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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笔记·历朝《明实录》框架梳理

读书笔记·历朝《明实录》框架梳理历朝实录,先帝驾崩,新帝登基首先诏修前朝实录。实录修纂工作的主要负责人有监修官、总裁官、副总裁官。监修官在宣宗之前没有定制,有勋贵有文臣,宣宗时以英国公张辅为唯一的监修官

历朝实录,先帝驾崩,新帝登基首先诏修前朝实录。实录修纂工作的主要负责人有监修官、总裁官、副总裁官。监修官在宣宗之前没有定制,有勋贵有文臣,宣宗时以英国公张辅为唯一的监修官,从此以后成为定制,监修官皆为一名勋贵担任(嘉靖年间修《献宗实录》有文臣作为监修,特例);总裁官一般为殿阁大学士担任,翰林学士也有可能担任;副总裁一般为侍郎和翰林侍讲、侍读学士。实录的修纂工作,总体来说是阁部大学士牵头,以翰林院为修纂主体进行了,由于明朝没有专门的史官,所以只有在修纂实录的时候才从翰林院中挑选精英进行兼职史官工作。

在明朝,《明实录》是皇室的绝对机密,密不外传。《明实录》的修纂工作,对于历朝新帝来说都是十分庄重和严肃的工作,因为涉及到对自己前任的盖棺定论及相关史实梳理,并且,《明实录》一方面是作为朝代历史,一方面在某种程度上也属于朱明王朝的家史,这也是为什么宣宗之后就只由和皇室关系最为密切的勋贵作为唯一监修官。实录修成之后,誊录正副两本,而实录的底稿则由史官会同司礼监太监在皇宫的太液池旁的椒园烧毁,一字不留。誊录的副本最初收藏在古今通集库中,后来变成了收藏在内阁之中。誊录的正本在嘉靖以前则收藏在内府之中,嘉靖十三年建成金匮石室的皇史宬,历朝实录皆存与此。

对于《明实录》,历朝史家很多论述,虽然很多批评,但是对于明朝历史来说,《明实录》始终是最权威的史料,这也是为什么万斯同在《明史稿》的编纂工作中始终坚持以实录为宗,实录不明或模糊的地方,再旁及野史的原因。

明之实录,洪武两朝,最为简略。莫详于弘治,而焦芳之笔,褒贬殊多颠倒。莫疏于万历,而顾秉谦之修纂,叙述一无足采。而叙事精明而详略适中者,嘉靖一朝而已。仁、宣、英、宪胜于文皇,正德、隆庆劣于世朝,此历朝实录之大概也。(王颂蔚《明史考证捃逸引》)

野史易辨,而野史之原于正史,正史之本于实录,明人恩怨纠缠,往往籍代言以侈对笔:如宪宗实录,邱濬修郄于吴、陈(吴与弼、陈献章),孝宗实录,焦芳修郄于刘、谢(刘健、谢迁),武宗实录,董玘修郄于二王(王瓊、王守仁),而正史之受其欺者遂不少。弇州(王世贞)所辨,十之一二。至于洪武实录再改,而其失也诬,光宗实录重修,而其失也秽。(夏燮《明通鉴议例》)

太祖实录

太祖实录257卷,建文元年董伦等修;永乐元年解缙等修;九年胡广等复修。太祖实录三修,建文元年的一修版和永乐元年的二修版皆不存于世,现存的《明太祖实录》为胡广等人的三修稿。一般认为永乐帝在《太祖实录》中毁灭和删改的史实为自己出身部分和靖难之役相关部分。值得一提的是,杨士奇参与了《太祖实录》三次修纂的全部工作,在建文元年初修时,方孝孺赏识杨士奇的才干,推荐他修纂实录作为业绩。在永乐九年三修实录之时,作为总裁官的杨士奇不仅不感激方孝孺当初的推荐之恩,反而在实录中污蔑方孝孺三次叩头祈求苟且偷生,被后代史学家认为是无史德的典型人物之一,孙承泽讽之:

洪武实录三修总裁杨士奇,初修再修时士奇皆秉笔,以一人而前后依违者甚多。

沈德符讥之:

初修再修时杨文贞(杨士奇)俱为纂修管,则前后三史,皆曾握管,是非何所取裁,真是厚颜!

