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真能识途?赵飞燕是否真的能掌上起舞?千里之堤当真能溃于蚁穴?长久以来,关于这些历史典故的疑问,或许留存于不少人心里,也或许随着儿时的记忆被渐渐忘却。近日,由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影视剧纪录片中心出品,中央新影发现纪实传媒承制的纪录片《典故里的科学》第二季用技术与影像重现历史、“考证”典故,带领观众以科学的观察视角,重温这些耳熟能详的文化故事。
《典故里的科学》第二季海报
如何以贴近大众的表达方式重启经典?国产科学纪录片能否依靠人文属性自创风格?本期我们邀请到《典故里的科学》第二季制片人兼总导演周莉芬,以及联合总导演刘稳,一起揭秘影片背后的创作巧思,探寻科学纪录片未来发展的破圈之道。
科学知识的转化效果是科学纪录片成功与否的核心要素。在刘稳看来,所谓的知识转化,就是降低科学知识的门槛,其中既包括知识难度与观众理解水平的匹配,也包括通过可视化等手段提升观众对科学知识的接受意愿。刘稳解释道:“在拍摄内容方面,创作团队优先选取大众耳熟能详的历史典故,以削减内容的陌生感。比如,本季选取的成语典故‘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曹冲称象’等都出自中小学课本教材。其次,这些典故中所包含的科学元素还要能够进行足够的可视化呈现。”
影片选取六个大众耳熟能详的历史典故
科学纪录片的创作过程,既需要专家顾问的科学背书,也需要创作者对于科学知识转译的热忱。周莉芬提到,在资金有限的情况下,导演组想尽办法,将影片中的实验进行更具趣味的诠释。“比如,在《曹冲称象》一集中,因为设施有限,导演组巧妙地想出用称猪的办法替代称象。到真正拍摄当天,因为猪不配合,老是往水里跳,导演组临时又改为称人,这便成就了最终成片里‘古有曹冲称象,今有泽民称人’的幽默画面。”
团队在设备有限情况下,巧解称重难题
影片的呈现是创作者与专家团队学习交流、共同创作的结果。刘稳在采访中强调,对于创作者而言,一方面需要大量搜集资料,并找到科学现象背后能引发观众兴趣的点;另一方面,更要寻求专家对于创作的智力支持。“比如在‘身轻如燕’一集中,我们跟李永乐老师和陈征老师探讨后才明白,只有托举者将双手举过头顶,才能实现赵飞燕在掌上起舞的动作,这样我们拍摄的思路一下就打开了。”
尝试结合新技术开发新的纪实表现形式,同样是科学纪录片“寓教于乐”的重要一环。《典故里的科学》第二季的影像表达在沿袭老一辈“科影人”创作传统的同时,借技术之便,对知识可视化进行了大胆创新。刘稳提到,《典故里的科学》第二季目标受众是青少年群体,对于年轻受众而言,动态画面能够让晦涩抽象的科学概念具像化,让观众理解起来更轻松。
“能动起来的我们绝不让它静止。”周莉芬补充道,“新的一季中,创作团队在专家解析环节插入大量动画释义,目的就是为了更加生动地向观众讲解科学原理。”在此过程中,创作团队中的李金玮导演作为“专家顾问”,结合其自身创作经验为团队提供创意支持。
李金玮多部作品被列入中小学生课外必看纪录片
通过将纪实拍摄、参与访谈、情景再现、动画特效等多种表达手段巧妙融合,主创团队以虚实相间的手法丰富视觉效果,生动再现典故中的经典场景,有效拆解故事背后的科学原理,为观众带来别样惊喜。比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集验证水坝中是否有蚁穴,导演组不仅保留了高泽民手绘蚁穴结构和现实中真实蚁道的镜头,还用动画还原了水坝内部蚁道的出入线路并辅之以后期解说,使得影片生动而具有说服力。
“让深奥知识既保留原有信息量又变得通俗易懂,寻找到科普专业性与传播通俗性的平衡是我们一直在试图解决的问题,也是我们的创作初衷。我觉得科学纪录片做到深入浅出且吸引人就是成功。”刘稳总结道。
在采访中,周莉芬多次强调,创作科学纪录片首先一定要“淡化说教色彩”,创作者需要结合目标观众的审美取向和观影习惯调整纪录片的表达方式。“在创作之初,我们就将目标受众聚焦在青少年群体,从孩子的角度思考问题。”《典故里的科学》第二季在保留第一季“参与型纪录片”模式的同时,以轻松幽默为基调,开拓了主持人角色定位和呈现方式的全新范式——“科学求证人”。
主持人高泽民以科学求证人的身份带领观众寻访求证
在本季节目中,主持人高泽民不再是拥有强大知识储备的科学爱好者,而是一位和观众一样,对科学、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普通人。“他的疑问一定程度代表了观众心中的疑问,他的行动也代表了观众可能采取的行动。”周莉芬解释道。影片中主持人不仅串联起碎片段落,也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通过既定议题循循善诱、层层深入,带领观众一步步拆解科学议题。
比如在《身轻如燕》一集中,高泽民带着11摞纸杯来到民族大学,邀请几名不同体重的同学同他一起进行踩纸杯测试。他们发现,当脚下仅踩一个纸杯时,纸杯都无法承受同学们的体重。于是,高泽民便提出增加脚底纸杯数量的方案,最终通过减少单一纸杯所受压强的方法,成功带领现场及荧幕前的观众掌握了“身轻如燕”的秘籍。
