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于禁字文则，泰山钜平人也。黄巾起，鲍信招合徒众，禁附从焉。及太祖领兖州，禁与其党俱诣为都伯，属将军王朗。朗异之，荐禁才任大将军。太祖召见与语，拜军司马，使将兵诣徐州，攻广戚，拔之，拜陷陈都尉。从讨吕布於濮阳，别破布二营於城南，又别将破高雅於须昌。从攻寿张、定陶、离狐，围张超於雍丘，皆拔之。从征黄巾刘辟、黄邵等，屯版梁，邵等夜袭太祖营，禁帅麾下击破之，斩邵等，尽降其众。迁平虏校尉。从围桥蕤於苦，斩蕤等四将。从至宛，降张绣。绣复叛，太祖与战不利，军败，还舞阴。是时军乱，各间行求太祖，禁独勒所将数百人，且战且引，虽有死伤不相离。虏追稍缓，禁徐整行队，鸣鼓而还。未至太祖所，道见十馀人被创裸走，禁问其故，曰："为青州兵所劫。"初，黄巾降，号青州兵，太祖宽之，故敢因缘为略。禁怒，令其众曰："青州兵同属曹公，而还为贼乎！"乃讨之，数之以罪。青州兵遽走诣太祖自诉。禁既至，先立营垒，不时谒太祖。或谓禁："青州兵已诉君矣，宜促诣公辨之。"禁曰："今贼在后，追至无时，不先为备，何以待敌？且公聪明，谮诉何缘！"徐凿堑安营讫，乃入谒，具陈其状。太祖悦，谓禁曰："淯水之难，吾其急也，将军在乱能整，讨暴坚垒，有不可动之节，虽古名将，何以加之！"於是录禁前后功，封益寿亭侯。复从攻张绣於穰，禽吕布於下邳，别与史涣、曹仁攻眭固於射犬，破斩之。

太祖初征袁绍，绍兵盛，禁原为先登。太祖壮之，乃遣步卒二千人，使禁将，守延津以拒绍，太祖引军还官渡。刘备以徐州叛，太祖东征之。绍攻禁，禁坚守，绍不能拔。复与乐进等将步骑五千，击绍别营，从延津西南缘河至汲、获嘉二县，焚烧保聚三十馀屯，斩首获生各数千，降绍将何茂、王摩等二十馀人。太祖复使禁别将屯原武，击绍别营於杜氏津，破之。迁裨将军，后从还官渡。太祖与绍连营，起土山相对。绍射营中，士卒多死伤，军中惧。禁督守土山，力战，气益奋。绍破，迁偏将军。冀州平。昌豨复叛，遣禁征之。禁急进攻豨；豨与禁有旧，诣禁降。诸将皆以为豨已降，当送诣太祖，禁曰："诸君不知公常令乎！围而后降者不赦。夫奉法行令，事上之节也。豨虽旧友，禁可失节乎！"自临与豨决，陨涕而斩之。是时太祖军淳于，闻而叹曰："豨降不诣吾而归禁，岂非命耶！"益重禁。①东海平，拜禁虎威将军。后与臧霸等攻梅成，张辽、张郃等讨陈兰。禁到，成举众三千馀人降。既降复叛，其众奔兰。辽等与兰相持，军食少，禁运粮前后相属，辽遂斩兰、成。增邑二百户，并前千二百户。是时，禁与张辽、乐进、张郃、徐晃俱为名将，太祖每征伐，咸递行为军锋，还为后拒；而禁持军严整，得贼财物，无所私入，由是赏赐特重。然以法御下，不甚得士众心。太祖常恨朱灵，欲夺其营。以禁有威重，遣禁将数十骑，赍令书，径诣灵营夺其军，灵及其部众莫敢动；乃以灵为禁部下督，众皆震服，其见惮如此。迁左将军，假节钺，分邑五百户，封一子列侯。

建安二十四年，太祖在长安，使曹仁讨关羽於樊，又遣禁助仁。秋，大霖雨，汉水溢，平地水数丈，禁等七军皆没。禁与诸将登高望水，无所回避，羽乘大船就攻禁等，禁遂降，惟庞德不屈节而死。太祖闻之，哀叹者久之，曰："吾知禁三十年，何意临危处难，反不如庞德邪！"会孙权禽羽，获其众，禁复在吴。文帝践阼，权称藩，遣禁还。帝引见禁，须发皓白，形容憔悴，泣涕顿首。帝慰谕以荀林父、孟明视故事，②拜为安远将军。欲遣使吴，先令北诣邺谒高陵。帝使豫於陵屋画关羽战克、庞德愤怒、禁降服之状。禁见，惭恚发病薨。子圭嗣封益寿亭侯。谥禁曰厉侯。

