服务的原则,那么金融和资本这个“杠杆”,也就不会向实体经济和劳动者倾斜,所谓按劳分配就是不可能的,市场经济的健康发展也是不可能的,中国的市场和生产就会受制于国际大资本那个“杠杆”。如果是那样,不但一般劳动者要受剥削,民族资产阶级一样会受剥削,不但社会主义搞不成,市场经济更搞不成。
要把农村建设好、发展好,仅凭一家一户的小生产不行,靠农民之间的残酷竞争不行。发展现代农业和农村,关键有两条:一是实现生产和流通的组织和规模化;二是在规模化的生产和流通之间,用信用和金融的组织做桥梁。
我们的经济要发展,就要扩大内需、刺激消费,关键是如何让农民敢消费、能消费。要把农村分散的生产资料组织起来,就需要金融手段;要使农民组织成为一个现代经济主体,就必须将其组织为一个信用主体。在现代经济条件下,农民缺的就是钱,农村的现代化转变缺的就是信用这个基础。农村改革的出路是:把小块土地以金融手段组织起来,形成集体基金,以融资的方式发展现代化农业。当前,解决投资效率不高、资本利用率不高,解决有钱人把钱撒在股市上制造泡沫而广大基层劳动者却无钱谋发展的这个问题,就是努力发展和壮大面向农村和基层的金融信贷机制。
马克思主义反对的是资本家对于生产资料的垄断,反对的是把社会资本变成私人资本,反对的是资本主义,而不是资本。社会主义的主张是尽可能利用社会资本,为生产服务、为实体经济的发展、为老百姓生活的改善服务,而不是为资本家私人的利润服务、为金融业自身发财服务。使金融资本为生产劳动服务,而不是生产劳动为金融部门服务。马克思主义真理千万条,这是最基本的一条。
今天,中国缺的不是财富,缺的是管理财富的办法和人,缺的是正确投资的办法和会投资的人,而最缺的是金融为实体经济服务、为人民服务的基本理念。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