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岳全传》是以宋金之战为背景的古白话小说,里面的真实事件少之又少,可以算作小说家发挥无穷想象并加入美好愿景虚构而成的文学作品,整体来说人物刻画生动,情节曲折,引人入胜。
不过,本着鸡蛋里挑骨头的坚定信念,本人发现书中至少有十个情节让人难以理解,堪称难解之谜,下面我们就逐一来聊一聊。
一:岳云、韩彦直、黑蛮龙的年龄之谜
岳云、韩彦直、黑蛮龙是结拜兄弟,不同的是三人并非一起结拜,而是俩俩一组,这在小说中是十分少见的,还因而引发出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
最开始是岳云和黑蛮龙。黑蛮龙原本跟着舅舅李述甫去见金兀术,打算让金国给他们册封,不想金兀术直眉楞眼的想和李述甫比比身高,话也不说就奔着人家去了,李述甫以为金兀术要捉自己,一拳将其打翻,带着外甥就走。爷俩出去一商议,和金国闹翻了就去找大宋,正好岳飞的营帐就在附近,让他搭个桥,看看能不能得到宋室的册封。
黑蛮龙年少气盛,早就听说岳飞的大儿子岳云和自己一样使锤,勇冠三军,于是想着和岳云切磋切磋,李述甫也想着趁机也看看大宋军力如何,配不配给自己封王。于是黑蛮龙和岳云之间进行了一场严肃认真的友谊赛,最终两员小将酣战百余合不分胜负,惺惺相惜下,结为兄弟,岳云年长为兄,黑蛮龙年幼为弟。
不久后,韩家军主帅韩世忠的儿子因公务来到岳家军,离开时岳飞让岳云送韩公子一程。岳云一通锤踹翻金营将韩彦直送出去,韩彦直说这情太大,自己得还,又杀透金营把岳云送回去,岳云一看来劲了,又杀一趟把韩彦直送出去,韩彦直又往回送……这下可好,把这金营踹得不能再翻了,到最后金兵见了这两个少爷自动四散,生怕跑慢被打杀了。一来二去,哥俩处出感情了,于是乎义结金兰,韩彦直年长为兄,岳云年幼为弟。
岳飞死后,岳家被发配云南,和李述甫、黑蛮龙他们遇上了,黑蛮龙听说伯父和大哥被害了,勃然大怒,当即点兵杀奔临安报仇,结果中计被擒,亏了隐居在附近的韩彦直仗义出手将其救下,二人一说都是岳云的兄弟,索性也结了拜,这时候有意思的事就出现了——黑蛮龙年长为兄,韩彦直年幼为弟。
岳云比黑蛮龙大,黑蛮龙比韩彦直大,韩彦直又比岳云大,那么这哥仨的年龄到底是怎么个关系呢?反正我是算不明白了。
二:施全刺秦不成之谜
岳飞死后,众兄弟率军报仇,结果在大江之上被岳飞阴魂所阻,导致最终岳家军解散,此后施全和牛皋等人占据了太行山,落草为寇。
施全是个快意恩仇的红脸汉子,心思还重,住了些日子越想越憋气,于是谎称外出散心,辞别了众兄弟只身入临安报仇。一连好几天,终于在众安桥堵住了上香回家的秦桧。施全一个箭步冲上去,秦桧周围的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应,眼见就要手刃国贼,结果胳膊抬不起来了。这时候秦桧的爪牙们也反应过来,将施全砍翻,而后交于大理寺处斩。
书中说得清楚,这是岳飞阴魂暗中拉住施全手臂,让他刺贼不成被捕,以全忠义之名。但这他么是个什么鬼?首先谁要全什么忠义之名了?其次,就算是全这名声,砍了秦桧不香吗?以施全的本事,杀了秦桧后很难脱身,到时候一样是舍生取义的汉子,不一样万古流芳?反倒是这样不清不楚,怎么看都像个刺杀朝廷命官未果的反贼。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岳飞自己认为的,当真是“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