裴注：

①臣松之以为围而后降，法虽不赦；囚而送之，未为违命。禁曾不为旧交希冀万一，而肆其好杀之心，以戾众人之议，所以卒为降虏，死加恶谥，宜哉。

②魏书载制曰："昔荀林父败绩于邲，孟明丧师於殽，秦、晋不替，使复其位。其后晋获狄土，秦霸西戎，区区小国，犹尚若斯，而况万乘乎？樊城之败，水灾暴至，非战之咎，其复禁等官。"

正文译：

于禁，字文则，是泰山郡巨平人。黄巾军起义，鲍信招募纠集了人马，于禁归服了他。等魏太祖曹操兼任兖州刺史，于禁与他的部下都被任命为都伯，归属将军王朗。王朗认为他非同一般，举荐于禁的才能可担任大将军。魏太祖曹操召见并与他交谈，授予军司马，派遣他带领军队到徐州，攻打了广戚，攻下了此城，授予陷阵都尉。跟从魏太祖曹操到濮阳讨伐吕布，另外派遣他在濮阳城南攻破了吕布的两营人马，又派遣他到须昌攻破了高雅。跟从魏太祖曹操攻打寿张、定陶、离狐，包围张超在雍丘，都攻下了。跟从魏太祖曹操征讨黄巾军刘辟、黄邵等人，驻军版梁，黄邵等人趁着夜色袭击了魏太祖曹操的营垒，于禁率领部下攻击并打败了他们，斩杀黄邵等人，全部招降了他们的部众。于禁升任平虏校尉。跟从魏太祖曹操到苦县攻击桥蕤，斩杀桥蕤等四将。跟从魏太祖曹操到宛城，使得张绣投降。张绣再次反叛，魏太祖曹操和他交战失利，军队战败，返回到舞阴。这时军中混乱，各部将从小路去寻找魏太祖曹操，唯独于禁指挥他所带领的数百士兵，边站边退，虽然有死伤也没有离散。敌人追击稍微慢下来，于禁慢慢地整顿好军队，擂鼓返回。还没有到魏太祖曹操硬顶，道路上遇到十几个人受伤光着身子走着，于禁询问他们缘故，说：“被青州兵所抢劫。”起初，黄巾军投降，号称青州兵，魏太祖曹操宽宥了他们，所以他们敢凭借特殊宽容进行抢劫。于是大怒，命令他们的部众说：“青州兵同样归属曹公，却还座盗贼那样的事！”于是讨伐他们，一一数落他们的罪过。青州兵赶紧跑到魏太祖曹操那里告状。于禁已经到达，先修建营垒，没有马上去拜见魏太祖曹操。有人对于禁说：“青州兵已经状告您，应该赶快到曹公那里申辩。”于禁说：“现在敌人在身后，追兵随时赶到，不预先做准备，拿什么来对付敌人？况且曹公聪慧明智，诬告怎能起作用！”他不慌不忙地挖壕沟安营扎寨，然后才进去拜见魏太祖曹操，详细陈述当时的情况。魏太祖曹操很高兴，对于禁说：“淯水的这场灾难，我都赶到急迫，将军您在混乱中能整理自己的部下，讨伐暴行坚守壁垒，有着不可动摇的节操，虽然古代的名将，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吗！”于是记录于禁前后的战功，分封爵位益寿亭侯。再次跟从魏太祖曹操到穰县攻打张绣，在下邳抓获了吕布，另外领军与史涣、曹仁到射犬攻打眭固，打败并杀了他。

