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实现社会和谐,建设美好社会,始终是人类孜孜以求的一个社会理想”。原始社会虽然没有阶级和阶级压迫,但是,由于生产力的极度落后和对科学技术的一无所知,人类完全匍匐于极端的自然压迫之下。因此,这样一个社会并非是符合人类理想的和谐社会。原始社会末期,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出现了剩余产品,进而使人类社会分化为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由此,人类进入了奴隶社会。在奴隶社会里,奴隶主阶级把奴隶当成会说话的工具和可以任意处置的私有财产。奴隶主阶级对奴隶阶级残暴而野蛮的统治必然遭到广大奴隶的强烈反抗,并最终促使了奴隶社会的彻底覆灭。封建社会的农民虽然比奴隶社会的奴隶处境有很大程度的改善,但是地主阶级对农民阶级依然在经济上实行赤裸裸的剥削、在政治上实行野蛮的统治、在文化上实行剥夺式的垄断。新兴的资产阶级为了实现自身的利益,联合农民阶级和其他革命阶级一道推翻了他们的共同敌人——封建地主阶级。随后,资产阶级窃取了反抗封建社会的胜利果实,建立起了资本主义社会。
无论是原始社会、奴隶社会还是封建社会,均不是符合人类共同理想的和谐社会。那么,资本主义社会是否是这样一个社会呢?当然,资产阶级及其代言人是这样宣称和标榜的:莱布尼茨的“前定和谐”说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的和谐是由上帝预先安排好的,并是由上帝这个无所不能的伟大力量所保证的;即使是各个资本家为蝇头小利而进行的毫无休止的明争暗斗,也被他们披上“和谐”的华丽外衣,边沁就认为,在资本上义社会里,“个人的利益是一切行动的动力。然而,一切利益,如果正确加以理解,又处于内在的和谐状态中。”“其目的即在于希望这种为他们的私利而服务的社会制度万世长存,永恒不变,并以此来愚弄和欺骗劳苦大众使之驯服于他们的统治。
二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社会形态更替的根源在于生产力的发展,从这个角度而言,历史发展的总趋势是前进和上升的。资本主义社会代替封建主义社会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生产力的巨大发展,因而具有明显的进步性。但是,马克思、恩格斯还认为,资本主义社会暂时的进步性并不表明它己消除了先前社会的所有矛盾,更不表明它本身没有矛盾,恰恰相反,资本主义社会本身的矛盾性是与生俱来的,并且就蕴含在它的进步性之中。资本主义社会是一个矛盾无所不有、无处不在、自身又无法克服的社会,因而是一个极端不和谐的社会。这种极端的不和谐状况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并全面地表现在资本主义社会领域中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
1、经济自由掩盖下的极端强制性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资本主义社会虽然在形式上废除了人身依附关系,使人们获得了名义上的自由,但是,由于资本家垄断了全部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工人除了自己的人身自由之外,一无所有。因此,工人要想活命,除了靠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任凭资本家恣意地剥削之外,别无他途。因而,资本家“把工人钉在资本上,比赫斐斯塔司的楔子把普罗米修斯钉在岩石上钉得还要牢”“。
在资本主义社会里,资产阶级只关心他们的私利,并以此来牺牲无产阶级的切身利益,先前他们所鼓吹的自由、平等等天赋人权观念在现实的社会生活中是丝毫不存在的:“原来的货币占有者作为资本家,昂首前行;劳动力占有者作为他的工人,尾随于后。一个笑容满面,雄心勃勃;一个战战兢兢,畏缩不前,像在市场上出卖了自己的皮一样,只有一个前途——让人家来鞣。”