三:九龙山杨再兴追击岳飞之谜
这是一次火星撞地球般的碰撞,源自岳飞奉旨荡平四方匪患,于九龙山与“老朋友”杨再兴相遇,遥想当年两人不到二十岁相会于京师小教场,岳飞以一招“败枪势”令杨再兴、罗延庆自叹不如,遂退出当年的武举考教。多年来,杨再兴埋头苦练,将杨家枪法练得炉火纯青,于是乎,多年之后宿命使二人重聚,大战一触即发。
按照约定,两人赌斗势必分个胜负,败者要向胜者投诚,结果一连斗了三日夜难分伯仲。岳飞在忧心忡忡下昏昏睡去,得杨六郎托梦,杨延昭不想后世子孙失身为贼,故而传授岳飞专破杨家枪的“杀手锏”。次日再战,岳飞略斗数合,回马便走,杨再兴纵马直追,结果被岳飞回身一锏压住,就此心悦诚服的杨再兴归顺岳家军。
看似这是一次典型的诈败诱敌,没什么问题,但若细想,这诈败就是最大的问题。别忘了,两人约定的是分胜负而非决生死,那么诈败本身就是个不应存在的伪命题。试想岳飞回马走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是诱敌之计,如果杨再兴不追,那么这诈败是不是就成了真败?而杨再兴既然从局面上看已经胜了,又何必追击?毕竟他的目的不是擒斩岳飞,而仅仅是取胜而已。
所以这一战明显就是为了“剧情杀”而“杀”,根本毫无逻辑可言。
四:樊瑞身份之谜
我们都知道,《说岳》在一开始多少有些蹭《水浒》热度的嫌疑,先是周侗出场,自称是林冲、卢俊义的老师。而后呼延灼、燕青、安道全相继出现,还有很多梁山好汉的后人,如张国祥、董芳、软良等尽数加入岳家军,可见钱彩是有意通过这样的设定来吸引一批《水浒》粉。
不过这期间出现了一个争议人物,就是汤怀和孟邦杰的岳父樊瑞。当时汤怀和孟邦杰打猎,和两个女子发生了争执,两个没风度的混小子不仅大败二女,还一路追到人家去,而这家的主人便是樊瑞。按照他自己所说,他原为冀州总兵,后辞官归隐,并且只字未提自己和当年的水泊梁山有关系,后来他把两个女儿分别嫁给汤怀和孟邦杰,而他儿子樊成在岳雷扫北时期也加入了岳家军,为国效力。
那么这樊瑞到底是不是当年梁山的“混世魔王”呢?说他是,可是他的自我介绍和《水浒》中樊瑞的结局完全对不上,并且也没道理只字不提在梁山的过往;可若说他不是,左右都是虚构的人物,又何必叫这个名字?何况《说岳》本就有不少《水浒》人物。
五:呼延灼年龄之谜
说完了樊瑞,我们再来说另一位明确了的梁山好汉——双鞭呼延灼。赵构泥马渡江,在临安登基,后被金兀术南下大军一路追击,直至海盐县,请出了隐居此地的昔日梁山五虎之一呼延灼,书中借他人之口多次提及呼延灼年老,呼延灼自己也称因年老不复当年之勇,后来对战金兀术,四十合气力不加,还是因为年老力衰,而金兀术在斩杀呼延灼后也懊悔不已,并且认为若是呼延灼年轻时,恐怕自己不是对手。
《说岳》没有具体提到呼延灼的年纪,只是通过一些直接、间接的方式称其年老力衰。评书《岳飞传》更夸张,直接称呼延灼年过八十,已经是耄耋老人。但是按照时间线,从《水浒传》结束到剧情发展到此时,也就是六七年的时间,就算再往多了算也不到十年的光景,呼延灼在《水浒传》中正值当打之年,至多不超过四十岁,怎么可能一下就七老八十、鹤发童颜?
