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日拂晓,部队到达宿营地,正在布置岗哨,构筑阵地,即发现河间县梁家村方向河肃公路上,有敌汽车纵队的长串灯光,侦察员也同时报告:敌人是从沧州经河间而来,有汽车五六十辆,敌人下车后正向我驻地方向推进。
与此同时,肃宁、献县、臧桥、饶阳方向的敌人也纷纷出动,很快便形成了对我包围态势。晨五时左右,战斗先从东北方向三十团驻地顶旺村打响,继而西南方向战斗也激烈起来。
吕正操回忆录
分区机关在常德善、王远音率领下且战且走,向河肃路北突围。二十三团二营全力掩护。部队虽突过河肃路,由于地形开阔,敌骑兵和车子队从两侧迂回,侧击堵击,常德善立即指挥部队猛冲上去,原想出敌不意,冲开缺口,利用道沟,转移到公路以北去。不料日军有纵深包围,用密集火力封锁了道口,几次冲锋都没有冲出去。
常德善决定分路突围,他亲自带一个连的兵力,冲击西南肃宁方向的敌人。但敌人的包围越来越紧,火力也越来越猛。常德善右脚被打伤,身上多处挂彩。这时,他命令警卫员把携带的文件和自身带的文件一同销毁,并亲自抓过一挺机枪来点发射击,把冲上来的敌人一个个击毙在地。他命令机要员、电报员脱下军装,穿上便衣,和地委干部分散突围。一些人突出去了。常德善的左手又被打伤,他用肩膀顶住机枪继续射击,又命令警卫员胡德兰冲出去,到白洋淀,找地委书记金城报告。敌人的机枪射中他的头部,当即牺牲。
王远音因腿部受伤行动困难,为不被敌人俘获,即用手枪自杀殉国。部队失去指挥,在敌人紧紧追逼下,形成各自为战,分散突围,与敌交错混战。
直至黄昏,敌人撤回据点,我军失散人员才乘夜间分别集结,分为两部:一部一百多人并携电台,由作战股长晓冰、机要股长张庆丰、电台队长屈培壅带领转到任、河、大地区,与副司令员孔庆同会合;一部由宣传科长张迈君率领,返回河肃路南,经献县转到子牙河东,过津浦路到达冀鲁边,与参谋长李弗畏、政治部主任张逊之会合。二十三团一营随后也渡过牙河,穿过津浦路转移到冀鲁边,在盐山县东圈子,与天津及沧县、东光、南皮之敌两三千人激战一整天,杀伤敌五六百人,于黄昏突围。副团长赵振亚、政治部主任孟庆武英勇牺性。余部由营长刘江、副教导员王守仁等率领,在冀鲁边与分区李弗畏、张逊之会合。这部分机关、部队,奉命在八九月返回八分区,继续坚持游击战争。
薛村战斗后,群众用棺材盛殓葬埋了烈士们的尸体,发现常德善的身上中了二十七颗子弹,只太阳穴部位就有三处。常德善是山东峄县人,家庭贫苦,两岁时父母双亲即去世,从六七岁开始就给人家放猪放牛。一九二九年十七岁时参加红军。开始给关向应当勤务员,后当警卫员。继而在警卫团升任排长、连长、团长等职,作战机智勇敢。贺龙曾说:“在湘鄂西转战时,一次常德善把我背扶出来,把余秋里扛出来。常德善身挂重彩,身上带着三颗子弹,打起仗来非常骁勇,真可谓,没有常德善,就没有余秋里和我贺龙。”长征中,常德善任红六师参谋长,担任阻击敌人追击,掩护主力前进的任务,立下不朽战功。一九三九年随一二师到冀中,在平息柴恩波部叛变中,战绩卓著。任八分区司令员后,在历次反“扫荡”和任河大战役、青大战役中,都以机智果断的指挥,沉重地打击了敌人。他在八分区干部、战士中,享有极高的威望。建国后,常德善的遗体移到石家庄华北烈士陵园,贺龙同志亲自写了碑文,盛赞常德善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人民军队的坚强干部,功勋卓著,业绩永存。
王远音“七七”事变前,是北平的中学生,“一二九”运动中的骨干,地下共产党员。抗战爆发后,参加组织北平西山游击队,后到晋察冀军区一分区任政治部副主任。精明干练,善讲善写,是当时人民军队中优秀的知识分子干部。
三十团政委汪威,是经过长征的优秀红军干部,曾在八路军总政治部任政治科长。薛村战斗中,他指挥三十团警卫连(又称青年连,全部是十六七岁至二十岁的青少年),与敌顽强拼搏,全连壮烈牺牲,汪威也壮烈自杀,以身殉国。副团长肖治国、总支书记沈笑天,二十三团二营营长邱福和,分区侦察股长杨克夫等,均在战斗中顽强作战,英勇牺牲。
薛村战斗,教训沉痛。一九四二年九月一日,中央军委为此作出决定:改变部队中政委最后决定权的规定,在战争中的军事行动,统一由部队军事首长最后决定。