魏太祖曹操刚征讨袁绍，袁绍兵力强盛，于禁自愿担任先登。魏太祖曹操很赞赏他，就派遣二千人的步兵，让于禁率领，坚守延津来抗拒袁绍，魏太祖曹操率领军队返回官渡。刘备凭借徐州反叛，魏太祖曹操向东征讨。袁绍攻击于禁，于禁坚守城池，袁绍不能攻下城池。再次与乐进等人率领步兵、骑兵五千人，招降了袁绍的部将何茂、王摩等二十多人。魏太祖曹操再次派遣于禁独自统领军队驻扎在原武，攻击在杜氏津的袁绍营垒，攻破了营垒。升任为裨将军，之后跟从魏太祖曹操返回了官渡。魏太祖曹操与袁绍连营对峙，修筑土山相对。袁绍向曹营中射箭，很多士兵受伤、死亡，军中空军。于禁统管守卫土山，他奋力作战，斗志更加高昂。袁绍被攻破，升任偏将军。冀州被平定。昌豨再次叛乱，派遣于禁征讨他。于禁快去进军攻击昌豨；昌豨与于禁旧好，到于禁军中投降。各部将都认为昌豨已经，应当送到魏太祖曹操，于禁说：“诸位不知道曹公一向的法令吗！被包围而后投降之人不赦免。遵奉军法执行命令，是事奉君主的节操。昌豨虽然是旧友，于禁怎么可以丧失节操呢！”他亲自去与昌豨诀别，流着泪把他斩杀。当时魏太祖曹操驻军淳于，听闻此事而感叹说：“昌豨不到我这里投降而去了于禁那里，这难道不是他的命吗！”魏太祖曹操更加看重于禁。东海被平定，授予于禁虎威将军。后来与臧霸等人攻打梅成，张辽、张郃等人讨伐陈兰。于禁到达，梅成率领三千人部众投降。已经投降侯再次叛乱，他的部众投奔了陈兰。张辽等人与陈兰相对峙，军粮缺少，于禁运送军粮前后源源不断，张辽就斩杀了陈兰、梅成。增加食邑二百户，合并先前一共一千二百户。当时，于禁与张辽、乐进、张郃、徐晃都是曹操阵营的著名将军，魏太祖曹操每次出征讨伐，都轮流让他们进军做先锋，撤军时做后卫；而于禁治军严整，缴获了敌人的财物，从不归属自身，因此他得到的赏赐特别多。但是他用军法统御部下，在士兵之中十分不得人心了。魏太祖曹操常常恼恨朱灵，打算夺走他的军队。因为于禁有威严、持重的特点，派遣于禁率领数十骑兵，拿着命令，直接到朱灵的军营夺下了他兵权，朱灵以及他的部众没人敢动；于是就任命朱灵做了于禁的部下督，众人都赶到震惊、归服，他就是这样令人畏惧。升任左将军，授予符节何斧钺，分出食邑五百户，分封他的一个儿子爵位为列侯。

汉献帝刘协建安二十四年，魏太祖曹操在长安，让曹仁到樊城讨伐关羽，又派遣于禁协助曹仁。秋季，遇到了连绵大雨，汉水暴涨，平地之上水淹了数丈高，于禁等七军被淹没。于禁与各将军登上高处观望，没有地方可以躲避，关羽乘坐大船前来攻打于禁等人，于禁就投降了，唯独庞德不肯丧失了节操而死。魏太祖曹操听闻此事，悲伤叹息了很久，说：“我了解于禁三十年，怎么想到他面临危险之时，反而不如庞德呢！”恰逢孙权活捉了关羽，俘获了他的部众，于禁又到了吴国。魏文帝曹丕登基后，孙权称臣，派遣于禁返回。魏文帝曹丕接见了于禁，他的胡须、头发都白了，面容憔悴，流着眼泪跪下磕头。魏文帝曹丕引用荀林父（春秋时期晋国大将）、孟明视（春秋时期秦国大将）的典故来安慰他，授予于禁担任安远将军。魏文帝曹丕向派遣他出使吴国，先让他向北到邺城拜谒高陵（曹操的陵墓）。魏文帝曹丕派遣预先在高陵的屋内画上关羽获胜、庞德愤怒不屈、于禁投降屈服的画像。于禁看到后，又羞愧又七分，生病而死。他的儿子于圭继承爵位受封益寿亭侯。赐给于禁谥号为厉侯。

裴注译：

①臣裴松之认为被包围而后投降，按照军法是不能赦免的；把他作为囚犯送到京城，也不算违反了法令。于禁一点都不给旧友万分之一的希望，却放纵自己好杀之心，来违背大家商议的结果，所以很快成为了投降的俘虏，死后被赐了丑恶的谥号，是应该的。

②《魏书》记载了制书说：“从前荀林父在邲之战时战败，孟明视在殽地全军覆没，秦国、晋国都没有更换他们，恢复了他们的官位。后来晋国获得了狄人的土地，秦国在西戎称霸，这些小小的诸侯国，尚且还能如此做，而何况是我们这样万乘的大国呢？樊城之败，是因为洪水灾害突然爆发，不是战争的罪过，现在恢复于禁等人的官职。”

（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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