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是士族之天下,朝代更迭,只是换个家长,主事者享受者仍是彼人而已,除非选错领袖站错队。士族之统治,除却经济地位之巩固传承,政治势力、社会影响亦然。因为地位之无法撼动,士族人物有此本钱,乃可以肆意妄为,所谓个性、风流、潇洒之类,无非如此。《萧思话传》:“思话十许岁时,未知书,好骑屋栋,打细腰鼓,侵暴邻曲,莫不患毒之。”此事颇似周处,而萧思话、周处之类人物,南史列传比比皆是。
萧思话长子惠开乃复变本加厉,史云“意趣与人多不同,比肩或三年不共语”。其外祖父刘成戒之曰:“汝恩戚家子,无多异以取天下之疾。”治蜀,欲广树经略,善于叙述,闻其言者皆以为大功可之。然才疏意广,竟无成功,严用威刑,蜀人怨之。及明帝即位,晋安王子勋反,惠开兴兵诛锄而不得蜀人之力,愈平愈乱。及终平定,禽其宗人萧宝首至都,明帝问故,侍卫左右莫不悚然侧目,惠开举动自若,从容答曰:“非臣不乱,非臣不平。”后不得志,每谓人曰:“人生不得行胸怀,虽寿百岁犹为夭也。”
南朝四氏,萧有其二。萧思话之后,惠开有从子曰萧琛,亦甚有个性,萧衍未尊时即与有旧。及即位,每朝宴,接琛以旧恩。尝犯武帝偏讳,帝敛容,琛从容曰:“二名不偏讳。陛下不应讳顺。”上曰:“各有家风。”琛曰:“其如礼何。”又经预御筵醉伏,上以枣投琛,琛仍取栗掷上正中面。御史中丞在坐,帝动色曰:“此中有人,不得如此。岂有说邪?”琛即答曰:“陛下投臣以赤心,臣敢不报以战栗。”上笑悦。参考萧道成与周覆、褚思庄弈棋故事,任性到上脸,正邪难认真,亦当时之风气。
萧琛常言: “少壮三好:音律、书、酒。年长以来,二事都废,唯书籍不衰。”一个书字风尔雅,也算萧琛站得住脚之根本矣。始琛为宣城太守,有北僧南度,唯齎一瓠芦,中有《汉书序传》。僧云:“三辅旧老相传, 以为班固真本。”琛固求得之,其书多有异今者,而纸墨亦古,文字多如龙举之例,非隶非篆,琛甚秘之。瓠芦,葫芦。萧思话之细腰鼓,羯鼓也,鲁山段店窖出土有花釉腰鼓,可以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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