其实这是很多人都容易产生的误解,就是北宋灭亡到南宋建立似乎经过了好长时间,实则方腊起义被剿灭大致在1120年左右,而五六年之后就发生了震惊华夏的“靖康之役”,赵构登基则是在1127年,时间上非常接近。
六:乌灵圣母化妖之谜
古典战争小说中或多或少都会带有一些神话成分,《说岳》也不例外,我们简单说一下和这位乌灵圣母相关的故事。说是在西晋时期,有只蛟精化名慎郎入世,娶了贾刺史的女儿,贾氏给慎郎生了三个儿子,皆是妖怪,而这个贾氏由于和妖精生活的久了,也变成了妖精。后来许天君降妖,慎郎授首,三个小妖怪只有老三趁乱跑了,而贾氏在贾刺史的苦求下最终被许天君饶过。
得以保全性命的贾氏就此隐居修炼,得号“乌灵圣母”,在岳雷扫北时出山相助金兀术,布下鱼鳞阵大败岳家军,后被许天君的弟子岑天君收服。而那个逃走了的小蛟精则在黄河边修行近八百年,得号“铁背虬王”,眼见得成正果,结果被奉如来法旨转世的金翅大鹏遇见,啄瞎了一只眼睛,从而引发蛟精在大鹏转世岳飞后水淹岳家村,导致生灵涂炭,因而被送上剐龙台,死后转世秦桧,陷害岳飞,以报前世之仇。
别的都好说,故事嘛,因果循环,天理昭彰,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让人惊疑的是,这乌灵圣母为何和妖怪生活的久了就发生了物种转换,由人变成了妖?别说是战争类小说,就是在神话小说中这也几乎是绝无仅有的,人仙配、妖仙配、妖人配都有相关故事,繁衍出后代的也不少,却也没见谁连本质都变了,乌灵圣母或者说那个慎郎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七:岳飞的“双标”之谜
《说岳》中的岳飞几乎就是忠义的标杆,为了对得起母亲在他后背刺的“精忠报国”四个大字,岳飞近乎痴狂的维护着,到最后几近病态。
为什么这么说呢?首先在他奉旨入京后,锦衣卫指挥使(别问我宋朝为什么有锦衣卫,作者就是这么写的,此类问题几乎每一部古典小说都有)率人来拿,结果岳飞不仅不反抗,甚至还不让手下的王横反抗,问题是那些秦桧爪牙可是抽出刀奔着王横去的,结果便是对岳飞忠心耿耿的王横被乱刀砍死。
入狱后的岳飞怕儿子岳云和女婿张宪在自己死后造反报仇,于是故意中计,书信二子入京,致使二将尽数被擒拿下狱。
张保在收到岳飞下狱的消息后潜入京师大牢,欲救故主,结果岳飞不肯走,岳云和张宪也不肯走,导致悲愤交加的张保一头撞死在牢内的墙壁之上。岳飞父子三人不走其实无可厚非,毕竟逃了污名就坐实了,但是在张保死后众人垂泪时,岳飞竟然抚掌大笑,称这一下忠孝节义俱全,然后才放声大哭,让人不由觉得此时的岳飞心理已然扭曲。
风波亭上,不甘引颈就戮的岳云、张宪本打算杀将出去,结果遭到岳飞的斥责,而他给出的理由让人很无语——看那些奸臣能得意到几时!合着您这是拿着你们爷仨的命在这置气呢。
活着胡搅蛮缠,死了也不消停。在得知岳飞死讯后,岳家军众兄弟兴兵报仇,结果在大江之上被岳飞阴魂所阻,兴起风浪一连打翻数艘战船,眼见复仇无望,余化龙、何元庆先后因深感愧对岳飞而自尽。
再之后便是刚才提到的施全刺秦,结果被岳飞拉住手臂以致被斩。数下来,只因要维护自己的忠义之名。岳飞竟在生前死后害死了这么多的兄弟子侄,令人不寒而栗。
当然了,执着的忠义我们可以不理解,却没法抨击,毕竟连死去的众人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们有什么可鸣不平的呢?但主要问题是岳飞很双标,因为最终他一直忠的君——赵构,就是死在他手里。当时金军南下,赵构召集群臣议事,问谁愿领兵御敌,盘旋在大殿之上的岳飞阴魂听了这话,附在罗汝楫身上,出班跪倒大叫“臣岳飞愿往”,这一嗓子直接把赵构给吓死了。
岳飞不让别人刺杀秦桧,甚至刀架到脖子上都不许反抗,可自己却把皇帝给吓死了,事后别说让自己魂飞魄散以谢天下,甚至连自责也不见有,这不典型的“马列主义口朝外”吗?
