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
可现在他知道了,其实他一直想要书写的是一本饱含着自己思想的史书。这与父亲的要求相悖,但司马迁也觉得可以放下羞愧。自从变为阔人,他已经不敢去父母坟前祭拜。这样的隔离似乎减轻了他违反复命的负罪感。想到这他突然雀跃了起来,就像18年前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始写作。
除了工作之外,他谢绝了所有的宾客与拜访,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书写工作上。这一次摊开笔简,落下笔墨,他开始注入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思考,自己的游历,自己对世界对人物的感悟全部跃然于纸上。他惊喜的发现自己在许多历史人物身上找到了共鸣。
·写晋世家时,他感觉自己就像重尔一样行走天下,有家难回。
·写游侠列传时,在游侠身上看到自己草崇的侠义之道。
·写孔子世家时,他觉得自己要跟孔子一样把思想抒发开来。
·在写屈原假声列传时,面对这两个受挫的人,他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情?
除了写作,司马迁对尘世已无太多留恋,但他并未停止呐喊,不自觉地就把自己带入历史人物中,借他们的行为来贯彻自己的梦想。他仿佛是伍子胥怀揣复仇之心,又向冯轩为孟尝君狡兔三窟。他好比聂政以白虹贯日之势刺杀侠垒,忽而又变成荆轲在秦宫中施使着绝望的刺杀。
他借陈胜之口感慨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又以商鞅之才在朝堂上舌战群臣。他成了项羽以雷霆万钧之力在巨鹿之战中扫荡秦军。下一刻他化身韩信背水一战,立不世之功。他像李吉一样大笑着面对死亡的刑具,又像李斯在刑场上痛哭着。
旧时光阴一去不复返,司马迁写作的速度越来越快,每天只有闷头书写方能解除心中机遇的痛苦。过去十年,他不紧不慢查阅资料,每一个字都要精打细磨,以为要花上数十年才能定稿。但只用了数年时间,史记便已接近完成。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但想想又理所当然。他已经把自己全部的生命灌注进去,写作的速度就如同时间一样飞快。等司马迁在太史宫自序中落下最后一笔,这本52万六千五百余字的史书终于定格。他共计130篇,分为12本纪、30世家、10列传、史表和八书,写作时间15年左右,加上准备时间则有20多年。
在戈比的那一刹那,司马迁并没有太多的喜悦。随后他第一次违反了孝道,拖着残缺的身体去父亲坟前,告知他史书已成。接下来,他将史书上交至朝廷。做完这件事,司马迁整个人瘫软下来,他的灵魂早已交代在史书里。自己的苟延残喘及时,全凭这一个目标而支撑。
生活对他已经失去意义,但他终于就行到了黑夜的彼岸。司马迁迅速的衰老了下去,他已经不再关心世间诸事,无论是大人物的离去,甚至是皇帝的死亡、新帝的登基,都与他并无关系。生命在他的身上以可见的速度消失着,他却不恐惧死亡,甚至期盼着那一天早日到来。于是他便可以重新做人,在下辈子过一个完整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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