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李果珍（李果珍教授）

这个女人的一生中，承载了太多的传奇故事，然而她的名字却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平平无奇鲜有人知，她就是吴贻芳。

年少亦有豪杰胆，世上除她有几人？

吴有训勒令她不许出门更不能读书，事实证明他低估了女儿的刚烈，9岁多次抗争无果的吴贻芳决定吞金明志！用自杀的方式告诉父亲她的倔强。

年少竟学项羽志，破釜沉舟胆气足，敢问，世上除她有几人。然而这种以命换命得来的自由，却差点被不期而至的苦难彻底击溃。

巨大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将16岁的她淹没，鳏寡孤独，人生不幸在一瞬间全部堆积到她的身上。此刻哀哀悲断肠，泪如雨，不欲生！

在多次请求下，陈叔通把她送去金陵女子大学，这对吴贻芳而言不得不说又是一个极其大胆的选择。

金陵女子大学这个经常出现在影视剧中的大学，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所女子大学，吴贻芳那届的学生一个只有9人，念到毕业时只留下了5人，吴贻芳就是其中之一。

大学四年中，吴贻芳因为成绩优异被推选为学生领袖，1919年“五四”运动浪潮中，也是她当先打着校旗，站在革命的风口浪尖上，轰动整个南京学界。

怒怼列强总理人，莫再污蔑我祖国

大学毕业后，因为出色的英语能力吴贻芳，被推荐到美国密执安大学研究院读博。一次澳大利亚总理到学校演讲，肆意贬低中国人将中国形容成一群“茹毛饮血”的猴子。声称“中国，不仅经济落后，而且人民无知，政府无能，盗匪遍野，他们都是些不开化的野蛮人……”

此时台下的吴贻芳是彻底坐不住了，向耸立旗帜的她发出愤怒的声音，“你这是对中国的眼中污蔑。”回到宿舍后吴贻芳连夜写下批评澳大利亚总理的文章。

第二天美国《密执安大学日报》公开称赞说：“在国际轻视中国人的时代，她一介女子敢站出来维护祖国尊严，这样大胆的举动极为罕见！”

图、金陵女子大学第一届五名毕业生合影，右二吴贻芳

时间来到1928年，学业有成的吴贻芳刚刚拿到毕业证书，她的母校金陵女子大学就邀请她归国担任校长。

让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担任校长无疑是不明智的，但考虑到金陵女子大学的特殊性，虽然出格但可以理解。

首先金陵女子大学，由美国三所教会联合举办而成，所以校长一直都是美国人，且办学目的就是培养基督徒。其次随着时间愈久，学生抗议，学校风气改变，以及“歧视女性”的社会舆论，金陵女子大学渐渐变得不受控制。

最终这所女子大学是美国管不了，中国人不想管，这个“烫手的山芋”是推过来倒过去，直到落在吴贻芳手中。

而吴贻芳也还是一如既往地胆大，二话不说走马上任。

11月3日，在宋美龄等数百来宾的见证下，吴贻芳成为中国第一所女子大学的第一个中国校长，那一年她35岁，是中国最年轻的校长。

也就从这天开始，无论是吴贻芳本人还是当时的中国都变得与众不同了。

在她的领导下金陵女子大学迎来了一次从头到尾的改变，学生不再以圣经作为主要学科，所有人万众一心，目的只有一个，造就为社会所用的“女界领袖”，金陵女大从此有了自己的灵魂。

改革是大刀阔斧的也是一刀切，就像切掉身上腐烂流脓的组织才能让病人转好，要培育优秀的学生，必须剔除尸位素餐的老师。

再把大部分的不负责的美国人“请出去”后，吴贻芳利用自己的影响力遍请名师，徐悲鸿、张大千、傅抱石、吴作人等画坛高手。陶行知、高觉敷、陈鹤琴等教育大家。唐圭璋、陈邦杰、陈洪等文学名士...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收到过邀请函。

