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中国神话中最早的月亮女神，除了常羲之外，没人敢说第一。但在民间流传的神话故事中，奔月的嫦娥却是大家最耳熟能详的。那么，这两个神话人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流变，造成现在的认知结果？

（一）常羲与嫦娥

关于这两个人，虽然都是中国古老的月神，但却既有区别又有联系：“常羲生十二月”的神话表明，这属于一种创世神话，也就是说常羲的主要特征是创造，也就是起着解释月亮的由来问题。不仅如此，“女和月母”的称呼，也在强调着她具备“调和阴阳”的职责。

至于“嫦娥奔月”的神话，则属于介绍“月中有何”的范畴，显然应该出现在“月从何来”的“常羲生月”神话之后了，也就是说常羲这位月亮女神，才是月亮神话最初的源头和研究的起点。

对于两人的关系，很多人将其等同为一个人，认为两者只是名称发生了变化，是常羲这位古老月神在不同时期的称呼。比如在《吕氏春秋》中就说：

羲和作占日，尚仪作占月。毕沅曰：尚仪即常仪，古音读仪为何，后世遂有嫦娥之鄙言。

当然，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觉得发音相同的两个名字，未必就是同一个人。一个有意思的细节可以证明：常羲是天神帝俊的妻子，而“帝俊赐羿彤弓素矰”，也就是说羿是帝俊的臣属，那么帝俊的妻子怎么会变成羿的妻子？

实际上，我们可以这样考虑，在古史传说中经常有“历史神话化”和“神话历史化”的两种倾向，也就是说一个历史人物，他既有可能真实存在，也有可能是虚幻天神，比如最为典型的羿，一会是上射九日、下除众害威风凛凛的天神，一会又是人间有穷国的君主，遭到属下背叛的悲情人物。

但不论他身份如何，却始终摆脱不了和月亮神话的紧密联系，这足以说明，月亮神话始终是一条认知主线，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在其中加入加入不同的元素，来表达一些新的神话意蕴。

阳Sir以为，“常羲生十月”的常羲，其属性为“神”，属于创世神话；而“嫦娥奔月”中的嫦娥，其属性为“仙”，属于不死神话。但两种属性在本质上其实是统一的，即月亮所象征生命的循环往复。

（二）神和仙区别

虽然现在大家经常将神仙连用，但神和仙之间却还是有所分别的，尤其是在神话从古到今的演化过程中，两种都是泾渭分明：

神的主要特征是“化育万物”，而仙的主要特征则是“长生不老”。

比如在《说文解字》中：“神，天神引出万物者也，从示从申，食邻切”。什么叫做化育万物？说白了就是创造世界，比如女娲造人、盘古开天地，而常羲则是生月。

而根据《释名·释长幼》：“老朽也，老而不死曰仙，仙迁也，迁入山也，故其制字人字傍山也。”再看仙，仙其实就是人的长生不死，可以说是人类对于生命永恒的渴望以及追求。

也就是说“神”和“仙”的地位和作用完全不同，所以是常羲和嫦娥两种神话的区别所在。那为什么说两种属性，在象征生命循环往复的月亮神话中，又是统一的呢？

换个角度看，一般来说创造万物的神灵，都以自身之消亡成就了新的世界，比如盘古死后全身上下化为万事万物，也就是相比于仙的长生不死，神往往是死亡的，而且还经常发生各种变形，比如鲧化为黄龙，颛顼化鱼妇。

当然神的另外一种不死方式，还可以是死而复生，比如无启国之人因为一颗不死之心，可以在死后一百二十年之后再次复活。还有不死之国，通过食用不死之树的果实达到不生的状态。虽然我们不知道生了十二月的常羲结果如何，但应该也发生了某种生命形态的改变。

但“变形复生”和“长生不死”之间还是有所区别的，而屈原《天问》中的回答就成了贯穿这两种生命形态转化的关键：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

月亮是通过死而复生的方式，来实现生命的永恒，而且月亮中还孕育了新的生命，这同样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不死。这样就将以上两者完美融合，即继承了“常羲生月”这种神灵创世的形态，也包含了“嫦娥奔月”中凡人长生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