宋庄位于深泽县东北十五里,约有四百户人家,在冀中平原上算是一个中等村庄,南北长约二里,东西宽约一里,分南北两部,称南北宋庄。北部大,南部小,相距不过五十米。每座院落都有土坯墙围着,并且挖有地道。这是个有利于进行村落战的村庄。二十二团两个连和藁无大队一部驻北宋庄,警备旅一个连和晋深极大队一部驻南宋庄。几支部队六月九日凌晨三点多到达以后,就积极地准备迎接残酷的战斗。
二十二团团长左叶带领各连连长察看地形划分任务、制定作战方案,团总支书记贺明召集各单位的指导员布置政治思想工作,提出口号:“战前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多挖一锄头,少挨一弹片”、“多节省一粒子弹,就多一分胜利”、“工事宁可备而不用,不可用而不备”。接着,他们又同村党支部及村干部一起动员年老体弱的群众向村外转移。民兵和大部分群众都主动留下来,配合部队做战斗准备。有个名叫刘增义的中年盲人,也积极要求参加备战工作。拂晓前,一个从村里到村外的火力配系初步构成。工事是无形的掩体,叫壁里藏身,人身在墙里边,一般枪炮打不着。
清晨五点半,左叶和各级指挥员逐连检查战前准备工作。县区武装及民兵和宋庄的男女青年,都自动分散在各连参加战斗。
七点多钟,左叶在东北角一连阵地,发现敌人三十名骑兵,正顺着北冶庄头通往宋庄的道路,向北宋庄奔来。他命令部队作好战斗准备,加强东北角的火力。
北冶庄头距宋庄五里地,敌人越来越近,骑兵后面是大队的步兵。左叶走到机枪射手身边,要他先打值勤官后面的军官。待敌人距阵地三十米时,左叶向连长吴浚池一挥手吴浚池大喊一声:打!顿时一挺重机枪、三挺轻机枪和一个掷弹筒,一齐开火,敌人值勤官后面的那个军官应声倒下马。接着,人仰马翻躺倒一片。活着的,都躲进道沟里。这时,机枪射击已经无效,掷弹筒向道沟里打了几发。敌人骑兵几乎全部被打死,步兵见此情景,慌忙将值勤官后面的那个军官抢走。原来这个军官,是敌人真渤特区新任司令官坂本旅团长。六月八日,敌人得到宋庄北十里的西固罗附近有八路军大部队的情报,便派主力半夜出动准备袭击。九日晨赶到西固罗,结果扑空。后由坂本带着一个由三个日本人组成的参观团,在所谓“确保区”参观。一路说说笑笑,指指画画。虽然也利用道沟行进,但骑在马上,身体还是露在沟外。刚一接近宋庄,即遭我伏击。
几分钟后,定下神来的敌人开始反击。这是一支有三百余人的精悍卫队,全新装备,战斗力很强。几次冲锋,死亡二百多人,不得不暂时停止冲锋,改用火力严密封锁宋庄。
这时,正在附近“扫荡”及各据点的伪军,得知宋庄发生激烈战斗,陆续增援上来,分别从东、北、西三面包围了宋庄。在这种情况下,我军是可以突围的。但突围后,要在碉堡林立、公路如网、大兵尾随的野外与敌人作战,这样就失去了材落的依托。因此决定暂不突围,利用宋庄的坚团工事和地道狠狠打击和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以挫其锐气,争取主动,待到天黑再行突围。
交火仅两个小时左右,我军即打退敌人多次冲锋。近中午十二时,在一二连接合部,又与敌人展开激烈的争夺战。从无极、安平、饶阳等地赶来增援的敌人,气势汹汹地叫着蜂拥而上。我们的战士则严格遵守三不打的命令,即敌人不到五十米以内不打,不是成群敌人不打手榴弹,不发动集团冲锋不用机枪打。沉着应战,充分发挥近战的威力。到下午两点,已打死打伤敌人八百余名。
下午三点多钟,敌人将进攻的重点转移到南宋庄。我军顽强抗击,打退敌人多次进攻。但因兵力较弱,敌人攻进南宋庄,我晋深极大队向南突围出去,警备旅所属部队退至北宋庄。于是敌人对北宋庄的包围圈逐渐缩小起来。
战斗进行了九个小时,北宋庄村边的工事在敌人炮火轰击下,大部分被击坏,不少战士是几次从被埋的土里爬出来又继续战斗。敌人的援兵还在不断地从四面八方车运到宋庄,兵力已有两千五百多人,使用的各种口径的炮就有数十门,掷弹筒几十个,轻重机枪百余挺,还有瓦斯简等。敌人想凭借南宋庄一举攻克北宋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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