这些脾气古怪，天色傲骨的才子，到最后都被她千方百计的找到，她一个个的说服，一封封的去信。要知道在当时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即便是梁启超这样的人，对女性教育也只秉持这大字识得几个，不愁相夫教子的理念。

唯有到吴贻芳这里，女子也可以得到真正的名师教导，可以说是她开启了中国近代男女平权运动的先河。

而更惊讶的是，或许是因为留过学的原因，早在国内体育运动萌芽诞生之时，吴贻芳就已经开始要求女学生们必须保证身体健康，才能保证精神健全。

当时的金陵女大，篮球、足球、排球、百米赛跑，应有尽有。每年的运动会上，可以看到赛场女生的飒爽英姿，甚至骑马、射箭这些男性科目，女生也玩得团团转。

到了1936年吴贻芳用行动告诉世界强健不是男儿的专属，女子一样可以向世界证明她们的强健。她带着金陵女学生参加柏林奥运会，让自信自强，气质优雅的中国金大女学生成为世界眼中的靓丽风景。

有了奥运会的表现，从此中国大地上的女性解放思想运动就更加汹涌澎湃了，越来越多的有志女性加入，改变自己也改变国家。所以在当时的民国教育界盛传这样一句话，“男有蔡培源，女有吴贻芳。”

同时她苦心经营的金陵女子大学也成了一所世界闻名的大学，当时的金陵女大毕业生想出国留学，根本像现在还要考什么“托付”、“雅思”，只要一个有吴贻芳签名的毕业证书，无论是去英国还是美国都是免费入学。因为在他们看来，金陵女子大学就是东方最美的大学。

但不幸的是，这个世界公认的美丽大学，在不久后便迎来一片疮痍。

全世界第一位在联合国宪章上签字的女性

1937年，日军进入南京，战火面前吴贻芳只能安排金陵女大师生全部撤离学校，只留下她本人和36个教职工守在南京。

日军围困南京实施大屠杀时，是她动员全部职工，收容大量的妇女儿童，8年抗争期间，她虽不曾教书却奔走救国，将大量难民送入福利院。在没有物资时，她还会亲自带领中国教授团，到海外寻求物资，为中国带回大量物资。

1945年法西斯退败，二战结束，中国作为反法西斯同盟国家，出席联合国宪章大会。国内派去各党派代表出席，在董必武、宋子文等10人中，仅有一名女性而这个人就是吴贻芳。

代表中国发言时，吴贻芳穿着紫绛红色的丝质旗袍，沉着且冷静地走上主席台，在无数国家代表面前，她风姿卓越，气质万千。

代表无党派人士的她，以一个普通中国人角度，阐述对世界和平的看法。语气不卑不亢，娓娓道来，自带气场的她让所有人凝神倾听，当时的美国总统罗斯福也因此被她折服，盛赞她是“智慧女神”。

之后的签字仪式中，中国成为一个签名的国家，而她也成为全世界第一位在联合国宪章上签字的女性。

吴贻芳用气度和气质征服了美国人，更让她在国内非同凡响，在北京协和女校演讲时，比她小七岁的冰心第一次听她演讲就惊慕于她的和蔼优雅。

而周恩来总理更是带着羡慕和夸赞说，“我们党要是有她这样的人该多好。”

1946年军部长何应钦推荐她出任教育部长，但她对国民党的独裁统治已经勾心斗角极其讨厌，直言拒绝请求。

眼看自己的招募没有，何应钦甚至把宋美龄都请了出来，宋美龄凭借自己的身份多次邀请，但得到回复却只有两句话，“金陵女大还有很多工作需要我，谢谢您的欣赏。”或者“吴校长不在。”

最后连蒋介石都出面了，而吴贻芳则当着蒋介石的面直言怒怼，“我不当国民党的官。”

