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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文章我说到关于批判与黑人的区分,但空说理论有时难以让人明朗,还是举例子让人看得明白的多。现在我就举个例子,结合例子评判下。某网站上有个问题“广渠门一战明和后金双方具体伤亡情况”,下面有各色回答,代表了各种类型的典范。有的科普者做的很平实详尽,直接将接触到的各方史料(《老档》、《八旗通志》、《钦定外藩蒙古回部王公表传》)消化整理,用自己的话把相关事件的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条理清晰要素整齐的说出来,对当中一些容易让人看不明白的地方加入了些个人解释进行顺滑。明方面是袁一早从韦公寺大本营出发,至北面广渠门列阵。中午时分布置完毕:“副将王承胤列营西北,袁本人驻军于西面,而祖大寿率主力部队在东南 ”。后金方面是“左翼四旗并蒙古诸部在莽古尔泰等人的带领下”,“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豪格等首先率领四旗护军前进,充当先锋”,“莽古尔泰本人则带领大军随后。”至于战术则是明方面以倒品字阵,也可算是口袋阵迎敌;后金方面“几个贝勒可能认为王承胤部稍弱,决定改变部署,首先集中力量歼灭右翼的王部。于是诸人约定好,在接战后,大家要并力一起偏右,向王部阵地攻击。如果不偏右的,‘罪与避敌同’ 。”后面战争过程分三部分,首先最右侧豪格军按原计划冲击王部,王部败退(“徙阵南避”);但第二右的阿巴泰部出了问题,阿济格、多尔衮也因故未能先冲王部而是去冲击了中央的祖部,这一波攻击被击退(“议阿巴泰之罪”);最后一部分是莽古尔泰以主力及之前退回的护军,共同冲击袁部,战甚烈,“矢雨骤”,敌方刀兵已斩及袁崇焕周身,祖大寿部及时夹攻,并有“离城稍远处的树林里另有一队明军”牵制蒙古诸部,最终战至傍晚,后金败退。

明方有记载“杀贼千计,内伤其伪六王子,及西虏名酋都令”的,有记载“虏薄城下,与袁师杀伤相当”的,也有记录“一战败绩”的。后金方无具体记载,但有记载后金方面处罚阿巴泰及所部正白旗(旗下的总兵康古里,备御郎球、韩岱,游击额硕,全都因为“不与袁都堂军接战”,“未至城壕”而遭到削职,罚赎)、恩格德尔等蒙古部(罚去所有的俘获战利品,扎鲁特部诸贝勒削职)。由后金战后的动向判断“与袁师杀伤相当”是相符合的结果。有更深入用心的答主,则在整个回答过程中加上了更详细的相关史料,并逐日丰富了很多细节。比如战前,袁崇焕援兵之速(程本直 《漩声》: “敌军初在高密店,遇侦,咸大失色,诧以为袁督师之兵从天而降。”《满文老档》:“十六日,台吉济尔哈朗、台吉阿济格、台吉萨哈廉,率每牛录甲兵三人,向京城侦察。”)比如当时其他各支援军的情况(“离大军十五日,败明大同满总兵官、宣府侯总兵官军,因其兵远遁,斩者不多。获马千馀、驼百馀。顺义县城知县率众来降。”“崇祯二年十二月初四日兵部尚书申用懋等为宣府总兵侯世禄国恩未报已大战重伤事题行稿: 据侯世禄塘报: 本职于十一月十五日顺义大战重伤左膊,于十八日勉强支撑复至京门。”)比如袁崇焕此战只携九千精骑强行军火速回援,辎重粮草未得携带,户部如何供给粮草;比如此时后金方面动向(按《满文老档》:十七日,大军起行,距北京城约二十里,至明帝收马堡驻营。该堡南五里外,有明帝牧马围,颇大,每百二里馀,内有马千馀马,明人已於十七日凌晨取去。管马太监二名,及三百馀人,被围出降。)比如袁崇焕在战前的一些先手部署(挖坑阻挡善于奔袭的后金铁骑;“是夕,公密令参将刘天禄等劫奴营,不意行至高密店,为奴哨觉,贼营有备,不得入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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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宗周《刘子全书》?关于大战中的史料(后金方面记录:《 清实录》“时阿济格所乘马被创死”。《八旗通志》“明宁逺巡抚袁崇焕等赴援列营于城东南。索尼奉谕传令左翼迎击。贝勒豪格先驰入阵,敌兵蹙之矢石如雨。索尼跃马突入东西冲击斩杀甚衆,遂?贝勒于重围”。《满文老档》第二十四册“天聪四年二月初五日,汗与诸贝勒会审众兵同袁都堂兵交战於都城南关东门时,为袁击败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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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旗通志》明方面记录:直接参战的周文郁《辽师入卫记事》“二十日早,报奴大队分六股西来,公传令开营迎敌。先遣都司戴承恩择战地于广渠门,余随行间。公令余回,余不从。公又曰:“我有奏书二通,子可速回,为我料理。”且嘱勿再来。余还寺,即将奏疏阅发,遂披甲跃马,仍驰军前。而公正在布阵,其祖帅正兵镇南面,副将王承胤等列西北,公与余扎正西,阙东面以待敌。拥众直突东南角,我兵奋力殊死战奴,奴奔北,见前处有承胤等兵,方立马无措,若承胤等合力向前,则奴已大创,不意承胤等徙阵南避,翻致奴众复回,径闯西面。一贼抡刀砍值公,适傍有材官袁升高以刀架隔,刃相对而折。公或免。时贼矢雨骤,公与余两肋如猬,赖有重甲不透。得南面大兵复合,贼始却。我兵亦倍奋砍杀,游击刘应国,罗景荣,千总窦浚等,直追贼至运河边。贼忙迫拥渡,冰陷,淹没者无数。此一战也,自午至酉,麋战三时,杀贼千计,内伤东奴伪六王子,及西虏名酋都令。我兵亦伤亡数百。盖九边尚首虏,每以争割首级误事。公深鉴陋规,于未战之先,与诸将士约,惟尽歼为期,不许割级,故将士得一意剿杀,以获此胜。是晚收兵,直至二鼓方毕。”亲历者程更生《 白冤疏》:“ 自敌人逸蓟入京,崇焕心焚胆裂,愤不顾死,士不传餐,马不再秣,间道飞抵郊外,方幸敌未近城,得以身翼神京。