成祖实录

成祖实录130卷,宝训十五卷,杨士奇等修。监修官:英国公张辅、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原吉;总裁官:杨士奇、黄淮、杨荣、金幼孜、杨溥(三杨齐聚);纂修官:略,但其中有刑宽和孙曰恭两人值得一说。永乐二十二年,状元本来是丰城的孙曰恭,但是永乐帝觉得曰恭这两个字看起来像“暴”,于是就说:我这个人脾气好,无为而治,用刑从来都是宽大处理,用孙“暴”做状元成何体统?(永乐帝就是永乐帝,脸皮果然厚)于是,来自无为县的刑宽(无为刑宽)同志就成了当年的状元。没想到两人发展都还挺好,一起共事在《成祖实录》的纂修工作之中,而后面,还会相逢在《宣宗实录》的纂修工作之中。另外,把仁宗气得至死不忘的李时勉也出现在了纂修官名单之中。

仁宗实录

仁宗实录十卷,宝训六卷,蹇义等修。监修官:英国公张辅、成山侯王通、吏部尚书蹇义;总裁官:杨士奇、黄淮、杨荣、金幼孜、杨浦(三杨再次齐聚)。

宣宗实录

宣宗实录150卷,杨士奇等修。监修官:英国公张辅;总裁官:华盖殿大学士杨士奇、谨身殿大学士杨荣、翰林学士杨浦(三杨总裁);副总裁官:侍讲学士王英,侍读学士王直。

从《宣宗实录》开始出现了副总裁官,按现在的说法,副总裁官相当于常务副总裁,实管实录的修纂工作,出力尤多,正如张居正在《纂修事宜书》中所说的

盖修撰之事,必草创修饰,讨论润色,功夫接续不断,乃能成书。而其任职紧要,又在于副总裁官。

另,细心的人可以发现,杨士奇可以号称明朝实录总裁第一人,从初修《太祖实录》开始,到再修,到三修总裁,再到《成祖实录》总裁,再到《仁宗实录》总裁,再到《宣宗实录》总裁,历任四朝实录总裁官,可谓难得。洪、乐、熙、宣四朝可谓大明盛世,以一人之身,掌大明盛世近七十年之史,可谓盛哉!

英宗实录

英宗实录361卷,成化元年陈文等修。附景泰帝事迹于中,凡八十七卷。监修官:会昌侯孙继宗;总裁官:吏部尚书李贤,翰林学士陈文、彭时;副总裁:吏部侍郎李绍春,侍讲学士刘定之,南京国子监祭酒吴节。

有明一朝,有十六帝十七个年号,之所以多一个年号便是因为英宗复辟,前用正统,后用天顺。而对于其帝景泰帝,则不承认其皇帝之号,称之为郕戾王,可谓恶毒之至。景泰八年正月,朱祁镇复辟,二月,废景泰为郕王,当月月,朱祁钰薨于西宫,年三十岁。关于景泰帝之死,一般记载语焉不详,因为朱祁钰在他哥哥复辟之前就已经得病了,一般都是作自然病死处理,只有正德年间太常少卿陆釴所著的《病逸漫记》直书:

景泰帝之崩,为宦者蒋安以帛勒死。

然未知其据。

成化十一年,宪宗为朱祁钰平反,仍加皇帝号。但是由于实录早在成化三年便已修成,所以在《英宗实录》中仍然以郕戾王称之。

宪宗实录

宪宗实录293卷,刘吉等修。监修官:英国公张懋;总裁官:吏部尚书刘吉、礼部尚书徐溥、翰林院学士刘健;副总裁:礼部尚书邱濬、翰林院侍讲汪谐、吏部侍郎杨守陈。

总裁刘吉与刘诩不睦,在《宪宗实录》中肆意抹黑,力陈其短;而《孝宗实录》总裁焦芳又曾受刘诩之恩,故在《孝宗实录》又力赞其美,定国本、睦乡里。同样一人,在两朝实录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又,副总裁官邱濬与白沙先生陈献章有隙,而纂修官张元祯又与其有门户之见,因此在《宪宗实录》中极力诋毁

