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王这个人物,在八十回中完全没有出场,连贾府的婚丧庆典,他也从来没有派人送礼。以至于他府上的长史官来贾府求见,贾政都觉得奇怪:“素日并不与忠顺府来往,为什么今日打发人来?”
忠顺王府的长史官来向贾政索要琪官,是忠顺王与贾府的唯一一次交往。
忠顺王为什么索要琪官呢,是出于争夺吗?是以势压人、强取豪夺吗?都不是。这位长史官说得清楚:“做小旦的琪官,一向好好的在府里,如今竟三日五日不见回去。”在有的版本里,他还提到琪官是“奉旨所赐”,用皇权来压贾政。
不管“奉旨所赐”是事实,还是这长史官拉虎皮作大旗,都可以认定:琪官本来就是忠顺王府的家伎。
家伎是明清之际盛行的一种现象。戏曲大师李渔就以多养家伎而闻名。贾府也有家伎,像芳官等人。琪官仅仅是因为是男戏子,所以比她们多一点自由,可以外出宴饮,可以接受别人(像北静王)的赏赐。但他只有这一点有限的自由。而购房置地,“三日五日”不回王府,仍旧是违法的。就像潘又安逃走,贾府要派人四处寻找一样。
所以,长史官,以及他代表的忠顺王,寻找自己家的家伎,并不是跟贾府过不去,完全是自己的权利。充其量,只是这位长史官对贾政不客气:“请老大人转谕令郎,请将琪官放回”,认定琪官是由宝玉窝藏起来。
长史未必认定宝玉窝藏了琪官,言过其实只是为了威吓。换言之,虽然寻找逃人是忠顺王的权利,对贾府的态度仍然是盛气凌人的。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一个是亲王,一个是宫里众多妃子其中一个的父亲,只做着员外郎这样的小官(跟王爷相比,算是小官),长史官实在没必要对他客气。
找回琪官的途径很多,也不止宝玉一个人知道他在紫檀堡买房置地。而他买房置地,经济上也肯定得到过别人的支持,比如北静王给他的赏赐,绝不会只有一条汗巾子。也就是说,像北静王爷、薛蟠、冯紫英,都是琪官的故交。通过他们,都可能打听到琪官的正东。忠顺王府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北静王地位高,只比忠顺王低一级(亲王与郡王之别)。长史官如果向北静王讨要,肯定得客客气气、甚至低声下气;就这样北静王也未必肯告知。如果北静王咬定不知道,长史官敢不敢冷笑着说“若云不知此人,那王爷的红汗巾子怎么到了此人腰里”呢?
冯紫英也是官宦子弟,但他是另一类的纨绔:“那一遭把仇都尉的儿子打伤了”,动不动就挥拳动手的。薛蟠家没有当官的,但他是著名的“呆霸王”,又没有父亲可以挟制。如果向冯紫英、薛蟠去讨要,万一对方恼羞成怒翻了脸,长史官怕还得吃个眼前亏。
相比之下,贾府是公爵之后,贾政这个官不足以对抗王爷,宝玉更是无职无权的一个闲人,还是个“银样蜡枪头”。通过威吓贾政,向宝玉施压,夺回琪官,至少打听到琪官的下落,是最捷近的途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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