士马疲敝,请休息城中,未蒙俞允。出营广渠门外,两相鏖战。崇焕躬环甲胄,以督后劲。自辰至申,转战十余里,冲突十余合,竟至运河。血战殊劳,辽事以来所未多有。此前月 ( 十一月) 二十日也。至二十六日,又舍广渠门,而攻左安门,亦时有杀伤。惟是由蓟趋京,两昼夜疾行三百里,随行营仅得马兵九千,步兵不能兼进,以故专俟步兵调到,随地安营,然后尽力死战。( 十二月) 初二、初三计程可至,不期初一日 ( 崇焕下狱矣 ) 。”《 漩声》 复云 : “ 是故广渠门之大战也,谓十五年来未尝有此劲敌也。于是乎魂销也,于是乎胆落也,于是乎不复逼京师,而惟出没于海子采囿之间,以观我动静也。”祖大寿奏疏:“ 二十日、二十七日沙锅、左安等门两战皆捷。城上万目共见,何敢言功! 露宿城壕者半月,何敢言苦! ”时居城内的文震孟日记:“十五日,拜先像,免阁揖。至顺城门外,候孙阁师恺阳,日昃未至。恐城门欲闭遂归,而孙已至,复至朝中候其出,月二更矣。闻虏已至壩上,离京城仅二十里。十六日,三弟暂出城。约即至而不至。候见孙阁师。复至阁中。欲叩阍而不纳。十七日,遣人至天宁寺,则三弟已行矣。怅然殊甚。人皆谓其行太速,且不别而行。嗟乎,想然吾独冤之深也。

惟*次间,君为可虞耳。孙阁师已不留,遣之守通矣。诸臣竟日会议于朝。十八日,闻袁督知城下,又云是奴囚奸细伪为袁者,忧皇殊甚。十九日,至朝中,洶洶而已。二十日虏薄城下,与袁师杀伤相当。”)之后“二十七日,奴攻外罗城南面,城上下炮击退之。辽将于永绶,郑一麟营,炮药失火,兵立火中不敢退,公当即给赏,每人二十金。”自此后金方面再无攻势,而是选择了避退,京师拱卫战的胜负,援军是否尽到了职责,也告一段落。敌方我方、文官武将、城内城外、朝廷奏疏乃至私人日记,一步一步列在那里,前后参照,因果相连。但有的人写的回答,就是另一番景象了。比如某人进行了一番咬文嚼字的质疑,把常规情况放置一边归为要商榷,把极端不合理情况要主要考虑,然后开始气氛别的答主竟然不认可这种极端情况,然后开始咬文嚼字的怎么怎么个说法也可以是合理的,怎么怎么个说法也是不合理的。然后开始给别的答主扣帽子,然后开始东一撇西一捺的嘲讽,咬文嚼字没头没尾的丢下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一副幸灾乐祸占到大便宜的样子发一串23333的表情。胡搅蛮缠咬文嚼字是黑人者的常用手段。还有的人通篇回答全是讽刺。我之前说过,讽刺这种武器,看起来气势满满,不过却是什么人都可拿来用的,奸猾之人讽刺起来并不比正直之人差到哪去。

而遇到通篇嘲讽没有正文的,就需要读者自行抛开情绪化的文字,抛开浮夸的文字,去看看他的文字中是否存在可以提炼的干货。如果提炼出的结果是故意往某人身上立靶子打靶子,那么这就是另一种黑人者常用的手段。当然黑人者还有一种最初级也最普遍的做法,就是广撒网,随便说,什么都说,哪怕说的很明显的错误,也可寄希望于对方无力把所有条都针对一遍一一反驳。辟谣者指正了100条错误,造谣者再放出100条说法就是了,只要有几条被被驳斥还被读者看到了,就可以当作他们胜利的结果。比如有的人在回答里反复强调“打仗要看斩首数,广渠门之战斩获的首级数不知多少但反正很少”还说的煞有其事——然而《辽师入卫记事》明明白白的记录着“九边尚首虏,每以争割首级误事。公深鉴陋规,于未战之先,与诸将士约,惟尽歼为期,不许割级,故将士得一意剿杀,以获此胜。”现实当中黑人的一方很难被说到理屈词穷,因为他们可以信口雌黄毫无担待,如果遇到喷子间的争论总是会没完没了,往往只有一方喷累了才会收场。而作为观众,能学会判断什么是在黑什么是评论,不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黑人为乐或喷战围观中,则是很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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