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江苏扬州225002)2OO4．5要】辨识伪书是中国传统学术研究中的一项重要内容，但伪书也自有其价值，不可一概弃而了之。明代学者胡应麟从四个方面。第一次探讨了伪书的价值问题。【关键词】胡应麟伪书价值【中图分类号】G25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6938(2004)05—0055—03辨识伪书是中国传统学术研究，特别是文献学发展中的一项重要内容。中国的文献辨伪活动，早从汉代学者即已开始。但伪书既经辨定，是否就可这是辨伪学者必须正面回答的问题。国学大师梁启超说：“伪书非辨别不可，那是当然的。但辨别以后，并不一定要把伪书烧完。固然也有些伪书可以烧的。”“伪书有许多分明是伪而仍是极端有价值的，我们自然要和没有价值的分别看。”黄云眉说：“辨伪者但欲求真伪之各得其其根株而后快。”l2梁、黄两位先生可说是近代较早认识到此问题的学者。然而从渊源上考察，通过辨伪，注意到伪书的价值问题，却是由明代中后期的著名文献学家胡应麟(1551—1602)首先着鞭，并初步奠定了后世进一步探讨的基础。梁启超和黄云眉都曾精研胡应麟的辨伪著作，这在其各自书中都有明确解说和揭示，因而他们的论述，自是受到胡应麟影响之后的产物。

考察辨伪学史可知，探讨伪书的价值论问题，是胡应麟继归纳伪书类例、总结辨伪方法、核定伪书范围之外的又一高明于前人的独到之处。1994年，孙钦善先生出版中国古文献学史时曾稍有提及，而其它论述亦不多见，故笔者撰就此文，以见其基本情况。根据胡应麟的分析论述，伪书价值大体可有如下几类：1、学术思想价值。有些书虽然是伪的，但可以保存作伪者个人和当时社会以及古代的学术思想。张霸曾伪造古文尚书百两篇，刘炫也曾伪造连55易》，而炫伪造《连山》等百馀篇上之。其后皆事发，霸几死而炫抵罪，极相类可笑二子诬矫圣真，诚足诛，第皆经术大儒，其所撰造，要非唐宋山》，虽伪妄，必有过人者。”[31胡应麟在评论陆深《江东藏书次。”l4]“伪者以出之时为次”，即是将伪书置于它所产生的那个时代。胡应麟虽未进一步指明该伪书能反映其所出时代的社会思想、社会现状等，但他将真伪之书各以所出之时代来排列的著录方法，已经触及到这一问题。著名史学家陈寅恪说：“真伪者，不过相对问题，而最要在能审定伪材料之时代及作者而利用之。盖伪材料亦有时与真材料同一可贵，如某种伪材料，若径认为其所依托之时代及作者之真产物，固不可也。但能考出其作伪时代及作者，即据以说明此时代及作者之思想，则变为一真材料矣。

”顾颉刚说：“许多伪材料，置之于所伪的时代固不合，但置之于伪作的时代则仍是绝好的史料；我们得了这些史料，便可了解那个时代的思想和学术。例如易传，放在孔子时代自然错误，我们自然称它为伪材料；但放在汉初就可以见出那时代人对于周易的见解及其对于古史的观念了所以伪史的出现，即是真史的反胡应麟当然不可能有陈、顾二先生这样明确的见解和说明。但由陈、顾二先生上溯，必然可以推至胡应麟。这也是可以肯定的。胡应麟认为，列子中周穆王一篇引天子传，“足证列子所称黄帝等书咸有所本。维普资讯论胡应臃对伪书价值的认识昔人谓《杨朱篇即古杨朱之书，此篇引穆天子传》，即以周穆王》名篇，则杨朱》之说信矣。”【此处论证，完全是类推，因而其结论未必正确，但杨朱学说惟有列子》此篇记载，因而胡应麟肯定此篇，实际上就是肯定了列子》有保存古代思想学说的价值。是后，梁启超在论伪书价值时，其第一条即全袭胡应麟此文之意，至于他自己所作的，则只是将胡应麟的肯定之论改为或然之论，而称列子存古书”之功o[1j这一论述语气的改变，自然是对胡应麟不周之论的补偏弥缝，但可以肯定的是，梁启超的思想认识，却也是直接导源于胡应麟的论述。2、文学价值。胡应麟说：“《黄帝内传》一卷，晁日：诞妄不经，方士辈依托也。