马克思、恩格斯一直给劳动以高度的评价,认为劳动是人之所以成为人和人的生命本质的活动。然而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工人的劳动不是自由自觉的,而是以扭曲的、异化的方式进行的:“劳动对工人来说是外在的东西,也就是说,不属于它的本质;因此,他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遭摧残。因此,工人只有在劳动之外才感到自在,而在劳动中则感到不自在,他在不劳动时觉得舒畅,而在劳动时就觉得不舒畅。因此,他的劳动不是自愿的劳动,而是被迫的强制劳动。因此,这种劳动不是满足一种需要,而只是满足劳动以外的那些需要的一种手段。劳动的异己性完全表现在:只要肉体的强制或其他强制一停止,人们会像逃避瘟疫那样逃避劳动。外在的劳动,人在其中使自己外化的劳动,是一种自我牺牲、自我折磨的劳动。”
工人为了能够获得自身生存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生活资料,不得不在资产阶级统治的社会里进行这种异化劳动,他们用双手创造的社会财富被无偿地剥夺,这注定了他们的一生没有丝毫的幸福可言:“现在且以财富正在增长的社会来说。这是对工人唯一有利的状态。这里资本家之间展开竞争。对工人的需求超过了工人的供给。但是,首先,工资的提高引起工人的过度劳动。他们越想多挣几个钱,他们就越不得不牺牲自己的时间,并且完全放弃一切自由,为贪欲而从事奴隶劳动。这就缩短了工人的寿命。工人寿命的缩短对整个工人阶级是一种有利状况,因为这样就必然会不断产生对劳动的新需求。这个阶级始终不得不牺牲自己的一部分,以避免同归于尽。”
这样,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处于同一社会两个极端的两大对立阶级一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在经济上的不和谐状况就暴露得极为明显:“在一极是财富的积累,同时在另一极,即在把自己的产品作为资本来生产的阶级方面,是贫困、劳动折磨、受奴役、无知、粗野和道德堕落的积累。”“劳动为富人生产了奇迹般的东西,但是为工人生产了赤贫。劳动生产了宫殿,但是给工人生产了棚舍。劳动生产了美,但是使工人变成了畸形。劳动用机器代替了手工劳动,但是使一部分工人回到了野蛮的劳动并使另一部分工人变成了机器。劳动生产了智慧,但是给工人生产了愚钝和痴呆。”
那么,靠剥削工人而过着穷奢极欲生活的资本家是否就获得了真正的幸福呢?事实却并非如此:“仅仅供享受的、不活动的和供挥霍的财富的规定在于:享受这种财富的人,一方面,仅仅作为短暂的、恣意放纵的个人而行动,并且把别人的奴隶劳动、把别人的血汗看作自己的贪欲的虏获物,所以他把人本身,因而也把自己本身看作可牺牲的无价值的存在物。在这里,对人的蔑视,表现为狂妄放肆,表现为对那可以勉强维持成百人生活的东西的任意糟踏,又表现为一种卑鄙的幻觉,即仿佛他的无节制的挥霍浪费和放纵无度的非生产性消费决定着别人的劳动,从而决定着别人的生存;它把人的本质力量的实现,仅仅看作自己无度的要求、自己突发的怪想和任意的奇想的实现。但是,另一方面,财富又被仅仅看作手段,看作应当加以消灭的东西。因而,它既是自己财富的奴隶,同时又是它的主人;既是慷慨大方的,同时又是卑鄙无耻的、随心所欲的、傲慢自负的、好幻想的、文雅的、有教养的和机智的。他还没有体验到这种财富是一种作为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完全异己的力量的财富”。
由此可见,在资产阶级统治下的这个畸形而扭曲的社会里,无论是无产阶级还是资产阶级中的每个人都毫无幸福可言:“事实日益令人信服地证明,资产阶级经济学关于资本和劳动的利益一致、关于自由竞争必将带来普遍和谐和人民的普遍福利的学说完全是撒谎。”
2、政治民主掩盖下的极端专制性