獻章貌謹原,詩文亦有可取者,然於理學未究也。務自矜持以沽名,會試不偶,家居海南不復仕進。一時好事妄加推尊,目為道學。自是從而和之,極其赞頌,形諸薦奏,不知其幾。雖其鄉里前軰(疑为邱濬),以德行文章自負者亦疑之以不過如是耳!何標榜者之多也。及授官,稱病不辭朝,而沿途擁騶從,列仗槊揚揚得志而去。

白沙先生为有明一代从祀孔庙的四人之一,道德文章自然是卓越拔群的,但是依旧受此诋毁,史官真可谓“一笔定春秋”。巧合的是,同样从祀孔庙的新建伯王阳明又因为和《武宗实录》的总裁官杨廷和及费宏有隙,因此也被极力诋毁为首鼠两端、纵兵杀人的小人。也难怪王世贞在《史乘考误》中疯狂吐槽《明实录》

国史之失职,未有甚于我朝者也。故事有不讳始命内阁翰林臣纂修实录,六科取故奏,部院咨陈牍而已。其于左右史记言动,阙如也。是故,无所考而不得书,国忸衮阙,则有所避而不敢书。而其甚者,当笔之士或有私好恶焉,则有所考无所避而不欲书,即书,故无当也。

但《明实录》依旧是研究明朝史料最为权威的史料,知乎上也有人在句读历朝《明实录》,表示敬佩。

孝宗实录

孝宗实录224卷,正德元年刘健、谢迁等修,未几去职,焦芳等续秀。监修官:英国公张懋;总裁官:大学士李东阳、焦芳、杨廷和、王鳌;副总裁:吏部尚书梁储。

《孝宗实录》中比较引人注意的一点就是吏部尚书第一次下降为副总裁,前朝实录皆为总裁,猜测是否与阁部之权的变化有关,待研究,未敢妄言。

另外,被历朝史家疯狂吐槽的焦芳大学士也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焦芳大学士是一个很有趣的人,社会我焦哥,人狠话不多,“彪炳史册”的有趣事迹很多,例如有人跟大学士万安说“不学如芳,亦学士乎”,焦芳听后大怒,表示:这一定是彭华这小子在背后黑我,如果我当不上学士,我就要在长安道上把彭华直接干掉。吓得彭华赶紧去找万安说情,没想到焦芳就这么当上了侍讲学士,可谓十分社会了。再例如史上第一地图炮,说的就是焦大学士。作为北人,特别厌恶南人,特别是江西人,曾经扬言:

王安石祸宋,吴澄仕元,宜榜其罪,使他日毋得滥用江西人。

后来地图炮焦大学士又将打击面扩大到了全体南方人

芳深恶南人,每退一南人,辄喜。虽论古人,亦必诋南而誉北,尝作《南人不可为相图》进瑾。其总裁《孝宗实录》,若何乔新、彭韶、谢迁皆肆诬诋,自喜曰:“今朝廷之上,谁如我直者。

惹不起惹不起,实在太社会了。

有这么一个社会的焦芳大学士作为总裁,《孝宗实录》中的是非曲直有很多可以商量之处。如叶盛、何乔新、彭韶、谢迁等人,都一个个的被诋毁得体无完肤。正因为焦芳修史实在太不靠谱了,因此在嘉靖朝就有御史提出来要重修《孝宗实录》,要知道实录一直是作为大明皇室的不传之秘,兹事体大,而且重修起来工程量浩大,在如此情况下还能被提出来重修,也是很难得了。但是这个提议被嘉靖帝以“焦芳任情,天下自有公论,不必修改”给回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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