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史”以外的重要典籍-米儿火

毛佩琦

新史学诞生之后，对于旧史学有很多批评，说“二十四史”是帝王将相的家谱。谁说的呢？是梁启超。但是梁启超是熟读“二十四史”的人，是大学问家，他是读了以后才说了这话。

那是不是仅仅是二十四个朝代的帝王将相家谱呢？确实有家谱，但也不完全是家谱。中国历史的发展主要是以王朝为发展线索的，所以以王朝为中心记载中国历史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是必须的，但不能因此就称它是帝王将相的家谱。

当然我们说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可是人民怎么样创造历史？在多大程度上创造历史？在怎么样的角度上是历史的创造者？这都是需要讨论的。我们要拨开一些激进思潮和对传统文化批判的偏颇之处。

当时的中国积贫积弱，当国人打开国门看到外国先进的声光电化，会说我们的历史如何糟糕。但是，当我们重新建立我们的民族自尊心的时候，会发现我们的历史是如此丰富，如此辉煌。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立场，对于我们历史的解读，应该与时俱进。这也是我们现在读“二十四史”的一种观念。因为，我们读“二十四史”绝对不是为了缅怀过去，而是让它服务于当代，汲取营养，让我们的路走得更好。

在历史学科当中，如果是专业的历史学学习者，还应该有一门功夫，叫做史料学的功夫，或者是目录学和文献学的功夫。也就是说，历史不仅仅存在于“二十四史”当中，它还存在于很多的所谓史料当中，比如地方志、家谱、碑传、石刻、各种各样的笔记、文集、文献当中。这些总的东西，构成了一部丰富的中国历史。所以，如果我们读“二十四史”，可以同时读相关的文集。比如说，我们读了《明史》，想了解到张居正是什么样的人，除了《明史》的《张居正传》外，还有张居正的文集《张江陵文集》。这部文集四五十万字，读一下这个文集张居正的形象就丰富了。张居正给朝廷写的奏书、给别人的信、写的诗都在这里头。我们看“二十四史”，是作为一个重要的历史依据，但同时还有很多别的书籍，来去充实、佐证历史，这才是一个完整的历史。

从“三通”到“十通”

中国历史书籍当中还有一种书叫做政书。重要的比如说“三通”，“三通”就是《通志》《通典》《通考》。“三通”源于杜佑的《通典》，后来就形成了“九通”“十通”。《通典》是历史上第一部体例完备的政书，它是唐朝德宗贞元十七年编成的。这部书专门讲制度沿革，共两百卷，记载得很丰富，从远古时代，一直记载到唐玄宗。里面涉及食货、选举、职官、礼制、乐制、兵制、刑法、州郡、边防，子目一千五百多条，共190多万字。这种志书的一个很大特点，就是除了记载历史事实和人物以外的东西，它都归纳起来，特别重视社会经济和政治制度。

后来又有了《通考》，《通考》全名《文献通考》。编纂者马端临是宋元时期人，他在宋朝生活一段，在元朝生活一段，他编纂了《文献通考》。《文献通考》是《通典》的扩充。它的记载终于南宋嘉定年间。书中的门类也很多，有田赋、钱币、户口、职役、征榷、市籴、土贡、国用、选举、学校、职官、郊社、宗庙、王礼、乐、兵、刑、经籍、帝系、封建、象纬、物异、舆地、四裔，内政外交全都包括。政书可以辅助正史之不足。正史里它也有各种“志”，但是《通典》《通考》《通志》当中的志书更详细。

还有一个就是《通志》，《通志》是南宋郑樵的作品。《通志》是按照纪传体的方法写的一个政书，全书200卷，里面也有帝纪、皇后的列传等。

这三部书，《通典》《通考》《通志》叫做“三通”。后来又有《续通考》《续通典》《续通志》《清通考》《清通典》《清通志》，再后来又有《清续文献通考》，叫“十通”。所以“十通”也是读历史的人必读的书，至少是必用的书。比如我们学明史，王圻编的《续文献通考》就得搁在身边，它的各种制度很齐备。所以史书的概念，它是一个广义的概念。

对于非历史专业的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选择阅读“二十四史”的某一个门类的内容，也可以就这个门类拓展自己的阅读领域。“十通”就是一个可以选择的内容。

学习历史的关键在于思考

历史是一门极为深奥的学问，任何一位专家、学者也不敢说完全掌握了历史，但是，历史又是一门极为平易的学问，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读书看戏，通过听评书，甚至通过老人讲故事，了解历史，亲近历史。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样学习历史？摆在我们前面的这些个读物、影视作品、文艺作品，内容这么多，我们怎么选择？如果我们能够在他人指导下有系统地阅读历史，肯定会有更好的效果。要说到系统的阅读，除了在各级学校接受历史教育外，我们还应重视中国历史基本典籍的阅读。

明朝有一名著名的史学家王世贞，他说史书分有几类，一个是官修史书，一个是野史，一个是家史。什么是官修史书？官修史书就是当朝的官府编修的本朝历史，不一定都是真话，这个我们大家都有体会，所谓官史多讳。野史是私人修的历史，但缺点也有，经常是错误百出。其中不少的记载都是错误的，都是听说来的，传的、猜的，所以说家史多谀。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对于所阅读的历史书籍，就要有所判定和选择，就要有清醒的意识，这样我们才能在面对众多历史典籍的情况下，选择那些最接近原初史实的那些东西。

学历史的关键是思考。对于历史书，我们读它的目的，重要的不是知道这段历史是什么，而是知道我们在当中，得到什么教训、经验和智慧，它给人什么思考？只有从这些历史当中得到了思考和智慧，阅读才算完成。如果只知道是哪年哪月发生什么事，这个叫张三那个叫李四，这就没有太多用处。要知道历史发展的过程是什么，是什么因素来推动这个发展，它对后世有什么影响，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如果有了这个思考，才算是真正的以史为鉴，如果这点做不到，那即便是个“活字典”也没有多少价值。因此，历史不是一个认知的学问，历史是一个思考的学问，要能够深刻去思考。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中国明史学会首席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