“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由于在资本主义社会里,资产阶级在经济上占统治地位,因此国家“是最强大的、在经济上占统治地位的阶级的国家,这个阶级借助于国家而在政治上也成为占统治地位的阶级,因而获得了镇压和剥削被压迫阶级的新手段”。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现代国家,不管它的形式如何,本质上都是资本主义的机器,资本家的国家,理想的总资本家。”在这样的社会里,只有资产阶级的民主和自由,无产阶级则完全沦为他们专政下的对象,没有任何真正的民主与自由。
就连资产阶级先前的“自由、平等、博爱”口号,也日益变成了欺骗和麻痹人民的空洞叫嚷,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并和残酷的社会现实形成了绝妙的反讽:“富有和贫穷的对立并没有化为普遍的幸福,反而由于沟通这种对立的行会特权和其他特权的废除,由于缓和这种对立的教会慈善设施的取消而更加尖锐化了;现在已经实现的摆脱封建桎梏的‘财产自由’,对小资产者和小农说来,就是他们的被大资本和大地产的强大竞争所压垮的小财产出卖给这些大财主的自由,于是这种‘自由’对小资产者和小农说来就变成了失去财产的自由;工业在资本主义的基础上迅速发展,使劳动群众的贫穷和困苦成了社会的生存条件。现金交易,如卡莱尔所说的,日益成为社会的唯一纽带。犯罪的次数一年比一年增加。如果说以前在光大化日之下肆无忌惮地干出来的封建罪恶虽然没有消灭,但终究已经暂时被迫收敛了,那么,以前只是暗中偷着干的资产阶级罪恶却更加猖獗了。商业日益变成欺诈。革命的箴言‘博爱’化为竞争中的蓄意刁难和忌妒。贿赂代替了暴力压迫,金钱代替刀剑成了社会权力的第一杠杆。初夜权从封建领主手中转到了资产阶级工厂主的手中。卖淫增加到了前所未闻的程度。婚姻本身和以前一样仍然是法律承认的卖淫的形式,是卖淫的官方的外衣,并且还以大量的通奸作为补充。总之,同启蒙学者的华美诺言比起来,由‘理性的胜利’建立起来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竟是一幅令人极度失望的讽刺画。”
3、文化繁荣掩盖下的极端虚无性
“忧心忡忡的、贫穷的人对最美丽的景色都没有什么感觉;经营矿物的商人只看到矿物的商业价值,而看不到矿物的美和独特性;他没有矿物学的感觉。”“造成这种可悲结果的原因即在于无产阶级被奴役的异化劳动和资产阶级的利令智昏。尽管资本主义社会的文化娱乐形式比先前的一切社会都更为丰富多彩;各种媒介的数量达到了空前的程度,技术的运用极为尖端和娴熟,被淹没在商业文化大潮下的人们依然难以消除心中极端的消极和颓废,文化沙漠在这个社会里迅速蔓延扩展,就连为资本主义社会制度极力辩护的现代资产阶级思想家韦伯也无可奈何地发出了“专门家没有灵魂,纵欲者没有肝肠”的哀叹。
4、整个资本主义社会道德体系的总崩溃:是非不分、美丑莫辨、善恶颠倒
货币作为一种人造物,原本是为经济社会服务的工具,但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却被本末倒置了:“依靠货币而对我存在的东西,我能为之付钱的东西,即货币能购买的东西,那是我——货币占有者本身。货币的力量多大,我的力量就多大。货币的特性就是我的——货币占有者的——特性和本质力量。因此,我是什么和我能够做什么,决不是由我的个人特征决定的。我是丑的,但我能给我买到最美的女人。可见,我并不丑,因为丑的作用,丑的吓人的力量,被货币化为乌有了。我——就个人特征而言——是一个跛子,可是货币使我获得二十四只脚;可见,我不是跛子。我是邪恶的、不诚实的、没有良心的、没有头脑的人,可是货币是受尊敬的,因此,它的占有者也受尊敬。货币是最高的善,因此,它的占有者也是善的。此外,货币使我不费力就成为不诚实的人,因此,我事先就被认定是诚实的。我是没有头脑的,但货币是万物实际的头脑,货币占有者又怎么会没有头脑呢?再说他可以给自己买到颇有头脑的人,而能够支配颇有头脑者的人,不是比颇有头脑者更有头脑吗?既然我有能力凭借货币得到人心所渴望的一切,那我不是具有人的一切能力了吗?这样,我的货币不是就把我的一切无能力变成了它们的对立物了吗?”