八:汤怀自尽之谜
汤怀是岳飞的发小,本事平常,前期由于岳飞身边人少,偶尔还能出战对敌,后期随着大将的增多,逐渐边缘化,直到张九成来到岳家军,拜托岳飞派人护送自己去金国看望被俘的二帝时,汤怀报名出战才再度回到大众的视线之中。
岳飞见是汤怀自告奋勇,当即落泪,为什么?此去危机重重,九死一生,兄弟手段有限,很大可能会有去无回,想到这么多年的感情,所以岳飞哭了。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岳飞仅仅是情感变化,并没有拒绝,而是同意了兄弟的请求。最终汤怀在返程时被金军围困,难以突围,遂调转枪头,自尽身亡。
岳家军中能踹翻金营、如入无人之境的大有人在,可为什么岳飞就偏偏同意了汤怀的请求?而且明知此去凶险,为何全程没有布置,直到汤怀死讯传回,岳飞才带着众将开始嚎啕大哭,你说有这功夫当初别派他去不好吗?实在不行做好接应工作,哪怕最后汤怀还是死了也算你这当大哥的进人事了,现在这算什么?
九:秦桧绿帽子之谜
秦桧很倒霉,刚当上新科状元就赶上了靖康之变,然后就跟着二帝一起被抓到了五国城。
靠着趋炎附势,秦桧活了下来,但过得很惨,吃了上顿没下顿,亏得有个漂亮媳妇,有事没事和小厮们厮混换些柴米度日。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金兀术见到了王氏。也是时也命也运也,金兀术原本是个不近女色的好汉,但一见王氏就三魂没了七魄,俩人一连盘肠大战多日,那真是彼此相亲相爱。最终金兀术决定放秦桧夫妇回国给自己当内应,并承诺王氏在自己拿下大宋江山后,就迎其为王妃。
之后的日子里,秦桧和王氏为了金兀术可谓尽心尽力,并且在关键时刻东窗设计害死了岳飞,为金兀术除掉心腹大患。那么问题来了,秦桧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老婆当年不仅和那些金国小厮厮混,还让四太子也成了入幕之宾,他究竟清不清楚自己有多少个“连桥”?
赵佶郊天表文写错之谜
其实之所以有宋金之战,根本原因便在道君皇帝赵佶身上。他本是上界长眉大仙临凡,自幼聪慧,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吹啦弹唱无所不能,世称“万般皆能,独不善为君”。
为什么说金国侵宋怪他呢,原来这一年元旦郊天时,他竟然将承天表文中的“玉皇大帝”写成了“王皇犬帝”,所谓“王皇可恕,犬帝难饶”,于是乎震怒的玉帝命赤须火龙临凡,抢夺宋室江山,已做惩戒。
看似只是一个失误,但是作为文化水平极高、当世都没几个人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人物,赵佶没疯没傻没酒喝,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当然了,问题虽不少,但瑕不掩瑜。总体而言《说岳全传》虽比不得《三国演义》《水浒传》那样相对严谨,但在古典战争类演义中也算一部不错的作品,还是值得一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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