拒绝蒋介石代表这和整个国民党作对。所以内战期间，国民党频繁搜索金陵女子大学，得知此事后，吴贻芳立刻找到南京的最高负责人，在国民党办公室内，吴贻芳义正言辞的说，“我吴贻芳担保，金陵女大没有你们要逮捕的人。”在吴贻芳的保护下金陵女子大学没有一个学生被抓走。

到解放前夕，吴贻芳退回了国民党当局送来的去台湾的飞机票，在这个历史关键时刻，吴贻芳选择留在新中国。

图、金陵女子大学学生仪态训练

可惜的是，到了1951年，美国为制裁中国冻结了所有在华资金，金陵女大因此失去经济来源，停办已然成为确定的事。

吴贻芳无奈将金陵女大并入南京大学之后，在周总理的极力邀请下，出任江苏省教育厅厅长，几年后又成为中国对一位女副省长。

晚年风华不减，再建金陵女大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多年后86岁的吴贻芳出现在南京大学校友会上。当白发苍苍的她，松皮累累的她出现的一刻，同样白头的学生们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像孩子一样喊着“老校长！”“老校长！”

时间来到70年代末期，她的母校美国密歇根大学校友会，给她发出一封邀请。面对母校的邀请，吴贻芳拖着一副病重之躯远赴美国，来到美国时她和当年参加联合国代表大会时一样，时间仿若重回。

仍旧是裁剪得体的旗袍，仍旧是当年那优雅得体的气度，只有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不经意间流露出岁月的痕迹。

昔年青丝变白发，霜满两鬓岁月催。也许青春不在，但吴贻芳张口却还是那流利的英文，她咬字清楚且带有“老美国”的独特韵味。

校友会当天美国密歇根大学校友会，向她颁布了一项“和平与智慧女神奖”，颁奖致辞时，校长史密斯十分欣赏地说：“这是一位杰出的教育家和进步的女政治家。”

而当吴贻芳接到奖杯时，则淡淡地说道：“这不仅是美国人民给予我个人的荣誉，

也是给予我的祖国、我国人民，特别是我们中国妇女的荣誉。”

宠辱不惊，泰然自若地回复，让在座的所有人全体起立，掌声如雷鸣般响起，多达数分钟之久。

图、金陵女大的学生练习跳舞

回国后，吴贻芳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然而将一生奉献给教育和国家的她，无夫无子。孑然一身的晚年，是曾经的学生自愿轮流排班，照顾这位老校长。

1985年，吴贻芳在突然病倒后再也不曾醒来，她昏迷了。11月10日下午，病床上吴贻芳突然清醒过来，那时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想张嘴却张不开，只有她身边的学生们急得团团转。

最后还是她的学生曹婉对她说，“校长，您是想复办金陵女子学院吗？您放心我们一定办到。”

看着曹婉眼中闪烁的眼光，吴贻芳在欣慰中闭上了双眼，享年92岁，而直至去世的最后一刻，这个传奇一生的老人心心念念的还是复办金陵女大。

两年后，在原金陵女大校友的强烈呼声下，南京师范大学恢复成立金陵女子学院。并建立“贻芳园”。让先生之灵，得以含笑。

尾声

在吴贻芳的教育生涯里，总计培养了999位毕业生中，走出了中华史上最耀眼的女子团体。

鲁桂珍，1926级，著名生物学家；胡秀英，1932级，哈佛大学终身教授；熊菊贞，1942级；耶鲁大学当年仅有的两个女正教授之一；刘恩兰，中国第一位女海洋学家；张汇兰，中国第一位体育女博士；李果珍，中国医学影像学带头人；为中国引进CT和MR技术第一人；王明侦，清华第一位女教授......

吴贻芳培养的杰出女性，在民国时期就震惊整个南京，又从南京传遍全国，这个如同蝴蝶般的效应，在中国教育失业上掀起属于女性的风暴，无数人追逐她的脚步。受她影响曾季肃创办了，沪上知名的南屏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