正因为货币在资本主义社会里有这种颠倒乾坤、偷天换日的无穷魔力,所以,人们不惜用赤裸裸的谎言、欺骗乃至公开的无耻的掠夺来攫取它,于是整个社会每天都充斥着这种硝烟弥漫的斗争:“在这场斗争中,谁更有毅力,更有力量,更高明,或者说,更狡猾,谁就胜利。如果身强力壮,我就直接掠夺你。如果用不上体力了,我们就相互讹诈,比较狡猾的人就欺骗不太狡猾的人。就整个关系来说,谁欺骗谁,这是偶然的事情。双方都进行观念上和思想上的欺骗,也就是说,每一方都在自己的判断中欺骗了双方。”
资本主义社会所有这些与生俱来的、又是它自身所无法克服的矛盾,就注定了这个社会必然灭亡的命运:“资产阶级再不能做社会的统治阶级了,再不能把自己阶级的生存条件当作支配一切的规律强加于社会了。资产阶级不能统治下去了,因为它甚至不能保证自己的奴隶维持奴隶的生活,因为它不得不让自己的奴隶落到不能养活它反而要它来养活的地步。社会再不能在它统治下生存下去了,就是说,它的生存不再同社会相容了。”
资本主义社会必然灭亡的命运是不依资产阶级的意志为转移的,这种趋势根源于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根源于资本主义社会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资产阶级的所有制关系,这个曾经仿佛用法术创造了如此庞大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现在像一个魔法师一样不能再支配自己用法术呼唤出来的魔鬼了。……社会所拥有的生产力已经不能再促进资产阶级文明和资产阶级所有制关系的发展;相反,生产力己经强大到这种关系所不能适应的地步,他已经受到这种关系的阻碍;而它一着手克服这种障碍,就使整个资产阶级社会陷入混乱,就使资产阶级所有制的存在受到威胁。资产阶级的关系已经太狭窄了,再容纳不了它本身所造成的财富了。”
同时,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方式也为它本身的灭亡创造了条件,这是鼠目寸光的资产阶级万万没有料想到的:“随着大工业的发展,资产阶级赖以生产和占有产品的基础本身也就从它的脚下被挖掉了。它首先生产的是它自身的掘墓人。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
而无产阶级要想取得反抗资产阶级统治的彻底胜利,就必须“用暴力推翻资产阶级而建立自己的统治”。并坚决地废除旧的生产方式和社会制度:“无产者只有废除自己的现存的占有方式,从而废除全部现存的占有方式,才能取得社会生产力。无产者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必须加以保护,他们必须摧毁至今保护和保障私有财产的一切。……无产阶级,现今社会的最下层,如果不炸毁构成官方的整个上层,就不能抬起头未,挺起胸来。”“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确立起符合他们理想的共产主义社会制度。
三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资本主义社会是人类历史上迄今出现的最不和谐的社会,但它又为真正的和谐社会——共产主义社会的实现创造了较为完备的条件。在共产主义社会里,由于废除了生产资料的资本主义私有制,因此劳动不再具有任何奴役人的性质,而是成了人的自由的生命表现形式和生活的乐趣,并真正有益于他人:“(1)我在我的生产中使我的个性和我的个性的特点对象化,因此我既在活动时享受了个人的生命表现,又在对产品的直观中由于认识到我的个性是对象性的、可以感性地直观的因而是毫无疑问的权利而感受到个人的乐趣。(2)在你享受或使用我的产品时,我直接享受到的是:既意识到我的劳动满足了人的需求,从而使人的本质对象化,又创造了与另一个人的本质的需要相符合的物品。(3)对你来说,我是你与类之间的中介,你自己认识到和感觉到我是你自己本质的补充,是你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从而我认识到我自己被你的思想和你的爱所证实。(4)在我个人的生命表现中,我直接创造了你的生命表现,因而在我个人的活动中,我直接证实和实现了我的真正的本质,即我的人的本质,我的社会的本质。”这是一个文化艺术真正繁荣的社会:“如果你想得到艺术的享受,那你就必须是一个有艺术修养的人”;这是一个真正平等的社会:“平等,作为共产主义的基础,是共产主义的政治的论据”;这是一个真正自由的社会:“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所有这些条件的完全实现,均保证了共产主义社会是符合全人类共同理想的真正的和谐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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