余案：神仙丹汞之籍，大都依托上古帝王，《汉志》方技中纷纷可见。第秦汉人书，即伪撰犹倍蓰后世真者，如《素问、灵枢之类，咸假轩岐，亡论其术百代遵守。其文辞稚川(葛洪)，于朝廷政事、人士品流一无干预，创撰书名亦皆以文为戏，如修竹、大兰、杜康、毛颖耳，非有害于世及诳误后学若《碧云暇、老杜事实》等所欺可也。”以上诸伪书，胡应麟皆从文学价值的角度，予以一定程度的肯定，并将之与其它伪书相区别。这种区别对待、肯定其某方面价值的做法，本身即是尊重古书的表现。而“第秦汉人书即伪撰明胡应麟对伪书的价值问题(应不只是文学价值)有着深层的总体把握和认识。这当然能够一定程度地救活一些伪书。著名文献学家余嘉锡说：“时自有其价值。”【l唐以前书，传于今者盖寡，就其存者，虽或无关经训，然其片词只字，皆可为词章考据之用。”【9’狠琐之事，可以观物情；荒谬之谈，可以见风俗；文字可以明通假，2o04．5歌谣可以证音韵；至于拾遗、搜神之记，洞冥、神异之编，则刘勰所谓事丰奇伟，辞富膏腴，无益经典，而有助文章者也。”【余先生此论当然可以作为胡应麟之论的极好注脚，但这样说可能对胡应麟有褒誉过甚之弊，然而从这一议论的来源看，正是胡应麟开其滥觞，这样表述，应该是无溢美之嫌的。

3、史料价值。胡应麟说：“刘炫鲁史记今不传。炫经术冠绝，史笔或非其任，而博学强识，时莫认识到伪书有保存古代史料的价值，这当然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实事求是的态度。4、实用价值。即上文所说的“其术百代遵守”之类者，如古代医经、药经等书，有些虽是依托伪作，但其中所蕴含的实用价值却良不可诬、实不可说”、“有害于世及诳误后学”之伪书，如碧云驭》、老杜事实以及不惟诬询、兼以诬总之题为欧阳询自蹈之。然游戏笔端，差彼善也。”这些只有负面影响的伪书，是当然可以烧而根绝之的。有学者说，胡应麟“没有直接言及对伪书的态度，但客观上却告诉人们，对待伪书要具体分析，不可一概而论，更不可笼统地加以摒弃。”I从上文的分析可以看出，“客观上”一词并不符合实际，胡应麟已经从主观上明确认识到伪书也有其价值，必须区别对待而不可一概论之。考察辨伪学史可知，胡应麟是第一位明确认识到伪书也有价值的辨伪学者，而他之所以能取得如此成绩，应该说，是与他“惟其是而已”p的辨伪求真的工作态度及其作为名文献学家和藏书家的身份旨趣分不开的。但是，有一点也必须明确，胡应麟是从根本上反对造作伪书的，他以“我知我罪，匪所计云”决绝态度去辨诬摘伪，详为别白，无非就是要使伪书及其撰者暴显“无遁情”，从而使所托者无以受其“诬蔑”J。

确实有一些伪书是有其存世的价值的，但从总体上说，它们与真书还是有着天壤之别，是不可等量齐观的。胡应麟认识到部分古来伪书有一定价值，主张具体分析、区别对待，这是他对伪书的尊重态度，完全是一种“善善”之意，但其前提却首先是“恶恶”之心。维普资讯清章学诚说：夫坟典既亡，而作伪者之搜辑补苴，亦未必无什一之存也，然而不能不深恶于作伪者。遗篇逸句，附于阙文而其义犹存，附会成书而 其义遂亡也。向令易作伪之心力，而以采辑补 庐之逸礼》生于宋、元之间，去古浸远，而尚有功于经学；六朝，古书不甚散亡，其为功，较之 后人，必更易为力。惜乎计不出此，反藉以作 【ll1在这里，章学诚首先肯定了伪书搜辑补苴古书 的积极作用，但更多地则是对作伪者的批评责难。 虽然章学诚对伪书价值的认识只局限于补辑一个 方面，未免有些狭隘，但他的这一肯定伪书价值而 又在总原则上否定作伪的明确表白，则是代表了胡 应麟、章学诚、梁启超、陈寅恪、余嘉锡、黄云眉、顾 颉刚等人的共同心声的。坦白地说，承认伪书的价 值，乃是伪书产生之后的一种无可奈何的心态，和 基于这种无可奈何心态之上的一种无可奈何的客 观选择。 【参考文献】 1]梁启超．古书真伪及其年代[A]．粱启超国学讲录二种[ 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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