“身轻如燕”中,高泽民来到民族大学,
带领学生进行科学实验
刘稳继续补充说道:“本季影片中高泽民作为参与者,带领观众一起四方求证,通过自身生命体验的代入使纪录片的叙事落于实处;其次,他作为科学求证者,为影片提供了许多探讨宏观主题时无法聚焦的细节内容,激发镜头内外对于真实与否的更加广泛的社会参与。”在《老马识途》中,高泽民不断对实验结果提出质疑:老马是否是因熟悉地形才能完成任务?小马是否能同老马一样可以识途?既然马可以,那小狗是否也可以认路呢?一次次提问让观众关注到典故中不易察觉的细节,弥补了实验中潜在的漏洞,也一定程度上激发了观众深入探索的好奇心。
“老马识途”中,高泽民发现细节问题,
对实验结果提出质疑
此外,刘稳还指出,“尽管高泽民幽默风趣的主持风格赋予影片别样的活力生机,但若全篇都采用他单人的现场画面,难免会让观众审美疲劳。”为了迎合青少年的观影习惯,主创决定采用拼贴动画的方式,将主持人做成卡通形象,让他在动画中扮演典故里的特定角色,如“身轻如燕”中的侍郎冯无方、“伏地听声”里的小兵等等。通过现场出镜和动画特效的创新融合,主持人得以自由穿梭于古今两个时空,这样不仅强化了影片轻巧欢快的叙事风格,同时实现了传统文化与科学探索的联动,使影片成为一个连贯的整体。
趣味拼贴动画,丰富画面内容
在中国大力倡导传承优秀传统文化的当下,近年来纪录片领域涌现出了《“字”从遇见你》《如果国宝会说话》《我在故宫修文物》等兼具科普性和趣味性的文化类纪录片。刘稳和周莉芬所在的纪录片团队多年以来继承了科学纪录片和历史文化类纪录片的制作传统,而《典故里的科学》第二季尝试从科学的角度诠释传统文化,为科学与传统文化找到了一个良好的结合点。
近年多部纪录片将科学与传统文化结合,
兼具科普性和趣味性
“之前我们做的许多纪录片比如《年画·画年》《我给祖国唱首歌》都与中国传统文化、地域文化和乡村文化相关,所以我对中国的传统文化一直怀有很深的感情以及将它传播出去的愿望。《典故里的科学》第二季中的‘典故’本身源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而‘科学’则意味着从科普的角度、以科学的手段对典故进行解释。可以说,《典故里的科学》第二季把我们这么多年以来的创作经验做了一个良好的结合。”周莉芬说道。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中,
团队搭建实验模型,还原典故场景
为了更好溯源历史,创作团队历经近两年时间,走遍全国40个地区,向20余位专家学者寻访求证,从多学科角度探究典故背后的科学真相,展现传统文化的新颖性和时代感。“事实上,在一开始接到拍摄《典故里的科学》第二季任务的时候,我们都比较迟疑:历史典故距离我们非常久远,而科学则是最先进的东西,新与旧两者要如何进行结合?”刘稳说道,“但是随着调研过程的深入,我们发现,古人的很多智慧仍然沿袭至今,不断影响着现代中国人的思维模式,为我们的科学发展提供参考和借鉴。中国古人虽然不善于进行科学规律的总结,但却非常善于运用自然的力量,很多典故背后的原理都涉及到大量科学知识。”
《文明密码》中记者来到实地调查,寻访专家
结合自身十余年的创作经验,周莉芬认为,提升观众的感知互动和体验对提高传统文化的科普传播效果至关重要。“‘探究性’是我们多年以来积累下来的核心创作理念。我们一直以来坚持以‘探访’而非‘采访’的方式,带领观众走进科学世界。节目中只要有可以实地体验的环节,就一定要亲身体验。团队之前创作的文化体验类纪录片《文明密码》之所以收获高收视率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我们大量采用了科学探究的方式,即记者以寻访、调查、体验的形式,增加了内容的可信度,给静态的传统文化赋予动感和活力。这个思路我认为在后续的创作中是可以继续沿用的。”
此外,周莉芬还指出,在互联网时代,找到观众真正感兴趣的点,才能使中国传统文化在传统与现代、东西方文化碰撞中绽放生命力。“我们在影片中所探究的问题,都是导演组经过全网热点搜索后,基于对中国传统文化以及其卖点的熟悉度才做出来的策划。”
《典故里的科学》第二季突破传统印象,以新奇的切入视角、轻松的语态风格,丰富的表现手法,借助科学探索的过程,带领观众再次重温经典典故,激发文化传播和科技发展的新活力。在周莉芬和刘稳看来,当下青少年所接触到的科普方式仍然较为单一和枯燥,或许我们能够提供一套系列性科普产品,让孩子们涉猎的知识更加多样化、规模化、系统化。
“纪录片的核心目标是能够影响一代人。我们能做的就是制作出好看且有影响力的作品,将中华民族求知探索的精神代代传承,为我们的后代埋下科学的种子,这便是纪录片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刘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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